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选妃,选拔的对象是朝中大臣们适龄的女儿。一来是因为想要借此来拉拢一部分权臣,二来则是比起容貌,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妃嫔们的品行。

“虽说平凡人家就未必没有好的女儿,但如果是从小就受到严格教育、熟知礼数的名门之女,想必品行定然比普通人家要好上几分,也应该更容易约束……”云峥之所以会这样想,自然和他的母亲月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因为月姬曾经失宠,并将此怪罪在云峥头上,所以深受其害的云峥自小就对这后宫暗斗争宠之事相当反感。如今,既然他本人要为自己选妃,自然是不能不格外留意这一点。

只不过虽然云峥自认为自己想的是条条在理,但他却忘记了无论如何女人终究是女人,是不是喜欢争风吃醋虽不能完全说和自小的教育熏陶无关,却在更大成分上源自于天性。不必说别人,单说他的母亲月姬,又何尝不曾是名门望族之女呢?

云峥的诏书一下,好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掷入了一颗大石般,掀起了层层的涟漪。有意讨好新帝,家中有女儿的大臣中,有些开始跃跃欲试,想要用自己女儿终身的幸福来铺就自己飞黄腾达、直奔青云的大路。

且说朝中大夫楚洪有一个女儿楚云袖,虽然并不十分美貌,却也正当青春妙龄。虽说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入深宫,度过那漫长的寂寞岁月,他也多少是有些不忍心,但为了个人的前途和家族的利益,还是决定放手一搏,用自己的女儿来赌上一回。

而听说自家父亲要将自己送入宫中,楚云袖心中是一万个不满,暗恨自己的父亲糊涂。她之所以不愿入宫,倒不是因为害怕深宫寂寞,而是因为心中早已有了那意中之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夫柳沐之子柳尚清。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君命、父命又难以违背,楚云袖有她自己的打算。皇帝虽然大举选妃,却也并没有强制要求适龄的女子必须应选,所以楚云袖知道最大的障碍还是来自于自己的那位官迷父亲。

“如果我不符合那选妃的条件,父亲自然也就不得不断了那想要做皇亲国戚的念头……”虽然心中多少已经有了主意,楚云袖却并不确定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够成功落选。

选妃的条件其实相当宽松,只要出身贵族,品貌端庄即可,而这“品貌端庄”其实又是个极其模糊的概念。自然不能在这些条件上动脑筋,思来想去,破釜沉舟的楚云袖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又有些冒险的决定。让贴身婢女想法捎封书信给柳尙清,约好夜晚花园中相会,楚云袖对于柳尚清是否会前来赴约并没有把握。

男女私会本就不合礼数,更何况还是于夜深无人之处?了解柳尚清的为人,楚云袖只能尽量将信的内容写得十分哀婉动人,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动柳尚清。收到了楚云袖的书信,柳尚清的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本就与楚云袖两情相悦,心上人即将入宫的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想到楚云袖若是真的入了宫,只怕是今生再会无期,柳尚清未免心如刀割,暗中怨恨楚洪。但虽然如此,对于到底该不该去赴楚云袖的花园之约之事,他心中未免还是有些犹豫。柳尚清向来循规守礼,楚云袖如今要他做的事却是他从来都不曾做过,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但渐渐的,那种就要永远失去所爱之人的恐慌占据了上风,让柳尚清终于还是决定去见楚云袖最后一面。

月上柳梢之时,柳尚清一身便装,悄悄溜出了家门。一路小心确保并未被任何人发现,柳尚清叩响了楚府的偏门。只不过才轻轻敲了几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张年轻的俏脸来。认得眼前之人正是楚云袖的贴身婢女,柳尚清一言未发,跟在了她的身后。

清冷的月光洒入这幽深的府邸中,更是为柳尚清的心中添了几分惆怅。也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远,又都经过了何处,更不知道目的地究竟是在何方,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盲人夜行一般,眼前那领路的婢女就是盲人手中那探路的手杖。

“你终于来了。”花树的阴影之下突然转出一个窈窕的身影,熟悉的声音让柳尚清心头一惊,又是一喜,却又顿时悲从心生。

“是我……”喉头像是被棉花哽住了,柳尚清想要开口清理一下嗓音,却又怕惊动了夜巡的家奴。

“跟我来。”楚云袖向刘尚清瞥来一眼,只是那一眼却不知包含了多少复杂的感情。方才领路的婢女早已不见了人影,没有退路的柳尚清只好跟随楚云袖来到了隐瞒处的山石之下。

“我还在想,你今夜是不是不会来了……”楚云袖那带着几分幽怨,几分忧愁的声音好像随风起舞的柳枝般拂乱了柳尚清的一片心湖。

“我……也许不来更好……”柳尚清垂下头去,躲开了楚云袖那双含情的双目。

“你……”对柳尚清的态度心中有气,楚云袖想了想却还是压下了心中不满。今夜只怕是两个人最后的机会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小姐脾气毁掉了如此重要的晚上。“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是……”柳尚清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或许,我应该走了。”强迫着自己,让自己绝对不能去看楚云袖的脸,柳尚清害怕自己苦苦构筑、支撑着的堤防会在看见那双眼睛的一刻轰然崩塌。

“你……等等!”看见柳尚清竟然真的转身要走,楚云袖又气又怨,方才还在脑海中假设过的无数场景瞬间都化为了虚空。

虽然站住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柳尚清挺拔的背影在月光下看起来倔强却脆弱。他在坚持着,犹豫着也要坚持这场一个人的苦斗。

“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还是说你是在怕什么?”也顾不上是不是会被人听到,楚云袖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既然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又为什么要来?”没有哭泣、吵闹,楚云袖说完那幽幽的一叹,却好像钢刀一样直插入了柳尚清的心,又在他那已经鲜血淋漓的心中不断翻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