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离开老儿庄后不到一个时辰,陆陆续续就有好几支队伍走进了老儿庄,有的队伍唯唯诺诺,而有的队伍却是把腰杆‘挺’的笔直,形形‘色’‘色’的来了好几十个人,且都是玄武城官府衙‘门’中的大小官员。

赵青山就跟何琼一起站在老儿庄村头的一小块菜地边上,师徒二人轻声的说着什么,连正眼都没看在场的任何人一眼。

气氛有些压抑,于是就有人想出来活跃一下气氛。

城卫衙‘门’的官员都是出了名的圆滑,对百姓严苛,对武者宽容,甚至是有些谄媚,徇‘私’枉法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他们在城内立足的座右铭。

一个身高中等,身材却横向发展的秃顶胖子显然是认识赵迦南的,也认识许多站在赵迦南身后的金钩堂成员与皓日武馆的学生、教习。

眼看着大家都只站着不说话,他便像弥勒佛似的咧开嘴笑了一声,对众人说道:“我以前听说过这样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笑话讲的是一个……呃……”

酝酿了半天情绪才敢打破沉寂的胖子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有了种针扎似的感觉,无数双满含杀机的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让他如坐针毡

原本到了嘴边的笑话,也就只能干笑着咽回去了,因为他发现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听他讲什么笑话,哪怕这个笑话真的很好笑!

气氛又一次压抑了起来,而且比刚才的气氛显得更加沉闷了。

老儿庄的村民们畏畏缩缩地躲在庄子里不敢出来,可但凡是能够看见村头的角落,都早早的挤满了老儿庄的村民,他们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出现!

突然,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农‘妇’从一条小巷内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一只竹条编织的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虽然破旧,但洗地很干净的白布。

她脸上也同样‘露’着胆怯的神情,但步子却迈地很稳,径直向何琼走来。

“娘……您出来做什么?”母亲的出现,让何琼感到十分意外。

但更加让人意外的是,何琼的母亲直接走到了赵青山的面前,二话没说就给赵青山跪了下去,哽咽着央求道:“道长,您一定要护着我们家丫头啊……”

村子外面来了先天宗师的消息早在村子里传开了,一开始还能在家里稳得住阵脚的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立马慌了神。

赵青山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放心,何琼是贫道的亲传弟子,更何况今天的事情,也错不在她,有贫道在这里,哪怕玄武城的城主马乘风亲自到场,也休想偏袒任何人!”

“掌‘门’真人的这句话,可是专‘门’说给马某听的?”这边赵青山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了马乘风无奈的苦笑声。

众人循声扭头望去,只见玄武城城主马乘风,带着一队亲卫着轻装策马而来,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赵青山对马乘风说的话仅仅报以一声浅笑,算是做出了回应,而那些玄武城的官员们则是纷纷施礼道:“下官参见城主大人……”

连一直板着一张脸,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他几十万两黄金似的赵迦南,这个时候也端不住架子了,对着马乘风抱拳招呼道:“城主大人

。”

“嗯。”马乘风的回应则很冷淡,仅仅是微微一点头,连半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这让赵迦南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些不详的预感……因为马乘风也是玄武城天榜之上的先天强者,虽然排名比他赵迦南高了许多,可至少大家都是天榜高手!

以前无论在什么场合遇到,只要赵迦南愿意放低姿态先跟马乘风打个招呼,马乘风基本上都会很和善地回礼,随便问上几句以示亲近的话,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至少叫人看了、听了,心里面会觉得舒服。

可这一次情况明显不对了……赵迦南的心,也渐渐地沉到了底。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赵青山在明明能够将他杀死的情况下,还要大费周章地叫人去城里将官府的人聚集过来……原以为赵青山不愿意多沾麻烦,想将自己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别的人来处置,好让自己独善其身。

但现在再看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赵青山在城里名声不显,可似乎跟城主马乘风的关系很不一般?

双眼渐渐地眯了起来,赵迦南凝视着正朝赵青山一步步走去的,马乘风留给他的背影,耳朵微微地抖动起来,听觉的灵敏度顿时提高了好几倍!

马乘风‘露’着苦笑的表情来到赵青山的面前,指了指那些手下的官员后,对赵青山说道:“何必如此?”

赵青山知道马乘风说的这个‘何必’是什么意思,他微微摇头道:“贫道不是在给官府找麻烦,马城主莫要误会贫道的用意。”

“你这样做会受千夫所指,马某的晚辈还在紫金山上学艺,掌‘门’真人今日若真的要官府出面给赵迦南定罪,恐怕‘玉’皇观就会四面受敌,得不偿失啊

!”马乘风停顿了片刻后,方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若真不满赵迦南的为人,大可将他就地擒杀,何苦招来更多的责难呢?”

马乘风的这句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官府以国律给先天宗师定罪的这种事情,早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强制‘性’地取消了。

先天宗师哪怕在城里当街杀人,也不能用现有的国律来治他的罪,因为这会触碰到许多人敏感的神经,无论是谁做了这样的事情,都会被认为是一种极大的挑衅,是一种挑衅全天下先天宗师们底线的恶劣行为!

这种后果在马乘风看来,不仅‘玉’皇观担当不起,哪怕是他这个玄武城的一城之主,也同样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只可惜,马乘风有马乘风的担忧,赵青山却又有自己的考量。

听完马乘风的话后,赵青山微微一笑,神态自然地摇头道:“马城主此言差矣,世间格局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曾经被人唾弃的东西,不代表永远都没有被重新拾起的可能……如今朝堂上的变化,马城主恐怕知道的并不多吧?”

“哦?”赵青山这么一说,马乘风就来‘精’神了,他问道:“莫非掌‘门’真人知道了什么消息?”

“不可说。”赵青山笑着摇摇头,又指了指站在那边心神不宁的赵迦南,这才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道‘门’入世属万年一遭,人间皇朝有国运相伴,属天赐之位,故一国之君又有天子之称,国朝气运若盛,则国泰民安,国朝气运若衰,则天下大‘乱’……”

“马某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呢?”马乘风听的是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赵青山主要是想表达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宋德也从城里回来了,赶着一架牛车,慢吞吞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牛车上面铺了一张软乎乎的‘毛’毯,‘毛’毯上面躺着一位枯瘦如柴,眼眶凹陷,发须皆白像是个死人的枯瘦老者。

宋德从牛车的横杆上跳了下来,牵着牛车边走边向赵青山说道:“禀报掌‘门’真人,武德衙‘门’的总管事也到了,人都齐了!”

“武德衙‘门’?”从宋德的口中听到这又陌生、又熟悉的四个字,在场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尤其是那些官府的官员,更是一个个张大了嘴巴,都快能塞进一个拳头了!

马乘风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连忙伸手拽住了赵青山的袍袖,很是焦急地压低了声音说道:“掌‘门’真人,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做啊!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武德衙‘门’是万万不可以重见天日的,否则……”

没等马乘风把话说完,赵青山就已经轻轻地推开了他拉住袍袖的那只手,然后说道:“今日若不做这件事情,贫道的天师就不能很快归位,此事关系到我道‘门’的万世基业,哪怕有所阻力,哪怕四面树敌,贫道亦无畏无惧!”

说完这句话,赵青山就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宋德身后的那名枯瘦老者走了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见自己根本无法阻挠赵青山的马乘风,竟把心一横,转身之际,腰间的宝剑就已经陡然出鞘,凌厉的杀气四散蔓延,马乘风咬牙道:“赵迦南,你当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话音未落,宝剑已经化作一道白光直刺向赵迦南的心窝!

而根本没想到马乘风为了阻止自己会出如此下策的赵青山也瞪圆了双眼,厉声道:“马乘风,尔敢!!!”

赵迦南被吓破了胆,又被马乘风的气机锁定,只觉得自己已无路可逃,唯有一死,才能得到解脱……

“为何都要杀我!!!”

退无可退,已经被‘逼’上绝路的赵迦南只剩下满腔的愤恨与惊惧,仰头便对着苍天发出了不甘的怒吼……是啊,为何每个人都想杀了他?何琼如此,赵青山如此,宋德如此,连城主马乘风都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斩杀!

他赵迦南究竟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才会受到如此待遇!!?

若这句话让赵青山来解释的话,恐怕赵青山只会说一句,那就是……

“天要亡你,你焉能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