远离杀伐征战的深宫之中,云徊对于在前线所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朱藩早已派人送来了云峥已经顺利解决的消息,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云徊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他的兴趣爱好之上。

完全不顾前方的纷飞战火,云徊命令国内有名的“歌舞之地”派遣最出色的艺人进入都城,为他做最精彩的演出。

虽然已经竭尽所能地挑选出了最优秀的歌者和舞姬,滢王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滢王的封号其实来自于早已亡国的滢国,当时栖云国的国君并没有追杀滢国的王族,而是直接划分了封地,将过去的一国之君变成了诸侯王。

由于身份的确有些特殊和尴尬,历代滢王都是小心行事,从来不敢违背半点皇帝的意思。如今,为了云徊的一句话,滢王竟然不得不亲自带领这支艺人的队伍进入都城,却也是越发的寝食难安。人人都知道云徊精通音律、舞蹈,平庸的技艺更本就入不了他的眼,而当年的那一场战乱,已经让滢地失去了众多优秀的艺人。即便是苟且偷生下来的人,也不过致力于如何填饱肚子,哪里还有继续精湛技艺的闲工夫?

不过只是因为帝王的突发奇想,不过只是因为云徊简单的一句话,滢地却不得不调动所有全部的力量。但尽管如此,对于是不是能够满足云徊的要求这点,滢王心中还是没有半点把握。最担心的事情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当发觉云徊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盯住了自己的时候,滢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冻结了。

“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歌舞之地’。只是……”云徊琉璃色的眼珠错也不错,口中直道可惜。

“不知陛下可是有什么不满?”滢王小心翼翼地上前。

“可惜并没有朕所想象的那般精彩……”云徊幽幽叹息出声,这声音虽然极其细微,听在滢王耳中却好像天空中突然响起了惊雷。

“难道,你就只能找到一些像是这样的乌合之众来敷衍朕吗?”云徊的脸上已经明显浮现出了怒意。

“臣不敢,还请陛下见谅。”见到云徊发怒,滢王也只好叩首赔罪,只觉得身上的衣服似乎已经因为汗湿而贴在了皮肤上。

“不敢?那就让朕满意。”看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谢罪的滢王,云徊琉璃色的眼珠转了转。

“微臣无能,陛下……”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做才能让云徊满意,预感到即将大祸临头,滢王也只能希望用最真诚的谢罪来换取云徊的宽恕。

“也罢……”云徊话锋一转,怒容随即被笑意取代。“朕听说滢王的王族中,代代相传一种独特的舞步,且只传男不传女,不知朕可是有那样的眼福?”

“这……陛下……”滢王支吾着,不知道云徊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虽说不知道云徊是如何得知,但这消息却也是千真万确。舞蹈并不能要命,但对于堂堂的王者来说,又岂能不顾身份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舞?

“怎么?你不愿意?”只是一瞬间,云徊琉璃色的眼睛里就现出了杀机。

“臣……不敢。”知道自己如果顾及脸面而拒绝云徊,不止自己无法活着离开都城,只怕就连一族也是难保,滢王只有咬牙答应了下来。

云徊的要求令众人纷纷侧目,但却无人敢谏,只因为喜怒无常的云徊连自己的妻子都能手刃,又有几人能够幸免?云徊本人却并不以为然,只因为在他看来,就连他那贵为皇子、皇弟的亲弟弟云峥都可以随时为他而舞,眼前区区不过一个滢王,又算得了什么?

强忍下这份羞辱,又生怕出现任何纰漏而惹恼了云徊,旋转、飞扬的舞步中,滢王却动了杀机。他所跳之舞正是王族中代代相传的剑舞,手中宝剑不断反射出的寒光让他心头为之一动。

“如果……就这样将剑刺向那昏君的咽喉……”滢王偷眼看向云徊,却终于还是打消了行刺的念头。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自己之所以要忍下这份屈辱是为了滢地的安宁,为了族人的安全。“纵然自己行刺成功,只怕这弑君之罪也万万难逃。自己身死是小,累及他人却是不该……”

强压下心头怒火,滢王只希望这飞旋的舞步永远不要停歇,自己若是可以就这样旋转着死去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受到的屈辱或许会有得到洗去的那一天,遭受到的失败也并非不可能被胜利所逆转,但反心一旦生出,却是再也不能平息。无法欺骗自己这样的念头从未在心中生出过,滢王的心中已经起了反意。不只是他,还有一旁强颜欢笑,假装欣赏着他那绝世的舞姿的衣冠楚楚的臣子们……

云徊那边歌舞升平却杀机暗藏,云峥这边却是危如累卵而千钧一发。由于何欢的保密工作做得的确出色,云峥和萧秦的房间真的成了这城中的禁地。不明真相的士兵凭借着道听途说的消息猜测里面住的是何欢为了克敌而秘密求来的仙人,还有人说不过是何欢劫掠来的绝色佳人,更有人传说里面供奉着的其实是云峥的鬼魂。

偶尔,也会有些好奇窥视,或是碰巧经过的人会听到里面传出人的低语声,更是会目睹到一些匪夷所思的怪象。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再也无人敢冒险尝试想要知道里面究竟隐藏的是什么样的秘密。

“你到底是有办法,还是没办法?”朱藩已被秘密除去,偶尔前来探险的人也被萧秦用幻象成功驱赶,得以一心全神关注战事的云峥忍不住催促萧秦。

并没有回答云峥,萧秦只是乜斜了云峥一眼,又绕开了云峥。倒也不是他有意要卖关子,实在是他直到现在也没想出个好办法。从来对鬼神这样虚幻的东西不感兴趣,萧秦平日里喜欢研究的都只是类似穿墙入地之类的实用法术。

书到用时方恨少,此时的萧秦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兄。“若是他能在身边……定然能够想出解决的办法……”素来轻视段破尘的志向的萧秦自经历了那次尸变之后,再一次生出了悔意。但感叹归感叹,懊悔归懊悔,这些却都不能对改变形势提供任何的帮助。

如果自己不能够击破阴兵,不用说云峥,就连石匠恐怕也不能幸免。想想自己在石匠家也赖了许多时日,而如今竟然连帮助他达成从军的小小心愿都要受阻,萧秦只觉得一口气自丹田窜升而起,却堵在了胸口。

“我自有办法。”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不想被云峥嘲讽、奚落,萧秦走到窗边。

“你要去哪儿?”云峥的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怀疑和焦急。

没有回答云峥,萧秦变身成为一只飞蛾,在灯火下翩然舞动双翅,又慢慢飞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