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无话,王真元在青岛路上找了一家西洋服店,买了几身洋服,因为要参加西式歌舞会,所以穿长袍是不合适的,本身他就是衣裳架子,那几身洋服一上他身,就把西式服装那种英俊洒脱的意味全表现了出来,看得洋服店里的几个小姑娘眼睛都直了。

又跟着老板学了学手帕的折法,折好后『插』在上衣胸袋里,然后朝着贺家的地址走去。

贺家在登州路,青岛有身份的中国人都在这条路上建房。贺家的房子很好找,因为它的面积是这一片最大的,而且是唯一老式的四合院建筑,好像与周围欧式的花园洋房有些格格不入。

没办法,因为当时贺子山就是不同意建成洋房,说那是忘了本了,中国人就该住中国式的房子。贺家大院前后三进,最后是一处小花园,贺文娟的童年大多在那里度过。

在外部看过贺家的房子,真元向大门走去,门口是一个小广场,已停了几辆奇形怪状的小汽车,他也叫不上名来。

真元来到了门口接待处,递上了请帖,随着一个小厮来到了开办舞会的中院。这进院子是三进院子中最大的,也是平时贺家待客的地方。因为天热,而这个时候还没有发明空调,所以舞会是『露』天的。

在青岛大剧院请了全班的管弦乐团,还在院子中间临时搭建了舞台,上面放了话筒,院子四角扯了扩声器,搞得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房间里面设了食品长台和自助餐,主要是一些牛排、沙拉,鱼子酱之类的西餐。来得宾客如果感觉饥饿可以自己调配食用。

这时歌会还未开始,大家都在扎堆聊天,只听一位洋服小姐朝着几位姐妹炫耀道:“你们看我戴得这块浪琴坤表,可不要太好,这是我爹的在上海给我买来的,听说买得时候要排长队呢。”

“唉哟,你这块表我去年就丢掉了好不好,现在谁还戴这种老土哟,我腕上的这块劳力士才是今年的最新款,听我达令说,要一千五百多块大洋哪。”

戴“浪琴”的女子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通红的小嘴一撇道:“你那个达令见谁都送这种表的,真的假的都分不出,那天他还送给我一块,我看都没看就直接扔进垃圾筒里了,不懂就不要出来丢人了好不好。”

“劳力士”一听,火冒三丈,一把抓住“浪琴”的头发,立马一场名表大战开始了,片刻后两人被拉开,只不过手上的名表都还原成了零件状态,再看那两张小脸都变成了大花猫,看这样也不能参加歌会了,于是都哭哭泣泣得找各自的“达令”诉苦去了。

这只是歌舞会前发生的一个小『插』曲,山东自古以来民风彪悍,女人打起架来也是很非常凶猛的。

真元吃了点西餐,感觉和猪食差不多,真不知道现在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吃。正端着一杯“马爹利”在人群中装模作样,听到外面的扬声器里传出了歌舞会正式开始的声音。

第一个上去演唱的是个洋人,他唱了一首洋歌,听别人唠叨着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是:我离了你就不能活了,你是我生命里的奇迹,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云云。真元想这肯定是追求贺文娟大军中的其中一位,这洋人说话还真是直接。

第二个是一个日本人,虽然这人没有留那种“卫生胡”但却穿着“和服”,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国籍。

只见他上台后,先朝着四周各鞠了一个躬,然后用那种东洋调唱起了一首日本情歌,用得却是汉语。

歌词是:樱子啊,你可还记得那富士山的雪,你打着画伞的样子是那样的清纯啊,你穿着浩二制作的木屐,雪白的袜子上透出玉足之香,让我久久不能忘记啊。

樱子啊,你是花一般的女子,没想到在支那的青岛我却遇到了你,你依然是那样的美丽啊,虽然你已轮回到此,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这是天照大神的恩赐啊,希望你能恢复前世的记忆,樱子啊,我还是那样的喜欢着你。

他哆哆嗦嗦的唱了两遍,大家都听出他这是在唱贺文娟前世时是日本人,而且和他还是青梅竹马。那些公子哥却不乐意了,纷纷吹口哨、喝倒彩,哄他下台。他怒视了一眼周围,忿忿得下台去了。

接着都是一些半文半白曲风,词意恩恩爱爱的歌,没有什么新意。王真元刚想着找贺文娟告辞回酒店,突然却听到喇叭里喊道:众位来宾,下面贺文娟小姐点名请一位贵客献一首歌,他的名字是:王真元!请王先生光耀登台,为大家献唱,大家拍手欢迎。

这一来,弄得王真元一愣,心说这不是让我难看吗?好几百年没有唱歌了,脑子里净是些“大风起兮云飞扬”之类的古曲,要是现在唱这种歌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于是他搜肠刮肚的想,站着不动也不行,一边想一边往台上走去,上了台站在了话筒前面,正好看到正对着他坐得贺文娟抿着嘴笑。

他对贺文娟报了一个苦笑和无奈的表情,低着头在戒指里的收藏中快速查找,这一停就快十分钟了,一些本来就有气的公子哥联合起来起哄,让他赶紧滚蛋。突然,他查到了一首在后世戏说清宫戏里面经典的主题歌,此歌可是赚饱了痴男怨女们的眼泪。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把乐谱递给了乐队,然后又到话筒前站好,朝着四周作了个罗圈揖。高昂的伴奏声响起,真元想像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用略带沙哑并充满磁『性』的嗓音唱道:

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

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

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

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

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

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终不能忘,

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曲声缓缓落下,四周却一片安静,众人都痴痴的看着真元,眼中闪现着点点星光,崇拜的表情显『露』无疑。

再看那贺文娟,两行清泪从白嫩的脸颊上悄然滑落,觉得立在台上用平静的眼光注视着她的王真元,又多了几分沧桑和神秘。半晌,众人才回过神来,爆烈的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贺文娟上得台来,轻轻的把一个初吻送给了他,真元脑中一片空白,台下看着这一幕的众公子却都失落了,佩服的同时又暗恨这王真元摘花成功了。

随后清醒过来的贺文娟却羞得掩面跑到后院她闺房中去了,恐怕这几天她都不敢出门见人了。歌会进行到这个程度,大家都明白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主角已经谢幕,配角再演下去也没人看了,于是『乱』哄哄得作鸟兽散,该干吗干吗去了。

王真元傻呆呆的站在台上,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幸好,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物走了过来,请他去西边的议事厅同大少爷叙话。

他晕晕乎乎的跟着走,进了一个大房间,房间最里面正对着门有一个檀木大写字台,进门两边是两排气派的真皮沙发,标牌上面全是洋文,真元也看不懂,于是忐忑得在上面坐下。管家道了一声稍等,退了出去,同时关上了门。

虽说真元见过不少的女子,但是都没有动过真情,修真之人是可以娶妻生子的,道家中也有双修的法门,可是几千年了他愣是没碰上一个有缘份的。

自从见了这个贺文娟,王真元心中那沉寂了千年的死水开始漾起了微澜。正胡思『乱』想间,听得房间的偏门一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就是贺文娟的大哥,也是贺氏在青岛的大当家:贺少山。观此人身穿一身西式洋服,年龄有三十来岁,戴着一付金丝眼镜,梳着一个分头,眼睛有些细,但眼仁很亮,好像黑『色』的宝石闪着智慧的光芒。

他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秀气,带有南方人的特点。他走过来,向着王真元伸出了手,要和真元行握手礼。这个时候的民国人见面多以前清的拱手礼为主,所以握手这种礼法很新『潮』,仅是在文明人中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