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令人神往的开江传说,也令万念俱灰的关尚文心思神往,又唤起了他热爱大自然的好奇之心。他盼着这一天,他约了任自强等一些青年,打算清明去江边观赏,一饱眼福。为了不失时机,他又找大表哥陈洪礼商量,想办法弄台车。陈洪礼看他从来北大荒没有笑脸,可对开江这么热心,便满口答应。立刻找到他爸陈广福,让他爸给派车。场长一听是他外甥关尚文要去看开江,觉得这个外甥从来到还没求过自己,同时好多青年也张罗要去,不防在春播前,让他们组织一次春游,让大家高兴高兴,也给外甥一个人情,便把分场唯一的一台汽车调给他使用一天。这一下轰动了全场直的青年,都找场长要求去看开江。陈场长一听,便把这事交给了青年助理牟春丫,让她和关尚文、陈洪礼商量,一定要组织好,注意安全。并决定;清明前放假一天,愿意看开江的,找关尚文、陈洪礼报名。

再说关尚文这天下班后,刚写完日记,拿出电影文学剧本《老兵新传》。打算再看一遍。谁想一阵“叽叽喳喳”地说话声从走廊里传了进来。他忙把日记放好,又捧起书。

“当当!”地敲门声,紧跟这传来甜而柔地问话声:“屋里有人吗?”门外是关尚文新结识的三姐牟春妞

“有,请进!”关尚文想:她来干啥?怎么来这么多人?想着,站了起来。

门开了,一群女青年一下子把屋挤满了。

“小关同志,我们来找你报名,后天去看开江。”牟春妞高兴地说。

“你们也去呀?太好了,我也打算去。”关尚文说到这,觉得这话不对劲,又说:“看开江你们去呗,江也没卖给我,找我干啥?”

“场部门口黑板上不是写了吗?清明前放假一天,要去看开江的,请到关尚文、陈洪礼处报名。”牟春妞说完又补充说:“通知写得清楚,我们不找你找谁?”

“这哪的事儿呀?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怎么在黑板上乱写?”关尚文很生气,“我去倒想去,可是咱这离江边二十多里,怎么去呀?难道你们也想半夜去?”

“不是开玩笑,黑板是王助理根据场长的指示写的,一点儿也不假。快登记吧!”牟春妞的二姐牟春妮慢声细语地说,声音圆润悦耳。

关尚文一愣,说:“你怎么知道的?我把人登记了,难道我把人背到江边去?”

一直在后面没吱声的牟春丫,见关尚文不友好的态度,说话也是带刺,想起小妹说关尚文与女人之间说话,要有三尺远的距离,便特意迈前几步,几乎要挨着关尚文。指着他鼻子说:“你这个人真怪,让你登记你就登记,别那么清高!把我们腿都站直了。她是播音员,一会还得播通知。你先登记,然后交给场长,自会有办法。”说着,掏出本子,又拿出钢笔交到关尚文手里,“快登记,别磨噌。我可没空闲磨牙!”

关尚文的脸被她抢白得红一阵白一阵,躲又无处躲,只好接过本子,一看是分场机关的《工作手册》,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写吧!先写我。牟春丫。”她风风火火地说。

关尚文一笑,打开本子,写上牟春丫三字。

“我,牟春妮。”

“还有我,牟春妞。”

关尚文快速地写下三人的名字,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牟家三姐妹,荒原三枝花。久闻大名。”

“认识了吧?这是我大姐,青年助理员;这是我二姐,分场广播员;我是你三姐,农工。别记错了!”牟春妞骄傲而自豪地说。

关尚文听了,微微一笑,轻声说:“记住了,我的三位姐姐。”

“我叫马芝玉。”、“我叫朱晓晓。”、“我叫……”

关尚文边听边记,人们纷纷走开了。关尚文忙了一阵,字写得龙飞凤舞,看得三姐妹直皱眉。但三人谁也没走开,当他记完最后一个,已经是二十多人了。

“我说助理大姐!你让我快登记,你这本子可让我给糟蹋了。还给你吧,你看怎么办吧?”关尚文沮丧地将本子交给牟春丫。牟春丫一看吃了一惊:这家伙厉害呀!看他像稀里糊涂地乱画,没想到一个名字不错,而且行款整洁,标准的行草。想到这,不由得用佩服的眼光看着关尚文,“不错,不愧是高中生。”

关尚文谦虚地说:“胡乱涂鸦,见笑了。”

三姐妹目视记录,敬意的看着关尚文。

“这本子给你了,你到那天按名单点人,场长说了:到江边少一个人,拿你是问!”牟春丫见关尚文要说话,又说:“所有要去江边的男的,都到陈洪礼那儿报名。你们在一块看看,能去多少人?如果一辆汽车不够,你提前跟我说,我再想办法解决。”

关常川一听这是带着圣旨来的,听说有汽车,高兴地说:“太好了,有汽车不用半夜起身往江边跑了。”

“你先别高兴,还得半夜起身,这开江大都在清晨,去晚了弄不好就过去了,同时看开江的不光是咱们农场的人,连垦新、密山也有不少人来看。远处来的怕错过机会,头一天就搭帐篷等。咱去晚了根本靠不上前。”

“这赶上看钱塘江大潮了,咱光女的报名就二十多,男的肯定会更多,分场得去人领队呀!不然真出点乱子就麻烦了。”关尚文担心地说。

牟春丫一笑,说:“所以场长说了,这次看开江,作为春播前的一次旅游,由你做领队!我和陈洪礼做副领队,章队长负责安全救护队,等一会你和我去找陈洪礼,研究一下具体安排。”

“哎呀我说大姐,你是分场青年助理员,是当然的总领队,我一个臭盲流,充什么大瓣蒜哪?你这不是逗我吗?”关尚文紧皱双眉,哭丧着脸,“得得!这开江我不看了,我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吧。”说着,要把本子递给牟春丫。

牟春丫一听脸立刻变了。本来这领队旅游,场长都交给她一手解决,她是想借这机会看看关尚文的能力,同时也是个锻炼,没想到他仍背个盲流的包袱!她死死地盯着关尚文,没接本子。良久突然说:“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不是总领队,你还无权过问。但我有权指定你当总领队!我是分场青年助理员,团委书记,你这态度像个共青团员吗?”

“这……这……我也不是个共青团员,我是个盲……”关尚文在对方的威势之下,觉得理亏词穷,竟否认自己是团员,没等说完,被牟春丫喝住了。

“住口!否认自己是团员,你的组织原则哪里去了?谁说你是盲流了?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小关同志,别总背个包袱,我知你受了很大委屈,但不能心灰意冷,放弃人生的信仰与乐趣。你是局里分下来的,自愿参加边疆建设的垦荒战士!你这样下去,对得起国家对你的培养吗?”

关尚文一声不吭,泪水流了出来。

牟春丫的态度变温和了,和颜悦色温和地说:“尚文哪!是你没向团组织打招呼,没办组织关系,按组织原则应作自动退团处理,但通过努力可恢复团籍,或者重新入团。”

听到这儿,关尚文震惊了:“你怎么这么肯定我是团员?”

“我是青年助理员,能不掌握这些吗?”她看一下俩个妹妹,对她们说:“如果你们俩个不想走开,今天我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许向外说,否则一切后果你们负责。”

“我走!我得上班,快到上班时间了。”牟春妮说着,向妹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也走。可是她不愿走,睁大眼睛死盯着关尚文。对俩个姐姐让她走开,她像没听见一样。牟春妮只好自己走了。

这牟家三姐妹在大姐牟春丫地带领下,一齐来支边。老大今年二十三岁,老二二十一岁,这牟春妞最小。所以俩个姐姐处处娇惯着她,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大姐看她不愿意走,想知道关尚文的底细,只好叹口气说:“你听可以,不许插言,不许外传,知道吗?”

牟春妞点点头。

“关于你的情况,该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牟春丫停了停又说:“你离家之后,你们学校开学了,见你和那位姓岳的同学没上学,引起了学校的注意。学校向你们的班主任了解情况,她只好如实说了。校党总支书记和校长非常生气,让她拿出对你的鉴定。她找出学籍,交给校长。校长从头到尾看了对你的评语,全是‘优’。校长奇怪了,问她这样的评语怎么能使学生辍学呢?她只好把她原来是怎样写的,以及当时的情况说了,没想到你接受不了,竟不辞而别呀!”

关尚文听着,回忆着,不寒而粟,流下了眼泪。沉默良久,说:“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本来农场对一个新分来的人不去注意,可是,你来这里以后,学校连续去你家几次,但你已经来北大荒,学校便又向农垦局发了两次电报。局里一查,查到了你,正好让场长知道了。也巧,赶上你和陈洪礼去看他。场长见到你,马上让人事部门向学校索要你的档案。并亲自给古城县委书记拍电报,委托他给办这事儿。听说古城县委书记是咱场长的老部下,是你父亲的老战友,老朋友。他看信后,知道你被逼得离家出走,立刻到一中要人。他大发雷霆,责成学校将刘月红清除教师队伍,调回你们的曾老师,又将你的档案亲自寄给了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