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娇小姐,我是野丫头。”赵淑香笑着说:“我妈去世后,我无牵无挂,有空就看谁家有吃不了的东西拿点儿,给挨饿的人匀一匀,让那些大吃二喝的人也积点德。”

说得大家都笑了。

“我们香姐既当老师,又当女侠。真了不起!”岳兰笑着说。

外屋的热闹场面,惊动了正在看书的关尚文,听出是岳兰和赵淑香,病立刻好了一半,光着脚从里屋出来了。

“香妹,兰妹!你们可来了。”说着一个踉跄坐在炕沿上直喘气。

“文哥!”淑香和岳兰不顾屋里人在场,一边一个拉住尚文的手,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仔细地端详着她们的文哥。见他瘦骨嶙嶙,满脸憔悴的样子,二人都流出了泪。

“只一个学期不见,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岳兰心疼地说。

“文哥!你吃苦了。听说你在学校里受委屈了?”赵淑香关切地问。

“唉!别提了。我的操行评定,给我个‘可’。这还是好大面子呢!”关尚文叹息着说。

全家人都是一惊,怨不得病成这个样子,原来是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是“优”,怎么一下子变成“可”呢?他回来为什么一直不说啊?

岳兰听到这话,头“嗡”地一下,差点没摔倒。二姐见她神色异常,忙扶住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给你评‘可’?有什么根据?”岳兰像在质问给她文哥评“可”的人。

“有根据,多了。主要是偷三万斤土豆和……”关尚文见哥哥、二姐、妈妈都在便煞住了。

“嘿!到底整到我弟弟头上了,这群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关尚权气得本想再骂两句,见淑香和岳兰在场,便从炕上跳下地,穿上鞋说:“你们唠吧!我到队上看看,这挨饿把人都饿成了疯狗一样,乱咬人!”说着走了出去。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纸是包不住火的。有心要整你,早晚也饶不了你。既然事儿出来了,憋出病也没有用。养好病,给咱关家争口气。看是不是靠偷过日子的人。”妈妈给尚文鼓劲儿,怕他就此消沉下去,又说:“气量大点儿,和你的两个同学好好唠唠,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病就好了。庆华啊!把如林让你二婶抱,淑香岳兰拿这么多好吃的,咱娘俩做饭去,让咱也过个年。”说着走了出去。

“哎!”二姐答应着,拿起八仙桌上的东西去了外屋。

关尚文见妈妈她们都走了,互相看了一眼,抱头痛哭。

“好了,已经到了这步,哭也没用。还是让文哥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赵邱淑香到底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说话做事儿拿得起放得下。

关尚文这才将一学期来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气得岳兰咬牙切齿,杏目圆睁。

赵淑香听了这些,倒坦然了。笑着说:“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值得你气出病来?你管她怎么说,怎么写干嘛?”赵淑香摸一下岳兰的肚子,嬉笑着说:“我还盼着你真怀孕呢!最起码咱文哥可以当爸爸了!”

“去你的!胡说八道。”岳兰破涕为笑,娇羞地推赵淑香一把,关尚文也笑了。

“说实在的。这评语写得还真挺全面的。你虽然没怀孕,但也跟这个‘可’等生好。这有啥呢?她刘月红不让人玩儿,那来的孩子?我要不是练功练坏了,我和文哥的儿子可能一岁多了。管他呢,她爱怎么说怎么说!”

“不知道羞!”岳兰羞得满脸通红。

“羞啥?咱俩长这东西不就是给文哥用的吗?别人想用行吗?所以说咱俩一点也不屈!”赵淑香说到这,一咬牙,“我看她刘月红吃不着鱼说鱼腥,你看我那天把她弄来,让她看着咱仨轮流,等三哥累了,我把她衣服扒光,让她给三哥当褥子睡觉,歇过乏咱……”

“淑香,别胡扯,可不能胡来!”关尚文打断赵淑香的话,“这跟头我摔得够大了,再惹事我可真没活路了。”

赵淑香笑着说:“我心思咱那么一玩,她写评语不就有写的了吗?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先饶她这一回。”

岳兰沉思着说:“我捉摸这事有点怪,她怎么会胡编评语呢?”

“我也在想,今天我才明白,这麻烦怨我自己,是我的日记告了我的状。”关尚文回忆着,“班上有好多同学都是日记给自己惹了麻烦。”

“日记?咱班同学的日记,别人向来不看,你的日记谁能知道哇?”岳兰疑惑地问。

“哎!这个刘月红可不像曾老师,她专门找学生的**,偷看学生的日记已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同学们背后都骂她。有两次我发现我的日记本来在桌子最下边,不知怎么竟跑到上边来了。一次上晚自习,我一进屋看刘月红在我的座位上,见我进屋,忙把我的课桌盖上,向我神秘地一笑走了。我打开书桌,见日记又放在上面,我虽然很生气,也没在意,可是第二天团支部会上,含沙射影地批评都是引用日记上的话。”

“什么老师?不道德!”岳兰很生气,又说:“那你日记里怎么写我怀孕了呢?有这事吗?”

“我没有那么写,还是在小楼后,我耽心出事,谁知她竟望风扑影啊?”关尚文无奈地说。

“这……这么说是我害了你?”岳兰后悔莫及地,“我上学期放假收拾东西,发现我的日记丢了,没当回事,那里边不但记有你给我送药的事,不少地方记有对刘月红的怨恨。哎!日记一定是落入她手哇!”

“哼!卑鄙的东西!”赵淑香怒目圆睁,冷笑着,“好你个刘月红,竟敢欺负我的文哥和兰妹,终有一天我要惩治你!”

“算了,事情已经如此,惩治她又有啥用?”关尚文又说:“反正这书也没法念了,让她自己省悟去吧!”

“不念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开学你可就是大学生了!”岳兰一听,焦急地问。

“怎么办?一个可等生,能让你进大学吗?……我也当盲流,流到北大荒去。”关尚文说到这,心中充满了悲哀,“你下学期能不能上学?”

“这样一来,我还上什么学呀?干脆我也跟你一起去北大荒。”岳兰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关尚文。

“好!我也不教书了,咱都上北大荒,闯出一片新天地!”赵淑香跃跃欲试。

“这可不行,我姐夫来信说,那里连房子都没有,人只好住帐篷,咱都去了,住在哪儿呀?”关尚文想想又说:“你们俩人亲人刚去世不久,尸骨未寒,不合适呀!”

“可你走了,就把我们扔下?”岳兰抹着眼泪说。

“我去了,先闯一闯,等有了安身之处,再来接你们。不是一样吗?更何况你一走,剩下江校长孤身一人,也不行啊!”

“这也是,那我就在家等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我什么时候去。”岳兰理解地说。

关尚文又向淑香说:“至于你,就更去不得了,你名义上已是陆家儿媳妇,如果你这样跟我一走,姓陆的不告我拐带人口才怪呢!不把我抓回来,也得找我哥的麻烦。”

“嗯——没关系,你走你的,到那里给我们来信,腿长在我身上,什么时候想你,我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想回来,什么时候就回来。我这个太监丈夫,还真不能丢,那可是我的保护伞哪!”

“这么看来,还是练武好,早知这样,我也练武了。”岳兰有些羡慕地说。

“傻妹妹,你也练武?你要也练武,文哥可更倒霉了。像我似的成了骡子,谁给他生儿育女呀?文哥离开我行,可不能离开你呀!”

三个人都笑了,笑得很开心。连做饭的妈妈都听到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我儿子自放假回来这是第一次笑,我真谢谢你们了。”妈妈高兴地说。

“妈——我病好了到北大荒去!”关尚文对妈妈说。

“什么?”妈妈一怔,推门进了屋,“正念着书呢,怎么突然要去北大荒?”

“还念什么书啊?已经逼得我只是有这条路了。这也叫中华儿女志在四方啊!”关尚文感叹着。

“哎!既然这样,也好。北大荒的开发建设需要人。不过那里冷,得准备吃苦啊!”妈妈说着,看着岳兰,“过一年半载的,你们愿意去也不错啊!不过现在先别声张,以免引起麻烦。”

就这样,关尚文辍学北上的事儿,正式定下来了。人生的转折就要开始了。寒冷的塞北荒原,将怎样对他进行严峻的考验?将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折磨。

有一首关尚文自己填词的《清平乐》,道出了他遭遇的坎坷:

清平乐 叹人生

少志曾怀满腔豪,

喜读诗书,

荡尽邪恶调。

勤学显现才华溢,

苦难顽强走正桥。

伴侣携游闾山娇,

浪荡情怀,

惹得同学俏。

评说一纸当头炮,

志灭彷徨鄙道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