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地也说:“糟糕,要下大雨了。”

那风刮得有些怕人,有点飞沙走石天摇地动的味道。风中也充满了潮湿的气息,看来真的要下上一场大雨。对于古地和李吾来说,这简直是要命的。

李吾没有问怎么办这样的傻问题,她只是说:“古地,要是有什么情况,不介意抱着我吧?”

古地笑起来,说:“当然不介意,求之不得呢。不过,我们得找个开阔的地方,不然说不定会被雷劈死。”

李吾问:“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古地乐了,说:“开玩笑,不要说伤天害理,稍微够级别一点的坏事都没做过。”

李吾说:“那你怕什么。”

古地说:“李吾同学,这是两回事。根据科学,打雷的时候在树下被雷劈死的几率是相当高的。这是已经证实了的事情,我们不用再为科学献身了吧?”

李吾叹口气,说:“我当然知道了,这是常识,我只是想看看你能有多少浪漫细胞。”

古地问:“结果呢?”

李吾说:“综合指数偏低。”

古地说:“浪漫有时候也不能遮风挡雨啊。”

李吾说:“我知道。走吧,找地方避雷。”说着,站了起来。站起来才发现坐得久了腿都麻了。

古地笑着说:“不介意让我继续背你吧?”

李吾说:“介意,不过我的腿,唉呀,不行,动不了了!”古地把背包挂在胸前,走到李吾面前弯腰把她背了起来,可是才走两步,他突然发现他的双手和腿都在发麻。他定了一下没定住,向前摔了过去。黑暗中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只觉得脑袋一声闷响,差点昏过去。

这一下李吾显然也给摔着了,两个人倒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动。古地觉得头晕耳鸣,风吹着连眼睛也睁不开,心想完蛋了,是不是会死在这里啊。李吾好一点,比古地先爬起来,她摇了一下古地,发现古地没动,眼泪就掉下来了。

开始只是掉眼泪,古地一直不动,不一会儿她就哭出了声来。四周都是浓得化解不开的黑暗,黑暗中呼啸着陌生而嚣狂的风。她不知道古地到底怎么了,她又担心又害怕,可是没有谁来帮助她,古地现在就是她最信赖的人,可是古地都被夺走了,难道整个世界都将她遗弃了吗?

她就抱住了古地,伤心的哭了起来。好像她早就想在古地面前大哭一场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有两次掉眼泪被他看见了,还凶了他几天。可是其实她一直想哭一场的,在古地面前好好的哭一场,哭到淋漓尽致,哭到伤筋动骨,哭到泪水淹没前生和来世。

古地头晕目眩的,听到李吾在痛哭,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已经翘辫子了。想一想不会,要是死了还能想吗?就说:“李吾啊,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笑的样子。”

声音不大,可是李吾听到了,愣了一下,古地伸手从衣服里拿出两块钱,说:“李吾同志,这是我的党……党费……你一定要……帮我……”话没说完,李吾说:“我掐死你!让你吓坏了气坏了!”说着一边抹眼泪一边揍他,她可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小手象征性的乱打一气顺便说几句你坏你坏你真坏之类的典型性台词,她抓着背包照古地身上真揍。

古地觉得自己都快被她打傻了,心想这家伙暴力倾向太严重了。那时候中国人基本上都还不知道全智贤,自然也没有看过那部红极一时的《野蛮女友》,后来古地看了。回想起来,李吾平时虽然很安静,但是一旦潜伏的暴力因子发作起来的的话,比全智贤还要野蛮得多。

风还在使劲的刮着,不过雨一直没有下来。古地他们多少也有点听天由命了。古地坐在地上,李吾靠在了他怀里,哭累了倦倦的倚着他。

古地说:“其实看见你为我哭得这么伤心,我真的很感动,甚至还有点窃喜呢。”

“别自作多情了,”李吾懒懒的说:“其实,我是自己想哭。想哭很久了。”

古地顿时郁闷极了,说:“那你也不用这么坦白吧?”

李吾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是笑了,说:“我诚实啊,诚实是我们中华民主的传统美德呢。”

古地不满的说:“你还说我浪漫指数偏低呢,你……”

过了一会儿,李吾很小声的说:“古地,还记得那次我推你下水后给你说的那个故事吗?……那是真的。”

古地说:“我知道啊。”

李吾扭头想看他,看不到,愣了一下,说:“你不怕我就是借用你来摆脱自己心里的阴影吗?”

古地想了想,说:“这个嘛,我想,过去的事总会过去的啊,最重要的,还是现在和明天。对吗?”

李吾幽幽的一笑,说:“也许吧。”

古地说:“我们来谈理想吧。小说里面不是常有这么一句话吗?——那时候,我们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谈文学,然后是省略号,呵呵。然后小说的情节就开始了。”

李吾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呢,还是该笑一笑,古地是逃避话题呢,还是本来不懂呢?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有些失望。是啊,在这样的时候,他都不向她说些什么吗?其实古地想说的,他也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表白的机会,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说不出来,他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像说什么都显得俗套了。同时,他还是没把握李吾会给他他想要的答案,他发现他喜欢她喜欢得很深了,他甚至想他已经爱上了她,所以,他就更加害怕那个他害怕的答案。所以,他越想说,就越不敢说。

“说理想吗?”李吾说:“我没有什么明确的理想。只是在小的时候我有一个愿望,你猜猜是什么?”

古地随口就说:“做一个除暴安良的警察。”

李吾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当然,古地看不见),发出了一声惊呼,说:“你怎么知道的?”

古地哈哈一笑,说:“开玩笑,古半仙是浪得虚名的吗?”

李吾哼了一声表示不信,古地就说:“其实是推理的。具体的根据呢,就是你现在的体质气质都还是挺文弱的,不过经常会有暴力倾向,说明你的内心有一种超乎外表的想法。当然我不能想像你去做恶人,而且人在小的时候通常会崇拜英雄,所以可以推断,你原来的愿望应该就是做除暴安良的警察或者解放军阿姨之类的。怎么样,逻辑性很强吧?”

“说什么啊?”李吾说:“我怎么有暴力倾向的?你是不是皮痒了啊?”

古地说:“看吧,你还不承认呢!”

李吾不想跟他争辩什么,他说什么都好吧,在这样无边的黑暗里,只要他在身边,她就安心了。她对自己说,你又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是啊,老天毕竟对你不薄呢。她累极了,有一个坚实的胸怀依靠着,她想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的,于是她很快就睡着了。

雨是在李吾醒来以后才开始下的,那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刮了一夜惊天动地的风,下的雨却是淅淅沥沥的,好像一首歌前奏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疯狂摇滚,歌手开唱了,曲调却一下子变成了抒情的。他们的背包里装得有军用雨衣,自然就拿出来穿上,古地说,两个雨衣怪客。

天亮了李吾才看见古地的额头上撞起了一个又青又紫的大包,看得她直想哭。她的背包里准备得有一些药品,但是不知道什么是治疗撞伤的。古地看着李吾眼睛里亮晶晶的,泪花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就笑着说:“等一等,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自己又想哭了?”

李吾生气的看了他一眼,说:“看你的样子,头上这个包要是我再敲它一下会很舒服的对吧?”

古地嘿嘿一笑说:“我是怕自己又自作多情嘛。”

李吾只得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