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光会说嘴,连烟都不会抽,真笨!”牟春妞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欠思考,便开玩笑地说,掩盖自己的失言,也为关尚文解围。

“哎呀歪!我说小牟啊!你这嘴真了不得,我也不会抽烟,连我也说了。”万仁玉爽朗地笑着,“你不就要火吗?好说!”万仁玉说着,到地边拔了一些干草,对关尚文,“去上车找块擦车布。”又对牟春妞,“你来跟我拿火吧!”说完走到机车边,拔下高压线,接过关尚文手中的擦车布,沾了几滴汽油,对关尚文说:“你准备摇车!”

几个人都看着他变什么戏法?只见万仁玉把沾有汽油的布放在链轨板上,将高压线对准汽油处的链轨板。关尚文心里顿时领悟,暗暗点头,两个女孩却傻子似地看着。

“摇车!”

随着万仁玉的话声,关尚文猛一拉摇臂,“呼”的一声,车没着,链轨板上的汽油却着了。

“好哇!太绝了!还是万师傅有办法!”牟春妞惊讶地叫着。

四个人都笑了。万仁玉说:“火有了,这回看你怎么做鱼了。”万仁玉边说边将布撕成条往树枝上缠,见木春妞将一把干草点着,万仁玉连忙将火扒到地下:“我说小姐,你要烧车啊?”说着将缠有油布条的树枝点着,交给牟春妞,“小心点儿,可别灭了。”

牟春妞接过火,往地上一插,像火炬一样慢慢燃烧起来。他们又捡来干树枝。万仁玉对牟春妞说:“你做鱼,让关尚文和朱晓晓站播种机,我开车!”

“好吧。”牟春妞不情愿地答应着,动手做鱼。

机车开动了,将近三个小时,又播了回来。

三个人向牟春妞走来。见她把中午送饭的碗盆全用上了:有烤鱼、红烧鱼、炒鱼子、清炖鱼,还有鲜鱼白菜汤。

关尚文笑着说:“真不错啊!你哪儿来的锅呀?”

牟春妞指了指地下说:“那不是锅灶?”

原来牟春妞在地下挖了一个坑,把饭盆坐在上边,留有灶门和烟口。关尚文说:“聪明,太聪明了!”

大家说说笑笑地吃着,觉得这顿鱼宴,简直比满汉全席还香。

“我说小关啊!这回可别光掂着人家的二姐了!也得想着人家小妹啊!”朱晓晓打趣地说。

“惦着,惦着,两个都惦着。”关尚文嚼着香喷喷的炒鱼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去你的,惦着我们干啥?谁让你惦着?”牟春妞脸煊红,娇羞地说。

关尚文一听,也觉得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解释说:“惦着吃你的炖鱼宴,你以为惦着你们干啥?”

本来这话说一半正合适,谁知他后边又问了一句,更使牟春妞难为情,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朱晓晓和万仁玉笑得更加开心了。

“是啊!小牟你以为小关惦着你干啥?”朱晓晓有意要出牟春妞的洋相,紧跟着问了一句。

“我以为……以为……”她突然灵机一动,说:“我以为她要认我们做干姐姐呢。”

“对对!我就是惦记认牟家三姐妹做干姐姐,有你们三位姐姐,我这穷小子也不会一副肠子半副闲了。”

本来是玩笑,可关尚文说到这,却动了真感情,声音也悲悲切切。

“好!小关,从今以后,我们三姐妹就认你这个弟弟,有我们吃的,喝的,绝对少不了你!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姐姐说。”牟春妞见关尚文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很难受,见他当着外人的面,公开承认自己想认干姐姐,为自己搭台阶,很感动,便认真地答应了。

“好!这才叫同志亲,姐弟更亲。”万仁玉高兴地说。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小关与这三姐妹关系不一般,不愿他的徒弟与三姐妹中的一个关系变得更亲近。所以又说:“小关,还不快叫姐姐。”

“三姐!谢谢你。”关尚文真地叫了声三姐。

这一下朱晓晓眼气了,她也是山东支边青年,年龄已经二十三了,在北大荒无一个亲人,她不爱说话,与万仁玉脾气相投,早就订下了相爱关系,只是目前没房子,不能结婚。见关尚文跟牟春妞叫姐姐,便说:“小关,你咋不跟我叫姐姐呢?”

没等关尚文说话。牟春妞说话了:“你还想抢弟弟呀?不成了,但不要紧,我弟弟早晚不跟你叫师娘,也得叫嫂子,忙啥呀?”

这话说得关尚文一愣,但见万仁玉一笑,心里明白了。

“小丫头,嘴尖舌快,看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丈夫治你!”

说得四人都笑了。

机车又播了一个来回,天已经黑了,四人坐进驾驶室,驰回分场。

天已经全黑了。关尚文把车停好后,在河边洗脸,向食堂走去。发电间已开始供电,昏暗的路灯只照一段段泥泞的路。关尚文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探索着。

“文弟!你上哪儿去?”牟春妞边叫边向关尚文走来。

“到食堂去啊。”关尚文说。

“别去了!到我那儿吃吧。咱捉的鱼万师傅拿了几条,剩下的全在这儿呢。大姐可能早把饭做好了,回去再做点鱼。”边说边拉关尚文的胳膊往自己宿舍走。

“不去了!黑灯瞎火的,在食堂吃点儿回去也该休息了。”

“连姐姐都认了,不去姐姐家,我可生气了!”牟春妞说着,把鱼桶硬塞在他手里:“你给姐姐提着,我自己提不动。”

“哎!反正食堂那点吃的,到你们那儿也得到食堂打饭,路这么滑,端回去干啥?”关尚文仍想推辞,他从心里不愿去她们宿舍。

“哪能啊。我们姐三个自己开火了,同有家属的职工一样,把粮食按定量领回去自己做,这样能调剂一下花样,食堂只剩下单干户了,这样食堂人少,伙食也好搞些。”

说话间,已经到了女宿舍门口,关尚文只好跟了进去。他心里非常矛盾:想起荒原三枝花的名气及风言风语,想起大姐江堤上临阵指挥的才干,我一个小白脸搅入三枝花中间多不好哇!他敬畏交错,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干什么?快走啊!”牟春妞有些不解地问,又说:“又想二姐了?”

“不!想大姐。”

“什么?你喜欢大姐?”

“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我是害怕,她女将军一样,谁不怕呀?”

“啊!傻弟弟,他那是为救大家的命啊!其实他对你佩服得很哪,你怕她干啥?”说着一起进了走廊,忙叫:“姐姐!你看我把谁领来了?”

门开了,一股清香从屋内飘出,使人神清气爽。“是尚文那!欢迎,欢迎!”大姐和二姐忙下地。

关尚文一踏进门,便有轻松舒畅感,一天的疲劳也忘了。他扫了一眼与自己宿舍同样规格的房间,见顶棚和墙壁除火墙外,都糊着雪白的纸。窗台上还有两盆盛开的花。炕上三床被叠得方方正正,墙上还贴有字画,不由得轻声说:“屋雅不在大,话佳不在多。”

二姐春妮笑着说:“雅士临寒舍,纸壁也生辉。”

“哎呀!看你们俩,见面就文绉绉的,咬文嚼字,穷酸臭!”春妞不耐烦地说:“弟弟来了,还不让坐下!”

大姐、二姐忙让关尚文坐在炕沿上。关尚文看一眼干干净净的床单,刚一坐下,突然像坐了钉子似的站起来,忙坐到窗台边的长凳上。

三姐妹都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关尚文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工作服,难为情地说:“你们看我这身装束,往炕上一坐,那床单还要不要了?”

“哈哈!”“嗬嗬!”三姐妹都笑了。这才发现妹妹身上也全是泥。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这样?”大姐问。

“播种了,耙陷在泥里,我们足足挖了一上午。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他就被我拉来了。”牟春妞解释着说。

“没关系,反正这床单也该洗了,你坐炕上吧,干一天活怪累得。”牟春丫见关尚文没动,又说:“要不你把外套脱下来吧,屋里反正也不冷。”

关尚文为难地说:“算了,这衣服太脏了,别脱了。”他心里想,我这衣服都湿透了,怎么脱也是脏。

牟春丫见他的样子,明白了。便说:“你们俩去打盆水来,春妞你到走廊把衣服换了,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