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这样。”关尚文暗暗埋怨王队长,不该让女孩子陪自己。

“小关,你是诗人?我只有初小文化,以后有机会教教我好吗?”曹小芳诚恳地说。

“什么诗人,信口胡诌而已,我哪会写诗啊?”关尚文嘴里说着,心里在想:她怎么对我的事儿这么关心?不由得问:“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儿啊!”

“我在机关啥事儿不知道!”曹小芳又说:“开江时,你们西山岛分场在江堤上舍己救人,维持秩序,像一个有严密组织的英雄群体,这件事儿早就轰动了。你当场吟出那首诗,至今还在场部办公室的宣传栏里。《北大荒文艺》的主编,亲自跟场长说你是很有才华的青年诗人。”

“啊?有这事儿?这下可遭了!”关尚文不由自主地说。

“怎么了?”曹小芳以为他想起什么事情了,忙问。

“我这不是臭名远扬了么?”关尚文苦笑着说。

不知何时坐在他们身边的观众,一直听他们唠嗑。听到这儿,前后左右的目光都投向了关尚文。听他说“臭名远扬了”,都忍不住笑了。关尚文忙低下头,一声不吭了。

电影开演了,曹小芳又扒了一块糖,放在他嘴里,自己也吃了一块,不再说话,头轻轻地靠在关尚文的肩膀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静静地看着电影,倾听他均匀的呼吸。

关尚文见前后左右都是观众,不敢抽回手,也不敢推开她,怕她因难堪而恼怒。为了表示自己并无反感之意,用右手揽住她的腰肢,两人的手仍握在一起。

曹小芳不时地抬头深情地看看关尚文聚精会神地看电影的脸,渐渐发现他随着剧情地变化,也忽而激动,忽而叹息;忽而振动,忽而兴奋……不由得心中想到:这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啊!她的手有时被握得生疼,有时又被轻轻地抚摸,有时手心冒汗;有时手心又凉爽……这位纯情的姑娘的心被他感染,也随着波澜起伏……

关尚文在琢磨剧情,探索构思的背景……

曹小芳在思考,思考着关尚文的为人……

电影散场了,二人恋恋不舍地离开简陋的电影院。但各自的心情不同:关常川留恋官兵们那种垦荒的壮丽画卷;曹小芳留恋今宵难得与关尚文共赏电影,更敬他心无杂念……

正如曹小芳说的那样,王吉昌和白茹艳双双等在门口。见关尚文他们二人出来,王吉昌迎上关尚文,亲切地拉住他的手,白茹艳也拉住曹小芳,四人一同向大街走去。

“对不起,没能陪你看电影,却陪小白唠嗑了。”说着又向白茹艳说:“这就是我说的关尚文同志!”又对关尚文说:“这是白茹艳,你叫她白姐吧!”

“久闻大名,原来是一位白面书生。”白茹艳大方地打量着关尚文,“等以后欢迎到我们家中做客。”

“啊!忘记跟你说了,我们俩准备今年八一结婚,到时候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王吉昌忙补充说。

“一定,一定!到时候我一定来。”关尚文满口答应,但又觉得不妥,“只要能抽得开身,我绝不食言!”

“保证能抽开身!明天你把机器送回分场,交待完就回来,我把你调汽车队来,那就有的是时间了。”王吉昌不征得关尚文同意,又想留住他。

“不不!我回去还得安装调试康拜因呢,这样在总场呆一个月,熟悉了机械。我要不回去,让领导怎么办?别调我了,还是麦收要紧啊!”关尚文说。

“可也是,这调令一开,我王吉昌成了挖墙脚的人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以后你也调不去,宣传部早就打算调他了。”曹小芳说。

“拉倒吧!我刚在西山岛不到半年,调机关会闷死我的。明天我得找我姥爷,不让他把我这儿调那儿调的。”关尚文见曹小芳又想让他到机关,有点儿打怵,顺口说道。

“你姥爷?你姥爷是多大的官儿?能管人事调动的事儿?”白茹艳惊讶地说。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他姥爷就是咱总场场长陈镇北将军啊!”曹小芳骄傲地说。

“啊——怨不得一个学生出身的拖拉机手,有这么大的名气!”白茹艳像终于明白了似地说。

“所以说:谁调我,我也不能去!一个人不能依靠任何外来的优越而达到某种个人的目的。要靠自己的努力来实现自我。”关尚文听出白姐的话含有自己依靠场长而出名的意思,心里很不痛快。

“对对!这才是男儿本色。自从小关来那天,我就喜欢他,我知道他是个有志青年,不靠任何人,靠自己。”王吉昌不满地看了白茹艳一眼。

“对不起!小关,我的话欠考虑。”白茹艳自觉失言,尴尬地说。

“小关啊!你明天就回去?”曹小芳听他们这样一说,一方面给白姐解围,一方面觉得茫然若失,眷恋之情油然而生,便问道。

“回去!家中正准备麦收,不能再耽误了。”关尚文说。

“那——听说你的诗写得不错,你就写一首给我如何?”曹小芳是想让他写一封表示恋情的信,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儿。说实在的,从打见到他那天起,不知为什么,心里老想着他。

关尚文沉思片刻,觉得这还真难写,便说:“好!明天我走之前交给你,好吗?”

“好!明天拜读你的大作!”见关尚文答应,曹小芳高兴得脸都红了。

三人一直把关尚文送到招待所,才分手告别。

关尚文把来总场的事儿处理完了,唯独要给曹小芳的诗这事儿把他难住了。他躺在**难以入睡,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何不难难她?如她解不开,正好让能解开的人为我从中开导,岂不更好?想到这儿,跳下床,开灯写了起来……

关尚文提笔写下:

小芳姐:

恕弟无状,留诗一首,请读玩吧!

荒荒 原原 情情 义义 重重 空空 相相 思思 愚愚 人人 另另 有有 情情 人人 牵牵 里里 外外 故故 人人 眼眼 望望 穿穿 难难 舍舍 旧旧 日日 颜颜 挂挂 泪泪 盼盼 吾吾 还还 家家 日日 常常 盼盼 怎怎 敢敢 负负 心心 念念 常常 流流 泪泪 涟涟

写后,叠成小燕子欲飞形状,装入信封,封好,在封面端端正正地写上:“曹小芳姐姐 收”。

第二天,临回分场前,到电影队将信交给白茹艳,让她代为转交。

白茹艳一看信封上的“曹小芳姐姐收”,心中有些不快,看看关尚文常川。

“白姐,我有苦衷啊!你替我安慰小芳吧!”

白茹艳本来抱着想给他们当红娘的心,见了这封信,知道这红娘是当不成了,立刻找曹小芳去了。

曹小芳接到信,当着白姐的面撕开,看是个叠成小燕子形状的信,笑了说:“这关尚文手还真巧啊!”

白茹艳心里说:“这是让你随意飞吧!不要等我了。”

“啊?这写的是啥啊?”曹小芳一看信叫了起来。

“怎么了?他向你说啥?”白茹艳很想知道信的内容,又不好看人家的情书。

“你看看,你看看!我一句也不懂。这叫啥诗啊?还让我读着玩呢!”曹小芳气愤地说。

白茹艳一看也傻眼了。说道:“这关尚文玩什么把戏?”

她们二人这么一说,同办公室的人都围了过来,看曹小芳收到的这封信,大家看了直摇头,有人仔细地琢磨起来。

曹小芳本来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儿,一看同办公室的人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让他们爱怎么琢磨就怎么琢磨去吧!索性让大家去猜谜似地猜吧。

这一下可好,这封信在机关的青年里传开了,都想解开这个谜。猜来猜去,也没有准确的答案,又回到了曹小芳手中。

宣传部长徐凡人,在部队是文化教员,喜爱文学,读书广而杂。听说小曹有一首谁也看不懂的诗,感到奇怪,便找到曹小芳,说让我看一看。

曹小芳正为这信愁眉不展,见慈祥得像父亲一样的老部长要看,他知道这老部长在农场文化是数一数二的,便将按原样折好的信交给了部长。并说:“请老部长为我解开这个谜吧,我可让这个关尚文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