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号,大雪。

最早发现这一场大雪的是水易歌笙,在清晨五点。很难说她是起得很早还是睡得太晚,那时候她正在背单词。背得脑袋一阵一阵的胀痛,就拉开窗帘,拉开窗帘就开到了外面路灯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路灯的照射下那些雪花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水易歌笙不像袁维绪那么容易感动,可是那一瞬间她看着窗外的雪花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考研的日子越来越近,而她和秋海爆发战争和秋海离家出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个时候,秋海在他的寝室里应该睡得正香吧。水易歌笙揉了揉鼻子,决定给秋海打个电话,叫他过来陪自己到雪中漫步。他们的未来已经越来越倾向于分手了,这他们都知道。

这些天,因为准备考研,水易歌笙没有去想这些事情,其实想不想,事情都是明摆在那里的。电话打通了,以秋海的习惯,他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一定是要骂人的。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虽然有点迷糊,但是他听明白了水易歌笙的话以后说,好的,我就过来。挂电话的那一瞬间,水易歌笙潸然泪下。秋海反常的温柔和顺从进一步的揭示了他们的结局。

考研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战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未来。水易歌笙为这场战役投入了太多,有时候她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考研对于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考研对她来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也知道自己为此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更知道自己似乎没什么选择。

秋海来到公寓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水易歌笙在窗帘后面看着路灯下纷飞的雪花中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很自然的旧想起他们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她往往也只是说一声想见他,秋海就会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古地曾经说过太过于激情对于她对于秋海都不是好事,古地说对了。当他们的恋爱渐渐的由激情走向平淡的时候,水易歌笙和秋海都觉得失望。后来他们住在了一起,原有的激情更像是太阳底下的水滴一样悄然蒸发了,剩下的只是一些琐碎和重复的生活。在这样的生活里他们最喜欢提到的两个字就是分手。说的时候很洒脱,都说分开很容易,都说他们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当分开的迹象真的渐渐明显起来的时候,水易歌笙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心里是很痛的。

那天他们都起得很早。秋海到了以后,古地和袁维绪也醒来了。袁维绪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她已经感觉到下雪的气息了。然后她就叫醒了古地,说:“快看,外面好漂亮啊。”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袁维绪一直想过一个飘雪的圣诞节,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到那个时候吗。

按照常规,古地会说,这么大的雪,连着下三天可就成灾了。袁维绪知道,古地是个浪漫杀手。不过这一次古地没有煞风景,古地说:“辛苦了这么久,到外面玩玩吧。”

袁维绪不像水易歌笙那样倾尽全力,不过这些天来也真的很辛苦的。古地这么一说,她就感到了一阵宽慰。古地说他不会让她孤身作战的。这些天来,古地开始留意报纸上的招聘广告,也时不时的会到市人才交流中心去查看各种就业信息。如果说考研是一次意义重大的战役的话,找工作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古地知道和他们同级的甚至比他们还低一级的学生都有很多人很早就已经在战斗着了,他只希望自己参战的时间还不至于太晚。他准备了很多份制作精美内容丰富的个人资料,还添置了一身求职的行头。事实上他每次将资料寄出去之后都得到了面试的机会,虽然最后面试都失败了,可是这也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而那些失败的经历,也成了一笔宝贵的财富。

那是一个寒冬的早晨,天空中飘着大雪。因为这场大雪,人们似乎迟迟的不愿从家里走出来,房屋、街道,一直都很安静。而就在这安静中,两个大四的男生和两个大四的女生走进了这个大雪纷飞的世界。时间还那么早,早得好像他们只是别人梦里的影子。

那一天他们玩得很尽兴。拍照,摄影,走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还走到了校园外面,走过铁路,走过森林,走过那条他们都记忆深刻的乡村公路。可是后来袁维绪看他们的照片和录像,却发现那一点的调子很忧郁。尤其是秋海和水易歌笙,袁维绪拍到了他们拥抱时彼此都有些闪烁的眼神。

袁维绪发现她自己也有些忧心忡忡的。古地说这正常啊,故事接近尾声的时候,无论角色们再快乐再幸福,格调也总是有些忧郁的。他们的一个时代就要那么过去了,一个最灿烂的时代。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样,可是不管未来会怎样,你都只能把这一段岁月做成一枚书签,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装进盒子,放到心灵的一个角落里去。

古地说,这就是不可抗拒的成长。

袁维绪不满的说:“古地,你怎么能这么冷静的?我发觉跟你在一起,我的激情越来越少,我变得越来越安静,我都不知道这还是不是我了。我不像水易那样张扬外露,可我也绝不是沉静安宁的那种女孩子。”

古地笑着问:“你怪我把你的个性抹煞了?”

袁维绪半赌气半认真的说:“有点。”

古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走到了窗边,揭开一角窗帘默默的看着外面的世界。雪早已经停了,留下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袁维绪想古地大概有些生气,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更生气。她说:“古地,我在想,为什么是我考研究生呢?其实你知道我是个挺懒的人,我觉得考研压力好大好辛苦。可是我说不过你,我觉得你总是在不知不觉的要我按照你的意志行事。古地,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很不喜欢。也许你不是存心的,可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古地沉默了一阵,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提什么要求,今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你什么意思?”袁维绪气坏了,几步串到古地面前,瞪着他问:“你什么意思古地?说这样的话,是想分手吗?”

古地说:“我没有这么说。”

袁维绪冷笑了一下,说:“可你就是这个意思,对吗?”

古地把脸转过去,袁维绪就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说:“不许把头扭开,看着我!”

古地转过头来,表情有些别扭,而且老想着把头转回去。袁维绪明明还在生气的,看着他这样子却笑了,说:“真小气,你是不是男的啊?我抱怨一下都不行的?我就是有点小意见嘛,其实你的优点还是很多的。不过古地啊,我总觉得,你对我不像你以前对李吾那么投入那么充满激情呢。理性不是不好,可是有的时候女人偏就是不想要理性的。”

古地喜欢看见袁维绪的笑,看见她笑了他也就笑了,说:“真麻烦,我提要求你说我抹煞你个性,我说不提要求你又那么生气。小姐,你很难将就啊。还有,还拿现在跟以前比,那时候我总想着一个人流浪,可现在我就想我们一起在这个城市里打拼。要不这样,我们一毕业就结婚吧?”

袁维绪甩了甩头说:“想得美,我还没确定就会嫁给你。我就是闲来无事随便聊聊,你突然跟我说结婚,我,我牙还没刷呢。我复习了,不要骚扰我。”

古地说:“复习干什么?别考了,很累压力很大的。”

袁维绪说:“相比之下,我觉得找工作压力其实更大。还是让你好好的试探了火力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