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不行啊!一旦出漏子,各级领导都在,就麻烦了。”关尚文胆怯的不敢接舵。

“没关系,他们都在南头,咱们正往北开,是你练手法的好机会。我手把手地教你,等一圈转过来,也差不多了,不行到他们跟前我换你。行你就大胆地干!给他们露一手!”车长说着,硬拉关尚文跟他换了位置。

开始,收割台忽高忽低,一上一下,有时几乎插进泥里,两只胳膊又酸又疼,手心里直出汗。但在车长的指挥下,慢慢地操纵自如了,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当往回收时,各级领导正向机车走来,关尚文本以为车长会来换自己,哪想到车长却坐到老远的工具箱上,悠然自得地听机器的轰鸣。而在附近粮箱上的,却是龚喜明师傅。

“龚师傅!快来换我呀?看当官的都来了。”关尚文求助地说。

“当官的怕个鸟?让你干你就干呗!沉住气,别慌,说不定你姥爷,你大舅都来了。车长有意让你露一手,你怕啥?”龚师傅不换,还给他鼓劲。

关尚文无奈,只好一丝不苟地掌稳舵。

机车缓缓地前进,领导已到车旁,一个女干部举起照相机,抢拍收割照片。领导的目光都投向操纵康拜因的关尚文,在说着,谈论着。因机车声音太大,关尚文一句也听不到。

车长见领导在观看,走下康拜因向首长迎去。领导们握着车长的手,也说笑着。这时,照相的女同志招手让牵引车停下。正在聚精会神工作的关尚文,见车突然停下,忙稳住舵,抬头看机车,闪光灯一闪,拍下他抬头的一刹那。

“你……曹小芳?”关尚文一看拍照的竟是曹小芳,有些惊慌,脸刷的红了。

“尚文弟弟,你真棒!这么快就能操纵康拜因了。”曹小芳登上康拜因,紧紧握住关尚文的手,又说:“恭喜你,你姥爷,你大舅看你驾驶康拜因,可高兴了,说有个好外孙。”

白发苍苍的老场长,站在康拜因旁,这位年过六十的老将军,望着关尚文,万仁玉一见,赶紧上车换下他。他赶紧下车。曹小芳也下来了,关尚文扑到老场长怀里,曹小芳抢拍了这一镜头。

“姥爷!你好哇?”

老场长激动地搂着关尚文,连说:“好好,孩子你呢?”又说:“没想到,我要走了,还能看到我外孙掌舵,我太高兴了。”

万仁玉拉响了汽笛,让拖拉机继续前进,老场长让车停下。

“等一等,机会难得,你们全组人都过来,咱们摄影留念吧!”说完,又问尚文:“孩子,我要走了,你是跟我去呢还是留在这儿?”

“姥爷!你要告老还乡?我既然来了,就不想回去了。还留在这儿吧!”

“我不是回乡,中央让我去北京,我打算带你去。”

“不!姥爷,我一个农村孩子,到北京能干啥?在这儿还能为北大荒出点力。”

“好!那你就留在北大荒。”老场长叫道:“老徐,徐部长!我这外孙就交给你了,你说他是舞文弄墨的料,他什么时候不想开拖拉机了,你就给他安排吧!”

“是!首长。”宣传部长徐凡人果断地回答。

全机组的人都聚拢来了,徐部长将大家安排好位置,老场长怀里搂着关尚文,大家围在场长身边,陈广福站在他父亲一侧,徐部长接过曹小芳手中的照相机,说:“你是关尚文的姐姐,当然也是场长的外孙女,去与他们一起合影吧。”

曹小芳感激地说:“谢谢部长!”便向场长走去。

“来!站我这儿。”老场长搂过曹小芳,让她和关尚文一边一个,还真像祖孙三人。

“好!”闪光灯一闪,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

机车开动了,万仁玉留下关尚文陪场长,亲自操纵舵轮工作了。

场长与关尚文谈了些家常,问了工作和学习情况,问了他舅舅这个场长的表现。关尚文作了有分寸地回答。没提任何要求。

“听说你给小芳写了一篇奇文?”场长又严肃地,“年轻人可不能玩恋爱游戏,会伤人感情的,多亏小芳通情达理,又有徐部长解围,不然你可就麻烦了。”

“是!姥爷。我明白。可有些感情上的事,我实在没办法。”关尚文苦恼地说。

“那老家的女孩是你同学?”

关尚文点点头。

“她家里知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她父母是干什么的?你既然不回去,我把他们全家都调来,我走也放心了。”

“他父亲原是县粮食局局长,因下放农村,前年已经死了。他母亲原是三小老师,到农村当校长。我来北大荒给她写了几封信,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回信。”关尚文毫不隐瞒地向场长说了。

其他人员见场长和关尚文聊起了家常,早就离得远远的。

“唉!这就不好办了,没回信不知家中变化,硬调也不行啊!”老场长为难了,“我看这样,过一段时间还不回信,你回去看看,没什么变化,就把她全家接来,路费我替你出,工作我给安排。行吧?孩子!”

“谢谢姥爷!”关尚文说:“等麦收以后,我就回去,走时我去找您。”

“好吧,你好好干,在没解决家里那位同学前,千万别招惹女孩子,啊?”老场长对这个外孙不无警告地,“可千万别像你大舅和你表哥那样不争气呀!”

关尚文心里一惊,怎么他们的事姥爷都知道了?

“我要在我走之前,对我的子女和亲戚,进行一次调查,该撤的撤,该调的调。当然,该提拔的还要提拔。我不能让他们把我亲手开创的百湖农场给毁了,留下千古骂名。”老人神色凝重,像在进行一场战略决策。

关尚文没再说什么,见姥爷要走,忙扶着他向吉普车走去。

其他人也都走了过来。

徐凡人部长走到关尚文身边,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小芳不怪你,她愿意有你这个弟弟。你什么时候不愿在分场了,跟我说一声,给我当助手,位置我给你留着,快去叫姐姐,别伤了人家的心。”

“谢谢部长!为我解决了难以启齿的问题。”关尚文紧紧地握着部长的手,见曹小芳向车走去,忙喊:“姐姐!”

曹小芳站住了,高兴地说:“文弟 !有事吗?”

“姐姐常来看我!啊?替我照顾姥爷!”关尚文真诚而亲切地说。

“好的,你放心!”说着,上了车。向关尚文挥手说:“弟弟再见!”

陈广福见爸爸要走,赶紧带着分场的人赶了过来,谁知场长一挥手,说:“开车!”车飞驰而去。

“你姥爷向你说了什么?”陈广福问关尚文。

“他说咱分场工作搞得不错,麦收机具检修得好,其他分场机车一下地就出故障。”关尚文拣生产上的事儿说,其他事儿一字不提。

“没说我什么?”

“能跟我这个外孙说我舅舅吗?你是分场场长,自己怎么样还用别人说吗?”关尚文不冷不热地。陈广福听他话中有话,但干生气说不出来。

“我爸对你这个外孙,比对孙子、孙女喜欢多了。看对你那亲热劲儿,洪礼他们都生气。”陈广福说。

“这是人之常情,我表哥他们有父母疼、有父亲给出谋划策。可我有谁疼?有谁给我出什么主意?”关尚文说得很伤感,“没想到姥爷对我的疼爱,还有人嫉妒。”说完,向开过来的机车走去。

栾副场长、牟助理员见关尚文对他舅舅的态度,暗暗佩服他有骨气。

“他太可怜了!一个学生和泥土打交道,得有多大的毅力啊?以后咱多关心他。”牟春丫向栾清峰说。

“是应该多关心这个不错的青年!”栾副场长想了想,“唉!听说他认你们三姐妹作干姐姐,干脆把春妞介绍给他得了,我们俩就是连桥了。”

“美的你吧!你没听闲话说‘小白脸夜睡三枝花’吗?害得他连我们三姐妹的面都不敢见。咳!有些人就是烂舌根,我这个干弟弟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他有心上人,在老家,虽然老二、老三对他有意,但没那缘分啊!”牟春丫伤感地说。

“唉!”栾清峰一声长叹:“谁知他老家的人能不能来啊?人心多变啊!”

“不提这些了,咱看看收割吧!”牟春丫说着又想起什么,“都说万仁玉保守,可今天对我弟弟那是一点儿也不保守啊?”

“他是保守,但谁都知道,他对小关可是真心实意地教,引起了同车组的不和啊!”栾副场长有说:“看来万仁玉父子对小关真是够意思了。”

“这是为什么?”牟春丫不解地又问:“这爷俩可是有名的滑头啊!能让这父子真诚相待,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