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草地上,一切正如古地所料,那里只剩下来彭尘和简梅。

古地看着彭尘就说:“社长不好当吧?别人都可以去玩,你就要留下来为人民服务。”彭尘笑笑说:“也没多少事,要不了几个人。”古地就说:“那我也走了。”简梅说:“你不能走,你还是彭尘的死党呢,好意思看着所有的事情他一个人做啊?他是社长又不是苦力。”

古地叹了口气,说:“我要走还来做什么?彭尘不是我说你,简梅也说了,你是社长不是苦力,干嘛把什么都揽在自己的头上。这样下去我看你是不用写诗的。”彭尘说:“话那么多干嘛。咦,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那正好了,捡柴生火这件事非你莫属了。”李吾说:“我帮你。”古地头也不回的说:“废话!”彭尘就说:“没风度。”李吾吐了吐舌头没敢接话。

等到彭尘古地他们把一切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出去晃的那些人都回来了。一样是晃了一圈回来,内容就有很大的区别。

程晓曦和张恩冬每人抱了一堆松果过来,看得出她们居然知道这东西可以用作烧烤的燃料。路晓飞和柴琳表现更好,他们在松树林里找出了许多蘑菇,当然能不能吃还是一个很大问号。陈浩然和黄洪波也不错,当着带来的两个小女生的面,鬼使神差的提来了两串小鱼,也不知是不是事前准备好的。空手而归的就只有李睿和叶曼萝了,不过说空手并不完全准确,因为他们是牵着手回来的。

彭尘把带来的啤酒平均倒在了每个人的塑料杯子里,自己先举起杯子,说:“今天,公元一九九六年十月一号,我们的洗心社正式诞生,为了纪念这个历史性的时刻,让我们干杯!”

于是大家举杯。

彭尘又说相信今天回去后无论诗也好散文小说也好,各位都会有一堆美文了,为了即将问世的洗心集第一期,再干第二杯。

然后又干第二杯。

彭尘又说有酒无歌,无以成欢,请诸君击节,我为各位助兴。随即吟颂起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吟得慷慨激昂,虽无魏武之气势,却也博得掌声一片。简梅就倒了两杯酒,递一杯过去,说:“浊酒一杯,予君润喉。”彭尘笑着说声好,两人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气氛渐渐的就热烈了起来。

陈浩然和黄洪波带了口琴来,两人合吹黄沾那首《沧海一声笑》,一伙人差不多就都唱起来,“沧海一声笑,纷纷两岸潮……”几个女生把这首荡气回肠的歌唱得多了几分笑中含泪似的沉郁,又别是一番韵味。

然后穿长裙的张恩冬就上场了,她先朗读了一首洛赫维茨卡娅的《我爱你,仿佛大海喜爱日出》——“我爱你,仿佛大海喜爱日出,像朦胧而闪光的寒水爱水仙的抚慰。我爱你,有如星星爱金色的月亮,如诗人爱幻想所开出的诗的花蕊。我爱你。恰似飞蛾酷爱火焰,因为想得我煎熬,爱得我太疲惫。我在用全部意志和根根心弦爱你,我爱你,就像芦苇爱喧响的风的劲吹。胜过爱太阳、幸福、生命和春天呵,我爱你,就像人们爱那玄妙的梦寐。”然后,双臂一抬示意大家击掌,她便跳起来俄罗斯的民间舞蹈来。彭尘忍不住想要是有一把吉他,再给她嘴上叼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她会不会裙裾一摆,变为一个西班牙女郎?

回去后彭尘写了许多诗,诗中有火焰,有红裙,有玫瑰,色彩几乎一律是鲜红热烈的,这些诗写得热情奔放和他原来的阴郁忧伤的风格完全两样。

如果当时有足够的酒,他们会一喝到醉吗?想来会的。就像古地说的,他们这些人当时不管是以何种心态何种目的走到一起来的,至少在当时,所有的欢乐都那么真实,所有的张狂都是热忱。至少在当时。其实也包括了以后不短的一段时间。那天他们在那里玩得很尽兴,读诗,写诗,唱歌,跳舞,差点就回到理想纯真简单热烈的八十年代去了。再多一点酒,可能会轰轰烈烈的干些指点江山的事情来。一直到日头偏西,才踩着万丈霞光意兴阑珊的回去。

回去以后没多久彭尘那里就收到了成堆的稿子,绝大部分是诗,有写这一次秋游的,也有他们各自从前写的,编成一本集子一点问题没有。当然,那是彭尘认为的。首先要想拿出来公开出版是不可能的,关键是没人出来拿钱给他们包装。不过他认为他们自己编辑排版然后自己打印出来装订成册还是可以办到。彭尘收到稿子后就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了,不过这一次大家都积极地出力出主意。古地出的力要少一些,这时候他和李吾柴琳在准备英语竞赛。

有了落水事件之后,古地就对李吾有了新的认识。不过每当他下课的时候看到她安静的趴在课桌上或者无聊的撕纸玩的时候,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有误。不管怎么样他们之间倒是越来越熟了,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放学的时候李吾通常是和柴琳一道走的,有时候柴琳和别的同学走,古地没事的话就和李吾一道走。当然后来有事无事他都会和李吾一道走,走到后来柴琳就不再和李吾一道了,那是后话。

这个时候古地在高二(7)班的班级“内阁”里面已经下课了,其实他自己都不大记得自己原来也是班干部的。但是班主任古老师找他谈话说不再让他担任班干部不是对他能力的否定要他不要有想法的时候让他有点懵。幸而古老师把他的一脸迷茫当成一脸难过安慰了他几句让他走了。

高二的日子过得风轻云淡,如果不考试的话就太漂亮了。不过回过头来想一想,读书要是不考试的话怎么说也是个缺陷。那会让人少紧张许多自然也少轻松许多,少考虑许多作弊的事情自然也就少很多拉关系谈交情的机会,少了老师的题海战术也就少了许多开口跟家里要试卷费参考资料费的机会。即使按照官方的说法也会少了证明学生能力的机会。不考试对学生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不考试的学生生涯将是不完整的。当然,考试会让学生几家欢乐几家愁。即使是份量一般的半期考试也是如此。

即使只是一次小小的半期考试,在考前一个星期,也能让彭尘停下了手头编辑排版的工作,让成为和梅叶不再随时粘在一起,也让欧阳辰少逃些课。半期考试同样具有很现实的意义,至少,考得好一点,零花钱要起来也理直气壮一点。当然这一个星期难免就沉闷了许多,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一抱佛脚还是必要的。

复习数学的时候,古地绝望的发现数学课本几乎就是新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这意味着,考完试以后他绝对要面对一场灾难。要是还在高一就好了,把肌肉练发达一点到时候踢开欧阳辰坐到秋海旁边就好办多了,还可以用英语来诱惑他以达到互惠互利的目的。但是现在就别想了,他的同桌数学成绩虽然比他好一点,但是做选择题会靠硬币来帮忙。这样的家伙你认为能指望吗?他也不是没试探过李吾的口风,结果表明李吾足够慷慨大方的,一览无余的空白让他顿时心存侥幸——如果灾难是降临到大部分人的头上的,那只是一场灾难,如果是他一个人面对,那才是一场劫难。不过除了数学他还有物理要揪心,化学呢运气好的话混个及格倒也蛮有希望。

半期考试说来就来,第一天考语文历史,古地简直是满面春风的走出教室的。然后第二天就愁眉苦脸了。第二天数学生物,考数学的时候他硬是咬牙坚持到了大部分同学交卷的时候蒙混过关,躲过了当场就被古老师扣住的危险。然后下午考生物呢情绪受到影响也就勉强做完。第三天英语物理自然是一半欢喜一半愁,顾不得了,最后一天是化学,这才是发挥所有能发挥的潜力死扛,考完试比打完一场比赛还要累。考完试休息两天,第一天几乎所有人都在家睡觉,第二天,该谈恋爱的接着谈恋爱,想谈恋爱的接着想谈恋爱,一切又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