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末到来之前,他们还是认真的作了一些准备。袁维绪本来就有一些登山装备的,这一次又买了防滑手套,买了一把登山镐,买了两顶安全帽。一顶是送古地的。古地看她这么认真也不得不去买了双登山鞋和一捆登山绳。为此他向又向柴琳借了些钱,柴琳欣然同意,只不过表示拥有登山绳的所有权。

这是一个初夏的清晨,天气很凉,多云,有风。出门的时候古地和袁维绪都觉得这样的天气不用来登山简直就是浪费,可是这个时候就连一向勤劳的“上校”也还没起床呢。两个人背上背包就出门了,像出去旅行。

在校门口搭车穿过北茫区的街道,在郊外的路口下了车,余下的路他们要步行。

这时候应柴琳的要求,古地打开了她交给他的采访机,按下录音键,说:“现在是2000年4月23号早晨8点零3分,登山队离目的地还有6公里,队员们的情绪高涨,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前方记者古地报道。”

袁维绪尽量做出很严肃的样子,不过还是忍不住笑了,说:“还登山队呢,就两个人。”古地说:“走吧,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我们现在的确是一个团队,让你做队长,我做副队长。”

走在路上的时候,古地说:“我查过北茫区的地图,没有那座山的记录,不过根据我的目测,它的垂直距离至少也有100米,到了我们再制定一条路线。突然想问一句,你会不会害怕?”

袁维绪反问:“我怕什么?”

古地嘿嘿一笑,本来想说到时候荒郊野岭孤男寡女之类的,但是为了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他说:“事实上我们没有受过登山训练,所有的登山知识都是从电视上学来的,弄不好,就会有危险。”

袁维绪说:“所以说,你要制定好登山路线,我相信你。”

古地看了看柴琳的采访机,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说:“我怎么觉得小柴给我这东西好像有点不祥的征兆呢?该不会是为我们留下遗言用的吧?”

袁维绪说:“呸!胡说什么!闭上你的乌鸦嘴。其实我猜小柴这东西有窃听的功能,万一我对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的话,她就可以飞过来救你。”

古地大笑,说:“小袁,你被水易教坏了。”

“9点45分,登山队步行到达目的地,现在正在修整,并制定登山路线。前方记者古地报道。”

古地所说的修整,就是吃早餐。早餐是袁维绪准备的,每人牛奶一盒,卤鸡蛋一只,面包一个,火腿肠一支。但是古地超量,把午餐的预份也吃掉了。然后他拿出一个本子来装模作样的绘制登山路线图。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绘制的,这座山看上去是很高,从正面等上去是不可能的,他们所能选择的就是两个侧面,其中一侧**着山石,另外一侧则长着一些灌木,他们选择的就是长着灌木的这一侧。虽然有灌木可攀,他们还是拿出了所有的装备,毕竟安全第一。

开始登山之前,袁维绪问:“古地,你以前和女生一起登过山吗?就像今天这样?”古地想了想说:“没有。”袁维绪又问:“真的?和李吾也没有过?”古地肯定的点了点头,说:“没有。有两次准备爬山的,但都止于山脚。”想了想,又说:“就像我们的故事一样,止步于山脚。你说,是不是真的有冥冥中自有天意这样的事情?”袁维绪说:“我哪知道,我不想这些问题。行了,你在前面开路吧。”

这时候太阳出来了,风却没有跟着来。古地就笑着说,好,考验来了。虽然他们准备得像模像样,但是和真正意义上的登山比较起来,攀登的难度和强度都差得远了。只是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尝到了一点艰辛,那时候太阳开始直射,热度大增,而前进的道路上没有了足够支撑的灌木,都是古地小心的抓着突出的山石先爬上去,然后找地方钉好登山绳,袁维绪在抓住绳子爬上去。这时候离山顶已经没有多远了,虽然这一段路有点危险,他们商量了一下以后还是决定坚持到底。他们的装备都发挥了作用,让古地很高兴觉得钱没白花。

登顶的时候,尽管累极,可是他们谁都没有一下子坐下来休息,只是摘下了帽子,放下了背包,然后,张开双臂。算是鼓励吧,风这时候总算是来了,而且一来就带着呼呼的啸声。古地认为人们张开双臂是对飞翔的向往,特别是这样的时候,站在山顶,站在风中,真的有一种飞起来了的感觉。

事实上只要他向前冲出几步的话,他是可以飞起来的,至少也可以有几秒钟。古地差一点就有这样的冲动了。袁维绪站得靠后一些,很自然的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了几声,冲着呼啸的风和远天在喊。古地没有喊,只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坐下来休息的时候,袁维绪说:“古地,你知道吗?其实我惧高。”古地躺在了地上,问:“那为什么登山?为了挑战自己吗?”袁维绪说:“不是。其实没有为什么。虽然我惧高,但是我喜欢爬山。只要到了山顶不要看脚下就没问题。古地,你爬山更注重的是登顶的一瞬间,还是登山的过程?”古地没思考就回答说:“是登山的过程。”袁维绪问:“为什么?”古地说:“也没有为什么,也许就是一种天性吧。”

袁维绪说:“对我来说,过程和登顶都很重要,缺一不可。”说着她也躺了下来,看着天空之上淡淡飘过的云,她觉得那云薄得差不多没有了。有一阵子,两个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袁维绪又坐了起来,她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清是快乐还是哀伤,或者超然或者难解的一种情绪,好像有一团没有头绪的乱麻,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但是,最终的情绪是想流泪,为快乐流泪,为不快乐流泪,为一种无法排遣的心情流泪,为一种释放后的空无所依流泪,她觉得很奇怪,人怎么可以同时有这么多的情绪呢?而且都是矛盾的情绪。

她转头看了一下古地,这家伙居然睡着了!她把头转回来,自己笑起来,然后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最终的感觉还是一种释放。也许,应该像水易说的那样,深呼吸,然后大声地朗诵“生活多么美好,空气多么新鲜”数次,然后,生活就真的美好起来了吗?她突然在心里念了一句,我他妈的才不管它呢!不知为什么她眼前突然出现一幅景象——自己站起来,一只手叉着腰,踢了古地两脚,大声地喊道:“臭小子!起来下山了!”

古地就像有了感应,一下子坐了起来,神情紧张的看着她。

袁维绪也看着古地,仔细的看了,表情很认真的问:“古地,我在想,你说你更注重过程也许是一种天性。那么,对爱情是不是也是如此呢?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注重付出爱恋的过程,而不注重结果?也就是通俗所说的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是这样吗古地?”但是,她看着古地的表情就像没睡醒的样子,就摇了摇头,不再去等他回答,就站了起来,说:“走吧,我们该下山了。”

古地还在咀嚼袁维绪的话,他想很多事情他都抱有这样的态度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能达到目的,但是既然努力,最后至少你不会后悔。他更注重过程,但是也不见得无所谓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