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只听说闾山美,可来几次也没看全,今天无游人,咱好好看看。”岳兰高兴地说。

“对!游闾山不到四五月,一般人是不敢来的,山中野兽多,过去还常有歹人,谁敢此时游山玩景啊?”关尚文边说边拉着二人向大石棚走去。

“文哥!带我们游山,你累吗?”赵淑香调皮地,“把你累坏, 我们俩可都心疼啊!”说着把关尚文的手塞给岳兰,二人一边一个。

岳兰羞怯地说:“我可累了,你要不累就背我,省得你精力旺盛,吓得香姐跑进树林。”

“死丫头,我跑还不为了你,谁知你比我这石女还石女!”赵邱淑香笑着说。

“我可不是石女,我是个弱女子。只是文哥舍不得你,他要把男子汉的力气都给你……”

三人说说笑笑游览了闾山的八大景,什么大石棚、万年松、可怜松、十八凳等等。每到一处,不是拓碑文、赋诗抒怀,就是凭吊古人。

不知不觉中,三人来到山顶老爷庙。

这老爷庙,由于建在山顶,没有像其他地方的泥神塑像都被损坏。但是庙中关公、关平、周仓及赤兔马的眼睛,也都被抠走了,心都被挖了个大洞。三人对此无不感叹……

三人在庙前的石凳上坐下,吃赵淑香“买”来的丰盛午餐。

“香姐!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岳兰边吃香肠边问。

“就是你们在八角亭时我去买的呀!”

“山上这时候有卖吃的?”

“山上山下都没有,没到旅游的季节,哪有啊?我是在城里老爷庙饭店买的!”

“啊?不到半个小时,你去了幽州城?这里到城里往返可是二十多里呀!你没骗我吧!”岳兰吃惊地说。

赵淑香只是笑,不停地吃,也不回答。关尚文知道这没有骗她,但是不是用钱买,弄不好可是骗她了。他也不说破,笑着吃淑香递给他的鸡大腿儿。

吃完了,三人都坐在庙前石板上休息,关尚文正想吟诗抒情,但觉困倦上来,便躺在山石上闭目休息——

突然,十八罗汉手持兵刃,拥着一人向关尚文走来。他一看,朦胧间,见这人像自己的爸爸。

“尚文哪!你听着:你来到人间,本是让你经历劫难,将来委以重任,以成正果。谁想你迷恋人间女色,不求学渊博的知识,且以才子自居,害得女孩为你痴情,这是你罪之一;以治病为由,与岳氏兰儿纠缠不清,这是你罪之二;你脚踏两只船,败坏门风,使两名女孩难以自拔,这是你罪之三;明知赵淑香为你习练武功,要报仇,不加阻拦,却与其苟合,这是你罪之四;经不起磨练,分不清是非,为救侄儿命,竟钻入圈套,得了盗窃之名,这是你罪之五;贪图安乐,领情人游山,吟诗勾引,这是你罪之六;八角亭上,玷辱胜地,这是你罪之七。如今你已成人,犯了贪、享、情、盗之罪,已难担重任,已难继续读书。你将去酷寒之地,令你继续磨练,历经劫难,改过自新。”说到这儿,长叹一声,“尚文哪!咱关家指望你光宗耀祖,谁想会这样?这也是天意,我是一方穷神,不得不秉公查办。将来你去之处,已不归我管,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大喝一声:“把他送回去!”

十八罗汉上前,架起关尚文,一下子扔入山涧。关尚文急得大喊:“爸爸饶命……”

岳兰、淑香见关尚文躺在山石上睡着了,便一边一个也躺下休息。可是刚躺下,便见他手脚乱动还说胡话,以为他装睡。二人偷笑不与理睬,但是听到后来,他竟惊慌地喊“爸爸饶命!”才知他在噩梦之中,忙把他拉起。

“文哥,快醒醒!醒醒!”二人不停地呼叫,关尚文才醒了过来,呆呆地望着二人。

“文哥,怎么了?”岳兰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柔声地,“刚躺下便乱喊乱叫,做恶梦了?”

关尚文点点头说:“我有七罪,罪不能饶”

“做什么梦了?把你吓这样?”赵淑香问,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又,“梦中见到你爸爸了?”

关尚文模棱两可地摇头又点头,一会儿。站起身说:“走吧,咱回去吧?我有点头痛。”

“怎么?不登望海寺了?”赵淑香惊诧地问。

“再上去看看吧,反正回去也没事,难得像今天这样自由自在地玩一天。”岳兰游兴未尽地说。

关尚文见二人都不愿下山,想起梦中的情景,觉得一旦到酷寒之地,再也难游闾山了。想到这儿便说:“好吧,咱就到望海寺去吧!”

黄昏将近,尽管赵岳二人游兴未尽,但关尚文自做梦后,始终提不起精神。赵邱淑香见此,说:“天也不早了,咱们下山吧!”说着,挽起尚文、岳兰,也不择路,向关屯驰去……

是夜,关尚文夜不能寐,在日记中写下了《游山惊梦》诗:

是早春,踏清风,携女入山中;

欢乐尽,艰难忘,恋留故乡情;

观佳景,抒柔情,忘掉胸悲声;

卧山石,惊魂梦,大梦方初醒;

叹故园,美山川,缘尽难相逢;

酷寒地,历劫难,何时来山中?

新的学年又开始了。

沉寂了一个假期的古城一中校园,又开始恢复生气。然而,新的学期,师生们却无以往开学的笑颜,都像霜打了一样,提不起精神。

校园里,老校长,老书记没有露面。据说是提前退休了。新调来的校长、书记,同学们并不熟悉,见面也只不过礼节性地问好,显得并不亲热。

关尚文有多少话想向班主任曾老师倾诉,然而,进了三年三班的教室,却不见曾老师那慈爱的面容。竟是满身火药味的刘月红。

“刘老师好!”关尚文礼节性地向刘月红敬礼问好。本来准备一肚子话要向老师倾诉,求老师宽恕,让老师指路。而今却全压在了肚子里……

“好!关尚文同学来了?回座吧。”刘月红老师态度温和多了,看来大跃进对她的促动也不小,已经不像女中学生,而是像一名快进中年的老师了。

关尚文见教室里没几个同学,和同学们点头打招呼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找出日记本,又写下了新的一页。他自小学三年级便开始写日记,很少间断过。到了中学,这日记是每个中学生的秘密,谁也不看谁的,这已经成了规矩,连老师都不闻不问。

关尚文写完,深放在课桌最底层,便起身要走。

“关尚文同学,干啥去?有事儿吗?”刘月红老师见他要走,笑着问道。

“没事儿,我想去图,再找几本回来看。”

“先别去了!你帮老师签到,老师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好吧!”关尚文说着到了讲桌前,刘老师走了。同学们唠了一阵儿假期情况,感叹灾害给人带来的疾苦,都各自走了出去。关尚文看了看签到的还只有十来个人,感到奇怪。同学们怎么还不报到呢?这时,岳兰报到了,她见教室只有关尚文自己,便亲切地走到他跟前。

“文哥!你来的好早啊!想当我们老师啊?”

“不是我来得早,是你来晚了。往年你可总是第一个到校啊!”

“今非昔比了,往年我离校一箭之地,今年可是十五里之遥啊!能来上学,已经不容易了。”岳兰心事重重地说。

“咱班主任换成刘月红老师了,不知曾老师到哪儿去了?”关尚文知道岳兰的消息比自己灵通。

“曾老师到公社办农中去了,新班主任是刘月红?哎……”岳兰不由得叹息道。

“刘老师不是被抓了么?怎么没事儿了?”关尚文疑惑地问。

“大跃进人家有功,敢想敢干是干社会主义不可少的精神,至于犯点儿错误是在所难免的。审查中认识好,就解除审查,降职使用了。”岳兰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哎—没想到她当班主任,真是冤家路窄呀!”

“怎么?岳兰同学不欢迎我啊?”刘月红正从走廊进来,听到岳兰的话,问道。

“欢迎欢迎!刘老师好。”岳兰强作笑脸向刘月红问好。

刘月红见教室里只有他们二人,便问关尚文:“报到的同学多吗?”

“不多!还不到二十人。”

“哎!看来今年来上学的太少了。已经快中午了,还不到一半人。难道也和普通班一样,也去当盲流不成?”刘月红自言自语地说。

“怎么?其他班也没到全?难道同学们真的辍学了?”岳兰惊讶地问。

“普通班报到的更少,尤其是二三年级,不少家长已向学校打招呼,说学生外出找生路去了。”刘月红不无遗憾地说:“你们这四个班,可是时代的骄子啊!怎能经不起困难时期的考验?做盲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