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赵二娘还活着?我要跟她学武功多好哇!她老人家早已隐居失踪了。”说到这,突然说:“快,站起来!”

关尚文愣愣地站起来,不知他搞什么把戏。冯狗儿麻利地将关尚文又吊上梁,拾起地上的东西,一扭身不见了。惊得关尚文瞪大眼睛四处看。

“快闭上眼睛,装已经昏睡过去!”关尚文的耳边传来冯狗儿的声音。他闭目耷拉下头,这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正在关尚文又被吊起,尚文惊慌之际,脚步声已到他跟前。

“哎呀!还吊着呢?把人吊死怎么办?快放下来!”一个陌生人生气地说。

随着说话声,关尚文觉得有人给自己解绳子。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人犯了法,交政府处理,你们竟私设公堂,吊打非刑,活该你们队长的手腕子被震断!”

关尚文已经被放下,听了这话,不由得眼泪流了出来。他既感谢这人说公道话,又心惊“队长的手腕子被震断”这句话。谁有这么好的武功?难道是冯狗儿?但是,他没有睁眼,只是止不住泪水地流淌。

“哎——还是个孩子。为了吃点土豆,给弄成这样,我就不相信他能偷走三万斤土豆!肯定有人捣鬼。让我查出来,决不轻饶。”说着,掸掸关尚文身上的尘土。当他的手碰到关尚文肩膀时,疼得他哎呀一声,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孩子!醒过来了?”陌生人叹了一口气,“哎——还好,终于醒过来了。”又轻轻地抚摸那肩头,生气地说,“你们看看,连衣服都打破了,哪有这么狠的?”

关尚文仔细看陌生人,见他中等身材,削瘦的发黄的脸,慈祥的面孔,四十左右的年纪,一身半新不旧的军装,虽然眼含怒气,但显得平易近人。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不要怕。我是马家堡公社派出所的,姓张。”

“我叫关尚文。”

“关尚文?关尚权是你啥人?”

“是我哥哥。”

“你就是关尚权的弟弟?很有名气的小才子。连《辽宁日报》上都有名,在这儿竟这样被糟蹋,什么东西!”转向身边的人:“你们把他背到办公室去!”

关尚文见这人熟悉自己,又让人背,本想不让,再一想这个人要是陆主任一伙的,假惺惺的骗人怎么办?干脆你要背你就背,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身边的人一听让背关尚文,张小赖马上背起他。关尚文体重还不到一百斤,轻松地进了办公室,让他靠坐在椅子上。

那位姓张的人,在对面椅子上坐下,说:“去弄点儿吃的。”又问关尚文:“你们学校放假了?”

“嗯!”

“学习紧张吗?”

“不算太紧张。”

“你们班主任是谁?”

“曾海凡老师。”

“啊!那可是个好老师,全省有名的教模,在部队我还是他的学生呢。”

“怎么?曾老师也是您的老师?他的岁数和您也差不多呀?”

“哈哈……当学生还论岁数大小?在部队他是文化教员,就是团长、师长都是他的学生,何况我只是个排长。”

关尚文见他和善的面容,又是解放军出身,早把自己的处境放一边了。

“这个寒假你读了什么书?”

“读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一些短篇以及诗词等。”

“你读的书真多,可惜我在部队学的那点文化,看本《高玉宝》都很费劲。这是年轻人的福气,赶上好时候了,要珍惜呀!”

有人送来一盘玉米面饼子,切好的香肠,两副碗筷,一壶水,两个水杯。

“来饭了,我也没吃早饭,来,咱爷俩一起吃。”说着,夹了一个饼子,推到关尚文面前。说:“吃吧!从早晨吊到现在,饿坏了吧?”

“没事,空乏其身嘛!”

派出所的人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懂这话是啥意思,只是一笑,也夹了一个饼子放在自己的碗里,见关尚文没吃,便说:“吃呀!愣着干啥?”又往他碗里夹了几块香肠。

关尚文见此人这么好,鼻子一酸,赶紧咬口饼子,掩盖过去。

二人边吃,张同志边引上正题。

“哎——你也是,黑灯瞎火的,跑到坟圈子玩啥?竟掉进窖里,多危险哪!”

在场的人一听,都一愣,这那是问案哪?这不是给开脱罪责吗?

关尚文一听可不领这个情,直嘣嘣地说道:“不是去玩,是去偷土豆。”他在想:反正是证据确凿,干脆实话实说,用不着兜圈子。

“你这孩子!说那么难听干啥?你说你去偷土豆,那你一共去了几次?一共偷了多少斤土豆哇?”

“就昨天晚上一回,偷了十三个土豆。”

“什么?偷了多少?”派出所的人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在场的基干民兵张小赖他们也感到意外。

“就偷十三个。”关尚文斩钉截铁地说。

“去一回拿十三个土豆干啥?为什么不多拿点儿?”

“我侄子和我弟弟妹妹们,几天没吃饭了,又不能吃代食品,饿得快死了,逼得我无路可走,才走这条绝路。本打算多拿点儿,谁想是个空窖,这十三个土豆还是我从土里抠出来的。”

屋里人的脸都变了,个个铁青着脸,关尚文一看,这是要逼我交出三万斤土豆。干脆,爱咋办咋办,索性去夹香肠吃。派出所的人赶紧将香肠推到他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那十三个土豆够孩子吃吗?”为首的公安强压怒火,又问道。

“不够!有啥办法呀?我回去时,我的最小的弟弟已经饿死了,我二婶也疯了。我把这十三个土豆给了他们,都叫他们生肯吃了。”说着,痛哭起来,公安和张小赖他们也都掉下了泪。

“我干他妈的!”正在问话的张公安,突然粗鲁地大骂一句,呼地站了起来。吼道:“小刘,把于广太给我抓来!跟他要三万斤土豆!”

“是!”被叫小刘的人,掏出手枪,一摆手,两名公安也拿出枪,跟小刘一起跑出门去……

不一会儿,右手用绷带挎在脖子上的于广太,一拐一拐的被推了进来。一进屋就说:“张所长,叫我有事?”于广太一见这阵势,知道有些不妙,连连点头问道。

关尚文一听是张所长,心里一阵高兴,他早听说公社派出所有个所长张松龄,是有名的侦察英雄,不由得肃然起敬。

“你就是于广太?”张所长不动声色地问。

“是,我是关屯队长于广太。”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报案说丢了三万斤土豆?”

“是丢了三万斤土豆,可我破了案,没报案哪?”于广太看了张小赖等人几眼。知道这是他们给捅上去的,破坏了他的全盘计划,不由得瞪了他们几眼。

“我问你,究竟丢多少土豆?”张所长从张小赖他们愤怒的样子,以及于广太的表情,心里已明白几分。

“三万斤土豆,还有八千斤地瓜,被这小子合伙偷的一个不剩。”于广太见这事已经让派出所插手,干脆又多加了八千斤。

“你怎么知道一个不剩?”张所长步步紧逼,不容他有思索的余地。

“白天我下窖看过,窖里空空的。”

“那个白天?几号?”

“昨天白天,是十二月十号。”

“上午下午?几点钟?说准确点!”

“下午,大约一点半左右。”

“昨天以前,你知不知道窖是空的?”

“两天前我发现窖已经空了。”

“那昨天你又下窖干啥?”

“我为了抓小偷,想在窖里想点子。”

张所长的态度似乎变温和了,又问:“想出来没有?”

“想出来了,我在窖口上涂上红漆,这样小偷不知道,一入窖口不就蹭在衣服上了吗?”于广太竟洋洋自得地卖弄高招。

“抓那个小偷?”

“抓关家的小偷呗!”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去偷土豆?”

“他二婶爱串门,老娘们凑一起,穷唠。从唠嗑中知道他们家孩子饿得嗷嗷叫。我就让我老婆跟她说菜窖里有土豆,不拿白不拿。你想这话她回去一说,他们能不上钩吗!”

“是你逼他家人去偷?好抓他?”

“对!就得逼,不逼到无路可走,他家两个党员、一个团员,还有一个复转军人,能偷吗?”

“哈哈……”屋里人都笑了,佩服所长审问的技巧,连听呆了的关尚文也忍不住笑了。

“不不……我没逼他们,是他自愿上钩的。”于广太这时才发现,这一连串的问话,是把自己引进了圈套。但后悔已经晚了。

“这话可都是你说的!好好看看,签字吧!”一个文静的公安员,拿出写好的询问记录,让于广太看,于广太只好签字画押。头上已冒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