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古地以为李吾是不会来了,但是在做准备活动的时候他还是看到了她。看见了她,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比赛就要开始了。走到跑道上去,看见参加决赛的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他在3道,4道上就是秋海,6道上是金中兴。100米决赛,他们“蓝想”的队员就有3个,不过今天,他们都是“各为其主。”

对于古地秋海和金中兴而言,首次作为对手出现在竞技场上的感觉还真是新鲜呢。起跑前古地就说,前三我们把它全包下来,秋海和金中兴当然会心的一笑。

发令员喊各就各位了,然后是预备——随着就是一声枪响。古地起跑显然慢了一点,只能拼着命往前追。大约过了50米的时候前面还有两个人,都是穿蓝色衣服的,那自然是秋海和金中兴了,他们“蓝想”包揽100米前三名已成定局,但是,谁跑第一呢?古地本来是要紧牙关的,这时候突然的放声一阵长啸着冲向终点,在最后的十几米他赶上了金中兴,而几乎在最后两米他才超过了秋海。他在夸张的啸声中炮弹一般的冲过了终点的红线,随后身后跟着就爆发出了一片雷鸣般的欢呼声。

最先跑到古地面前来的是徐心兰,她几乎是一个三级跳蹦到了他面前,兴高采烈激动不已的说:“哇古地你太帅了!我简直崇拜死你了!”看那架势简直是想拥抱他。

古地得意非凡的笑着,看向徐心兰身后李吾随后也跑到了。同时出现的可不止她,还有他们班的一大群男生女生,古地觉得他简直成了英雄。英雄当然有英雄的待遇,徐心兰吹了一声口哨,招呼同学们把古地围了起来。

正在古地纳闷的时候,她一把将李吾推倒了古地怀里,说:“快,拥抱一个,我们给你们挡着!”这一下不要说古地懵了,李吾也懵了,时间只是一瞬,古地不由自主地拥抱了一下李吾。然后在一片尖叫声欢呼声和掌声中两个人的脸刷的一下都红了。

好在古地也有脸红的理由——刚刚冲过终点拿了第一,激动啊。李吾很了解徐心兰,徐心兰疯起来跟着叫古地亲自己一个的可能都有,而在这样的环境中古地说不定会受到蛊惑的,所以她赶紧逃出了人群。里面的情景老师当然看不清楚,只当是同学们在庆祝呢。

也许是兴奋得过早了,在下来的200米决赛中,古地没有能够一鼓作气再次拿到第一,只拿到了第二。这次是秋海拿了第一。他们高二一班的女生就少得多了,那么一点可怜的欢呼声让古地第一次发现了读文科班的好处。但是100米200米站在领奖台上全是他们“蓝想”的人,也真是够牛气的。而4×100古地和成为分别跑第一棒和第四棒,一人开头一人押后,总算也还是进入了复赛。

上午的比赛结束之后古地依然是和李吾一道回家,李吾看来已经平静了,古地看着她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呢。

“差点疯掉了!”李吾看着她的脚尖小声的自言自语,不知道是想在地上捡到钱呢还是想找到一块倒霉的势头让她一脚踢飞,看来是后者,因为她已经付诸了实践。她穿着校服,头发也长成了有点傻傻的学生头,嘀嘀咕咕的像个小孩。

古地看着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因为心情愉快,一笑起来就成了放声大笑。

李吾抬头看了看他,凶恶的说:“你还笑!该死的兰兰,竟然来这么一手,差点被她弄疯了。哼,找天一定要亲她一下。”古地觉得她嘀咕着的时候可爱,这种凶凶的样子也挺可爱的,就继续笑着,很愉快的笑着,心里面在想徐心兰怎么不借势叫他亲李吾一个呢,想着心狂跳了一下。

李吾见他笑个不停,干脆停下来,叉着腰看他。古地这才忍住了,可是,忍住了声音,还是忍不住笑意。

李吾扁了扁嘴,问:“好玩啊?”

古地说:“不是,看你那样子觉得挺可爱的。”

李吾说:“你就损我,明知道我比你还大呢说我可爱,你什么意思啊你?”

古地说:“哪儿啊,你不是才十八岁嘛,人生最黄金最可爱的年龄呢。”

李吾好像还在很不满似的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十八岁,马上就要十九了!”看起来显然心有不甘而又无可奈何。

古地说:“那不是到十月份去了,还早呢。”

李吾无比忧伤的说:“不是十月,是八月啊,很快的。”

古地说:“八月末,也还是离得远。”李吾说:“八月十六号,不算月末。”

古地点点头,说:“哦。”李吾看看他,说:“臭小子!套我生日呢。好吧,既然知道了,礼物呢?”

古地顿时睁圆了眼睛说:“你不会这么现实吧?”

李吾哼了一声,笑起来,说:“我就这么现实的。”

古地看着她,释然的一笑说:“好了,笑起来了。笑起来才好看呢。”

李吾立刻板起了脸说:“我想起来了,我还在生你的气的。”不过,既然笑起来了,就还是忍不住了。

这时候他们当然用不着那么早回家,就走到了麒麟山脚下找个小土坡坐了下来。李吾看着蓝天上流过的云彩,看得无比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说:“唉,怎么高二就过得这么辛苦啊,那高三怎么办?还让不让人活的?”然后古地突然明白她昨天为什么生气了,这一段时间以来被会考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好不容易有了放松的机会,她真的不想那么早回家去的。

古地其实也有同感,一个会考就让他们这么紧张这么压抑,那高考真的会要人命。想到这他愤愤的说:“都怪这万恶的考试制度,简直就是存心想把人逼疯。为了考上一所大学,从小学就开始把人往那条不归路上赶,考上了欢天喜地考不上痛不欲生。其实考上了又怎么样呢?将来找工作肯定也不会轻易有机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去留都在别人手里呢。唉,感觉不管你怎么挣扎,其实整个人生都是被人设计好了的,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真是悲哀啊。”

李吾根来就很忧伤的,听古地这么一说,就更加忧伤了,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膝盖,忧愁得好像天空就要下雨的样子。古地和李吾呈直角坐着,后来枕着双手躺在了才长出来没多高的草地上,既可以看见天上的云彩,又可以看到李吾的背影。李吾的背影挺好看的。

李吾不知道古地说的是不是过于悲观了一点,她自己本来也就不是很乐观的人,不过她觉得古地说得也蛮透彻的。虽然他们现在才高二,不过也是高二下了,这就意味着他们马上高三,高三意味着马上就是高考。不要说以后找自己喜欢的工作了,就是自己喜欢的大学喜欢的学科也不一定就能按照心愿去考去读呢。

其实李吾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考的大学,她没有那种雄心壮志一定要考上什么名牌大学,她觉得那些都离她好远,她觉得自己也就是资质平平,要真考上了什么名牌大学还吃不消呢。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考什么专业,她是读文科的,文科生的专业绕来绕去也绕不开中文呀外语呀法律呀什么的。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学中文也可以,学外语也行,学法律多半也能应付,学历史倒是会好玩得多。可是学历史有什么用呢,她又不想当老师。政治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让她敬而远之的学科。每当她听到别人谈论自己理想中的大学理想中的学科的时候她就会有点心慌,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吾就问古地:“古地啊,你理想中的大学是哪一所呢?”

古地想也不想就回答说:“无所谓吧,考上就行,反正,读大学不就是为了将来找工作吗?我对这个没什么挑剔的。”

李吾说:“不能这么说啊,不同的大学找工作的时候面对的机遇肯定也不一样啊。”

古地说:“这个问题太现实了,我懒得去想。”

李吾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准备读什么专业呢?”

古地哈哈一笑,说:“跟你说你别笑我啊,其实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研究宇宙空间战斗机,相应的应该考天体物理学之类的专业才对啊。不过我想我这辈子已经没机会了,只能破罐子破摔去读中文系之类的吧。”

李吾说:“也不能这么说的,你现在才高二,不能说就没机会了,高三你还可以转到理科班呢。”

古地笑得坐了起来,说:“你还真看得起我,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班主任眼里的头号困难户就是我,就凭我那点理科成绩,还转班呢,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李吾不高兴的说:“我好好跟你说啊,你倒笑我。”

古地忙说:“不是不是,其实啊,所谓理想呢,就是明知道不可能实现的一种虚无缥缈的念头罢了。谈理想更多的也就是谈自己的想象力。愿望比理想的层次要来的浅一些,不过所谓心愿,也就是人们力不从心的时候想的罢了。比较实际的应该叫做计划。我的计划呢,就是考进一所还过得去的大学,就学中文吧,一来这个要容易些,二来打着文学青年的旗号,也可以顺便骗骗女孩子,就像咱们名存实亡的洗心社里那几个混蛋一样。”

李吾看了看他,问:“真的?”

古地发现这个问题问得不妙,赶紧表态说:“说着玩的,那样的人为我古地所最不齿。其实我也没怎么想过为什么想考中文系的,好像这就是注定我要走的路吧。这么说好像酸了一点,不过最接近真实。”他看出来了,李吾对他这个解释才是最满意的。

李吾叹了口气,说:“我连个计划也没有呢。真伤脑筋。”

古地说:“那就考中文系吧,我们可以一起嘛。”

李吾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问:“这个,算什么呢?”

古地说:“啊?”然后傻笑了一下。他应该是明白李吾所说的“算什么”所指的是什么的,但是又不是很确定。过了不到三分钟他就后悔了,他应该乘机向李吾表白的,后来想起来觉得自己笨得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