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害咱、整咱的人,莫非就是陆子牛?”关尚权从一系列联系中,得出了结论。又深思着,“社主任体弱多病,又胆小怕事儿,陆子牛一手遮天,看来这公社领导……唉!”

“流氓当道,好人受气。这就是我们马家堡社员灾难的根源。”二叔愤愤地说。

“这赵淑香确实有骨气,我们怎么能让她为咱家毁了一生啊?”关尚权于心不忍,思谋解救之计。

“哥哥,她怎么嫁给姓陆的?我也不清楚,但她这是在万般无奈情况下的‘允婚计’。她要狠狠地报复陆家父子。”关尚文说。

“你糊涂!允婚是闹着玩儿的?一个弱女子,怎能这样报仇?”哥哥气愤已极,指着弟弟的脑袋,“你是死孩子屁股,没治了!瞪着眼睛,让你心上人去送死,这还叫人吗?我没你这没骨气的弟弟!就是不想要人家,也不能把人往火坑里送啊!”他气得直蹦高,真想打弟弟。

“尚权!干什么?尚文也有他的难处啊!”二叔已从二婶口中知道了尚文在中学有个女友,但不知详情,也没法深说。

尚文知道,哥哥对自己脚踏两只船,早就十分恼火,但又无可奈何。这骂是对的,只好蹑悄地说:“哥哥,我错了。你打吧!打死我也应该的。但我阻止不了她,她已不再是一般的女孩,我已无能为力了。”

“哎!既已无力阻止,又能怎么办?你就不能……不能?”哥哥突然不说话,直视弟弟。

“哥哥——”尚文明白了哥哥的意思,便拖着长腔叫哥哥,说道:“一切无济于事,她愿以身相许伴终生,愿做第二个赵二娘,但不与我成家。她要报仇,要让陆家断子绝孙,让他们当一辈子活王八……”

“这……”二叔和哥哥都吃一惊。

“难道允婚另有打算?”哥哥忧虑地,“这就更危险了,她怎能斗得过奸猾的花子头陆傻子?据说他年轻时,武功高强,整个幽州城,除了服咱爸以外,他是谁也不怕呀!”

“淑香为了对付他,已做了牺牲,如今已成了一个奇女子了……”关尚文惋惜地说。

“奇女子?怎么个奇法?难道她能斗过登跃城墙如履平地的陆傻子?她能躲得了他铁萧中的暗器?”二叔对陆傻子了解得较清楚,“正因他武功太高,又没犯法,政府不好管这样的人,才从幽洲把他安排在马家堡,当个挂名的副主任,谁想他儿子这么不是东西!唉!”

“哥,二叔!有些事我也说不清楚。她自己说,她学的武功,是专对付陆傻子的。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哎—受这样的迫害,应找政府,何必要以身历险呢?”关尚权叹息着说。

尚文无话可说,但表情告诉二人,他已痛苦到了极点。

元旦前,妈妈从北大荒回来了。

妈妈的归来,使全家有了主心骨。妈妈是顶梁柱、是智囊、是两家的掌门人。不光尚权、庆华、尚文高兴,二叔也高兴,就连疯疯癫癫的二婶也喜笑颜开……

是啊,妈妈不在家这一年多,出的事儿太多了,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每个人都向妈妈诉说了别后地遭遇。妈妈说:“这些事儿,过去就算了。咱们还得过日子,别人能过,咱也能过!”

关尚文思虑再三,吞吞吐吐地向妈妈诉说了,上中学后的学习和生活中的各种情况。妈妈听着听着,不等他说完,站了起来。

“小三儿啊!你可不是孩子了。过这个年就十八了!”妈妈说着,更加严肃了,“你在学习上拔尖,进入实验班,是你的光荣。妈妈和全家为你高兴。可是,你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啊?你念这书,全家为你犯多少难啊?”

“妈—我知道!可有些事情不能怪我啊!”

“不怪你?不怪你怪谁?脚踩两只船,这本身就不道德!对女孩子,为什么不能远离点?更何况你的草率,引起了嫉妒,你还不觉!使两个女孩儿对你神魂颠倒,还不醒悟!直到祸及自身、祸及全家,你怎么收场?”

关尚文的心一阵紧缩,也没有人跟妈妈说这事儿祸及全家,她怎么知道的呢?

“三儿你不用猜是谁告诉我什么,你那小心眼儿我一听就知道了!”妈妈一针见血地,“由于赵淑香对你一片纯情,而引起追她的人,逼他和你断绝来往,她不答应,便向咱家一个一个地下手来威逼她。可你却又热恋别人,赵淑香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又不甘心。她可能走上极端啊!尚文……”

妈妈的话,二叔、哥哥、二姐、甚至二婶都吃一惊,目光都投向关尚文。尚文羞愧难当,低头不语。

“有人说你是当代才子,我说你是流氓蠢才!你空有其才!这样下去,将来你会成为花花公子的!”

“妈!别说了,他也够难的了。再傻的男孩,成天女孩围着他转,他也没办法啊!”二姐替尚文解围说。

“是啊!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说也没用。只能顺其自然了。但是……”妈妈看了一眼庆华和二婶,他二人觉得这目光是那样严厉。只听妈妈又说:“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阻拦他——到公家菜窖里去偷!这将毁了他的前程啊!”妈妈不愿再说下去了。显然有些话已没有说的必要了。

尚权想起所长对尚文的关心,联想到妈妈的话,也觉得后果不妙。

“姐姐!”二叔说话了,“这十三个土豆算啥?咱关屯有几个没偷过?不都没事儿吗?”

“他二叔,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了!怎么这事儿的轻重都掂不过来?”妈妈不满二叔的话,“咱三儿和别人一样吗?整个关屯,甚至整个公社,有几个考进一中的?又有几个能进实验班的?”

大家听了妈妈的话,想一想说:“对啊!只尚文一人哪!”

“所以,嫉妒的有,羡慕的有,恨的也有啊!”妈妈分析说:“这就容不得他有一点儿过错!他与赵、岳两个女孩儿已铸成大错,再加上一个‘偷’字,他能扛得动么?”

关尚文听得直冒冷汗。

“这事儿已经过去,在这样困难时期,不偷活不了啊!”二姐不在乎地说,“张所长说了,这事儿不准任何人再提起,更不准让学校知道。”

“哎——但愿如他所说,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抓住不放啊?”

关尚文听到这儿,说:“妈,你放心,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学习,弥补这些过错!”

“好吧!我相信我儿子能改,也能顶得住再大地打击。”说着又说:“如实在不行,咱远走高飞去北大荒,闯出一条新路吧!”

这年十二月初的一天。

马家沟公社小学,女教师宿舍。

晚霞淹没在山后。冷风袭入宿舍里孤单的赵淑香的床铺,她警觉地关好门,打开电灯,拿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关尚文带给她的小说。刚要读,又被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她只好把架。

“谁呀?”

“我。陆长寿的妈妈!”

赵邱淑香开了门,只见陆副主任和他老婆齐魔进来了。赵淑香没吱声,没让座。过去关上门,又坐回床沿,冷冷地看着二人。

“赵 老师,还没睡?不害怕吗?”齐魔看着宿舍两间房一铺炕,只她一人,似关心又似玩笑地,“这里竟坏人,可得小心点儿。”

“怕什么?这里虽然靠近山区,我量豺狼虎豹不敢进镇,至于坏人,我看这马家堡虽然牲口多,但坏人没几个。”赵淑香用眼角扫了一下陆副主任。

齐魔傻笑一阵,瞪着陆子牛说:“可不,坏人就陆傻子一个,你防着他点就行,这老东西把我儿子也带坏了。”说着,又笑着,“没事我就回去了。”

“你别走哇!你一走那怀人欺负我怎么办?你得帮我呀!好吧?”赵淑香从齐魔的疯话中,听出她恨陆子牛,便留她不要走。

“好!我不走!他要敢欺负你,我咬他二哥。他就怕咬……”齐魔斜着眼瞪着陆傻子。

“赵老师别生气,她疯疯癫癫的净胡说。”陆子牛习惯的不在乎老婆说啥。“元旦快到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和长寿的事儿。”

“我和他有啥事?用不着和主任商量。”

陆子牛一听,看一眼齐魔,见她把头扭一边傻笑,便色迷迷地看着赵淑香。赵淑香见这老东西的眼神,知道他不怀好意,但强压怒火,打算正言相劝。希望能看在关尚文父亲的面子上,不再难为自己。想着,微微一笑,“陆主任,我与关尚文常川青梅竹马,他待我情深意重,我对他一片真心,听说你儿子的命是关尚文的父亲捡回来的,对你们陆家有恩,我想你们不会恩将仇报吧?”

“你说的这个关尚文,他父亲是谁?”

“就是当年‘在家里’的老大哥关幽燕。”

“啊!是关老大哥的公子?”陆傻子一惊,无可奈何地看了齐魔一眼。“对!我儿子的命是他捡来的,我老婆的命也是他救的。我正愁没法报这大恩大德。”说着,一双眼珠子在那肥胖的肉眼泡子里转了又转,突然笑着,“哈哈……真是老天有眼,让我儿子认识了你,我可以报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