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从东方的树梢跳了出来,强烈的光芒射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关尚文觉得奇怪,见大江中银波闪闪,碎冰块在江中漂浮,难道这是“文开”?虽然景色亦优,但他对不见“武开”感到失望。

“注意——听!马上开江了!同志们注意安全!”牟春丫兴奋地提醒大家。关尚文听了,精神一振,目不转睛地凝视江面。

这时,听见水中呜呜作响。自己的队伍秩序井然地都注目凝神;而邻近的观景者已经开始吵闹拥挤,乱哄哄一片,关尚文暗暗佩服牟春丫的先见之明。

江面上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呜呜声变成了嗡嗡声,并夹杂着哐哐的爆裂声,似攻城的炮声;水涌向岸边的哗哗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已听不到人的吵闹声、欢笑声、惊叫声;随着声音,见江水缓缓上升,突然间急速翻滚,犹如狂怒的战马向堤岸扑来,刚才还是平静的江面,离堤岸一两丈深,猛然间上涨到堤顶。再看江中,江水已不见,整个江面已是一片冰封,“噼噼叭叭”巨大的爆裂声震耳欲聋。水又急速退入江中,冰封的江面已龟裂成大大小小的冰块,江水从冰的裂缝中冲击着冰块,缓缓移动……

这瞬间地巨变,使关尚文热血沸腾,更加佩服牟春丫地组织有方。他偷偷地用赞扬地目光看了看牟春丫。牟春丫只扫了他一眼,仍兴奋地盯着江面,响声越来越小了,已能听到人们兴奋地欢呼声。

西山岛的青年们,都被这奇妙的水起水落,冰沉冰浮吸引了,但有经验的人说:“别急,更奇妙的还在后头!”

“救命啊!救命……”突然,下游临近西山岛队伍前的江中浮冰上,传来绝望地呼救声,只见两人在浮动的冰块上,正向下游漂去……岸上一片惊呼,情况非常危急。

“不准动!谁也不准动!”只听从西山岛的队伍中传来一声威严地命令,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甩掉军大衣,急速向江中飞奔而下,几个跳跃,落在江中二人的冰块上,夹起二人,向回跳跃奔跑。当他刚跳下那块冰,巨大的冰块像一道冰墙般竖起江中。只见他跳离一块,竖起一块:跳离一块,竖起一块……岸上的人吓得大张着嘴,变得鸦雀无声。每跳离一块,便像弹簧一样竖起一道冰墙,当他跳到堤岸时,身后已有七八道冰墙在向下移动……人们见那人的速度越来越慢,当他脱离冰面,登上堤岸,用力将夹着的二人向堤坡上一推,自己倒在堤坡上,江水冲刷着他的双脚……

此时,人们才回过神来,惊叫着,哭喊着,突然从西山岛分场队伍里,三条人影飞奔而到堤下,分别抱起一人,冲向堤岸。这时,江水卷着冰块,已开始上涨,江水逆浪翻滚,很快淹没了刚才停留的堤岸……

人们欢呼着向西山岛队伍涌来,见西山岛的青年人,纪律严明地站在堤岸,一动不动。

此时人们才认出,先奔到冰上救人的,是副队长、转业少尉军官,临时救护队队长章周文。人们无不竖起大拇指。章周文已经躺在堤岸上喘粗气。下堤接应救人的,是牟春丫、陈洪礼和农工任自强。

“没事儿了?”只听涌过来的人群中,一个中年人边说边领着两个女青年跑过来。到了章队长面前,女青年扑通跪在面前,抽咽着说:“谢谢大叔的救命之恩,谢谢西山岛分场的同志们,容以后登门拜谢……”

章周文扶起二人,见他们浑身湿漉漉的,忙说:“快去换衣服!看冻坏了,没地方去到我们驾驶室。”说完脱下鞋,空出水,又脱下袜子拧了拧,擦了鞋和脚上的水。刚一穿鞋,一咧嘴又脱了下来,从衣兜里掏出手绢包脚。

牟春丫一见,二话没说,摘下头巾一撕两块。递给章周文说:“给你,用它包!”

“谢谢!太可惜了,回去我赔你块新的。”说着包起了双脚,穿上了湿鞋。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过去了,但在关尚文心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在生死关头,为什么章队长能毫不犹豫的舍己救人?而自己却吓得呆若木鸡?英雄啊英雄!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大家赶快回自己的组里去!已经快跑冰排了,为了避免危险,大家再后退一米远。”牟春丫说完,又说:“为了不使人挤入江中的事再次发生,机务和转业官兵同志们,每组抽出一人,跑步到下游维持秩序,强迫他们后退五米之外,低洼河堤的人迅速赶往高处,不听话的就打!”

“是!”队伍中响亮地回答,立刻跑出二十多人。章周文,万仁玉带队跑向下游。

关尚文一见忙说:“我也去吧?”

“不行!你没有经验,又是小白脸,震不住他们。”牟春丫果断地说。

关尚文心里服了,平时这些人懒懒散散,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竟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对牟春丫能如此指挥这支部队,他感到十分惊讶。

章周文他们一到下游,立刻受到热烈地欢迎,听他说明来意,都自觉地听从指挥,这些各地来的人,很快成为一队队秩序井然的观潮队,一改乱哄哄的场面。章周文他们每隔二十米左右,留下一人。又动员观众中的党团员,转业官兵,一起维持秩序。

此时江水以排山倒海之势,拥着巨大的冰块向下游奔驰。只见冰压冰,冰托冰,数不清的冰块在浮动;冰挤冰,冰撞冰,满天飞旋着冰的流弹。冰山在迁移;冰舰在疾驰;冰排在翻转……好像大江之中,正在进行着一场冰的激战。岸上人时而欢呼;时而闭目伸舌;时而张口远眺……耳边的声音更是奇异难描:乒乓之声冰相撞;轰隆巨响冰山崩;哗啦哗啦涛助澜;咔嚓咔嚓冰排翻;嗖嗖,嗖嗖!冰弹飞;唰唰,唰唰!水满天……

人们眼睛看直了;心弦绷紧了;耳朵失灵了……连堤下呼啸而来的涨潮声,都忘了留心。这时,巨大的冰块,在下游转弯处,卡在一起,形成一道阻水墙,使江水逆流倒灌,猛烈地向江堤卷来,浪花已经打在人的身上……

“往后退!退!退到最高处!各组手要挽紧,千万别松开!”牟春丫已经站在飞溅的水中,声嘶力竭地喊。

下游的人们,在章周文等党、团员、转业官兵地指挥下,也都退到堤的最高处。

观开江变成了人与潮水的搏斗,手挽手筑成的人墙,抵住了潮水地冲击,增强了力量,增强了信心。

如此坚持半个多小时,水悄悄地退入江中,江中的冰山也悄然消失,浑浊的江水卷着巨浪向下游翻滚咆哮。人们不顾浑身已被溅湿,在堤坡的低洼处,捡捞被冰撞死震昏的开江鱼。

章周文等二十多名青年,被欣喜若狂的人群簇拥着送到西山岛所在的坡顶,拿出各自预备的早餐,欢笑中谈天说地。有人从树林中捡来干树枝,燃起一堆堆篝火,开始烘烤衣服鞋袜;有人洗净了鱼,用树枝穿起往鱼身上洒上食盐辣椒面,烤好后大吃大嚼起来;不分男女,不分单位,一堆堆的火堆旁,都在吃喝说笑着……

关尚文半蹲在火堆旁,学着大家的样子烤一条二尺多长的狗鱼,脸被火烤得红红的,热热的,心中暖暖的。不知何时,牟春妮弄来一捆干草,放在他身旁。

“尚文!坐下烤,蹲时间长了可不行。”牟春妮接过烤得黑不溜秋的鱼,让他坐在草上。自己也坐了下来,笑着说:“你这样烤鱼能吃吗?”说着连树棍带鱼甩到江中。又拿起一根带叉的树棍,横穿上两条狗鱼,烤了烤,鱼鳞变得焦黄冒油,又洒上作料,边烤边说:“烤鱼必须放到火上烤,你那是烟熏鱼,薰得黑不溜秋,里面是生的。这回你尝尝,看与你烤的有没有不同?”说着把烤好的鱼交给他,又穿上两条继续烤。

关尚文掰了一块鱼,放到嘴里一吃,嘿!外焦内鲜,香喷喷可口,有一种从未吃过的滋味。

“啊!这烤鱼也有学问哪?”

不知何时,牟春妮也凑了过来,见他吃二姐烤鱼的样子,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今天开江跑冰排的场面,是很少见的。你何不作首诗以记之?”牟春妮歪着头,看看关尚文轻声说。

“好吧!我先胡诌一首吧:

《赞冰排》

北国边陲界江边,奔腾万马势鏊战;

若非溯剑寒彻骨,怎得冰排显娇颜。

再作一首:《赞章队长》

坚冰寒骨试英雄,历险飞身骨头硬;

虎胆夺回落水女,龙王敬佩献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