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要来,1939年9月1日,德国向波兰发动了大规模进攻,9月3日,英、法对德宣战,随后加拿大、澳大利亚、南非等英联邦国家也相继对德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爆发。

对于陈际帆来说,发生在遥远的欧洲的事他不感兴趣。令他最感头疼的,是从北方流落到这里的几十万难民,这些人中又从黄泛区拖家带口逃难来的,有从日战区虎口余生的,还有从南方慕名而来的。

这么多人挤在狭窄的几个县内,一下子就让陈际帆的头大了起来。开始他还想到设立专门的救济点,并拨出粮食来实施救济。可是陈际帆和他的战友们很快就发现,这点粮食对几十万难民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而且越救济人越多,执行救济的人员被搞得焦头烂额。

“粮食还有多少库存?”陈际帆忧心忡忡地问邓方顺。

“师长,你也知道秋收前的这一段是最难熬的,如果今年收成不错的话,粮食应该可以当一阵子,可是如果增添几十万人吃饭的话就……”邓方顺答道。

“秋收后,你立即以皖东行政专员公署的名义从库里拨出专款,向所有的地主乡绅购粮,注意是买不是抢,如果手下的办事人员有违规违纪现象,严惩不贷!”

“师长放心,我懂。像无为、庐江、肥西等县要不要也去?”邓方顺的意思是这些地方大多数还不在手里呢,要不要也去。

“当然,部队很快也会进驻这些地方的。”陈际帆淡淡地说。

和邓方顺谈完话后,陈际帆现在倒不是很担心粮食问题,安徽省的巢湖周边地区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是著名的产量区。现在更由于“神鹰”独立师的存在,这个地方的粮食生产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而且产出的粮食也没有被日本人抢走一粒。

然而,几十万人带来的绝不仅仅是粮食问题。这些无家可归的人除了需要一日三餐填饱肚子外,还需要穿衣、住房,甚至还需要成家娶媳『妇』。也就是说,除了每天划拨粮食救济,还应该想出长久的安置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吸收他们从军,只要有足够的粮食,进入军队既好管理又没有杂七杂八的麻烦事。但是陈际帆知道这些人从军是不会有太强的战斗力的,因为他们参军是为了混碗饭吃,而一旦吃饱,这些人就会产生出这样那样的需求,而军队除了能满足他们流血牺牲杀鬼子的要求外,暂时什么都满足不了。

只有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问题,让他们明白对“神鹰”产生骨子里的认同感,才会从心里支持部队。而他们的问题就是—土地!

搞土改?这篇文章远比武装打仗要复杂得多,在中国最敏感的是不是什么政治,而是脚下的土地。谁解决了土地问题,谁就是中国真正的主人。以陈际帆的政治水平,他还不敢碰这个高压线。既然打土豪、分田地不现实,那就只有另打主意了。

陈际帆的主意是垦荒屯田。巢湖地区属于典型的湿地型,内有河湖,外接长江。这几年由于战『乱』,农村人口剧减,不仅没有人去开垦那些沼泽河滩,甚至连许多土地也被荒废。

客观上说,身为职业军人的陈际帆对农垦是一窍不通,他只知道部队打仗需要吃饭,人越多粮食消耗得越多,其他一无所知。

更郁闷的是周围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人懂得农垦,直到一个多月后。

一个多月后,“神鹰”独立师的参谋长胡云峰和政训处主任王永带着一大群从后方招揽来的抗日志士,历尽千辛万苦,辗转回到巢县。

陈际帆亲自带着师部的军官们到城外迎接自己的亲密战友,看着胡云峰和王永两人略显清瘦的脸,看着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的特种部队队员们精神抖擞的样子,陈际帆有些激动地上前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辛苦了!”

“师长,”在人多场合胡云峰的称呼很正式,“听说咱们办学校了,好事啊,回头你一定要给我好好讲讲,我一定要亲自担任教官。”

“放心,你跑不了的,这次都带了些什么人?”陈际帆很想知道从大后方都来了些什么人。

“人不多,才一百多个,主要是各大学里的青年学生,学什么的都有,还有几个大学教师,我已经让警卫营安排他们住下了。哦对了,这是军委会发下来的军饷。”胡云峰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现金支票。

“十万元,这么多,军政部这帮人真『操』蛋,我拿着支票上哪儿取钱去?”

“头,你仔细看清楚了,这是上海花旗银行的支票。还有,听内部人士说,这是因为咱们防共限共做得好,委员长一高兴才给了这么多的,咱们虽然取钱不方便,但是咱们可以用它来买军火物资啊,那些个商人们能取到钱的。”

陈际帆心想这真是荒唐啊,自己好歹也是党培养多年的军事干部,如今居然要靠打自己组织的主意才能生存的地步。

“头,你是不是觉得这钱拿着有些不自在?”胡云峰喝口水后问道。

“你小子,还是那样鬼精鬼精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头,在重庆这段日子感慨良多啊,物价飞涨,但是人们对抗战的支持丝毫不减,咱们要想在这场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战争中起到更大的作用,有些事就非做不可。就军事而言,部队掌握在我们手里比掌握在其他人手里更强,所以,为了‘神鹰’更快发展,顾不得了,你说呢头?”

“好了,先说正事,三件事:一、你从重庆带来的人必须进行秘密审查;二、军校的参谋科由你负责,要尽快开课;三、也是最重要的,最近这里难民很多,粮食已经开始紧张,我想在庐江东面---就是21世纪的白湖农场的原址上发动这些难民垦荒造田,现在缺少专家和组织者,你看有什么可以帮我的。”

“第二件没问题,明天我就上任,第三件也好办,我带来的人中正好有这方面的专家。但是头,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审查,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但是你好好想想,重庆是什么地方,你带来的这些人中,军统能不『插』上一脚,还有咱们的老部队,地下党会放过这个打入咱们内部的机会吗?这些都还不算,如果有日本间谍混进来的话……”陈际帆没有再说下去。

“别说了头,听你的,不过审查要秘密进行,不要寒了大多数人的心。”

“放心吧,小高现在干这个很在行,对了,你先休息,咱们抽个时间去荒地上实地看看,这是个大事,我一个人做不来,得靠大家的力量才行。”

作为参谋长,胡云峰对师长近几个月的做法非常赞同,现在是中日战争的相持阶段,相持的意思就是要持久,怎样才能持久,兵精粮足才能持久。师长不是那种冲动得一天只知道打仗的人,他很明确地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胡云峰就是带着这样一种愉快的心情到军政学校开始他的教官生活的,参谋科不必步兵指挥科,这里的学员要求文化程度要高,将来他们的工作是否有成效,直接关系到一场战斗的胜败,所以胡云峰对学员的选拨相当严格。报考的有本地中学毕业的青年,有华侨,还有他从重庆带回的大学生,但是胡云峰的第一期只要了三十四人。

军政大学在开学一个月后慢慢走上了正轨,文化教员基本到位,各科都已经开始开课,因为器材教具等物资不全,所以各科的第一期学员都不算多,大家都像呵护幼苗样的小心呵护着刚刚满月的军政大学。

在这一个月内陈际帆总是惦记着他的军垦。他首先排出特种侦察队,对庐江以东,无为、巢湖、庐江三县交界处实施严密侦察,包括这一带有什么人活动,有哪些据点,据点守卫情况,道路交通情况等。

然后向周边各县和合肥、安庆等地大量派出特工进驻,建立一个涵盖皖东、皖中的秘密情报网。

这一切具备后,又将邱瑞荃的第五团分散调往庐江以东地区驻防,并相机让六团夺取这一地区的鬼子据点。

对于让六团上战场,起初大家都有不同意见,理由是六团刚刚编成,很多战士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而且部队缺乏攻坚重武器,担心六团不但完不成任务反而会增加伤亡。

对于这些意见,陈际帆没有采纳,因为他始终认为,一支部队的军事技能可以在训练场部分获得,但是,部队的战斗力只有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才能锻炼出来。

他对参谋长、五团长等军事干部说:“五团现在虽是警备团『性』质,但这是工作的需要,鬼子会不会因为你是二线部队就不打你了,什么叫新兵?新兵就是没有感受过战场气氛的兵,他们没看见过枪打在人身上的样子,没有切身体会过炮弹在身边炸响的场景,新兵要想出战斗力,不上战场行吗?打据点就是练兵!没有重武器怎么办,自己从鬼子手里夺!鬼子现在为什么不来了?就是因为咱们能打,他们深怕伤亡太大而放弃了一口将咱们吞吃的打算,改成慢慢困死咱们。所以我命令五团,一定要在庐江地区打出自己的名号来!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与其窝窝囊囊地让鬼子屠杀,还不如上战场去和鬼子拼命。邱团长,你有没有信心?”

“师长、参谋长,师部把我们单独挑出来组建成一个团,本身就是对我的信任。师长说得对,部队的战斗力是靠打出来的,武器装备是靠自己缴获的,五团正式向二位长官请战,一定完成任务。”

胡云峰也被师长的话说服了,他走到邱瑞荃跟前说:“邱团长,师长也不是不爱惜五团战士的生命,让你们团上不是去硬拼,所以不能蛮干,遇事多想办法,确实有困难时一定要告知师部,还有,师部已经开始招收预备役士兵,以后会优先补充给五团,放心去吧。”

“谢谢师长、参谋长,我去了。”

“等等,邱团长希望你平安回来,军政大学少了你不行。”陈际帆最后补充了句。

“是!”邱瑞荃敬个礼后大步流星走出了去。

“人才啊,文武双全,现在万事俱备了,咱们也开始准备吧。”陈际帆对参谋长说。

“方案我考虑过了,这几十万人的劳动力倒是不愁,就是不好管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一窝蜂跑了怎么办,内部出现纠纷怎么办,生产资料怎么办,土地怎么分,收获以后的成果怎么分配等等,很麻烦。所以我建议,仿照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形式,对这些人暂时统一实行军事化管理,将他们编成纵队、大队、中队、小队、分队、小组等形式,组建一个专门的部门管理。”

“到底是参谋长,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水平呢?你小子,干特种兵算是屈才了,要是在原来,转业后你干个把县长没问题。”

“我那两下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专家告诉我的?”

“专家?在哪儿,快带我去!”陈际帆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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