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叫它旺旺。那老人不姓万,姓陈!”关尚文沉思着说:“倒像我的亲人,可他怎么还在垦新?没走呢?”

“你是说是你的亲人?难道是你亲老爷?”万晓莲有些惊讶的问。

“是!肯定是。”

“那他为什么不去北京?为什么不与你相认?”

“我也感到奇怪……算了,有时间咱一定去看看他老人家……”关尚文又搂过妻子,“现在狗有了,可没孩子咱们可不算成人啊!你什么时候给咱生个儿子啊?”

“按咱这个玩儿法,还不快?”万晓莲羞怯地,“可咱俩穷得叮当响,有了孩子可怎么养活啊?”

“哎!车到山前必有路,早有孩子早成人。”关尚文说到这儿,又有些欲动,笑着说:“我把旺旺送回去,咱抓紧时间做孩子!”说着把小狗送到地下,又钻进被窝。

“馋猫儿!想要还找借口。”万晓莲紧紧地搂住丈夫,亲昵地说:“我真怕有了孩子,凭咱俩的处境、凭咱俩的工资,用什么抚养啊?”

“莲!不要耽心,日子会好的!凭你我白手起家,有什么可怕的?我都二十五六了,多想当爸爸啊!”关尚文向往地,“过去有钱也不知道钱中用,现在成家了,我也得学会珍惜钱,得留给儿子、女儿读书啊!”他说得好像真的见到了活泼天真的儿女。

“这么说你也喜欢‘王八蛋’了?没有钱咱再赚吗?”万晓莲笑着说。

“嘻嘻!钱是得有。可不能为了钱什么都不顾,做人还应为别人着想啊!”关尚文说到这儿,轻轻地吟道:

世人世事烦恼多,人人为己多擦磨;

情情钱钱心牵挂,尔虞我诈又为何?

若皆坦诚来相见,情钱之事何须说?

宇宙清平人保暖,家家恩爱享欢乐!

“咯咯……夫君哪!,如果你和牟二小姐躺在一个被窝里吟这首诗,她会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我没那兴趣,我讲实际。不干活没饭吃,没饭吃活不了。吟诗作画当然文雅,但为妻认为:

对宇宙吟诗诗无味,对荒原读文原不听;

对豺狼弹琴狼不理,对敌人吟诵敌不惊;

只落得两手空空人讥笑,只落得被人玩弄手掌中。

“我的文关哥,我劝你还是现实点好。”妻子听了丈夫此时还是书生气,没加赞扬,没加评论,亦文亦韵地说了一通。

“啊?我的晓莲,你平时言语不假思索,不讲究文法和条理,今天你怎么说得含义深远,有条有理又有诗韵?”关尚文惊讶地说。

“嗬嗬!要想学得会,就跟师傅睡。我跟你睡了一夜了,你那点玩样都灌到我肚子里了,不会点儿,怎么做才子之妻呀?”万晓莲笑着,轻柔地摸遍他的全身。说:“其实,我平时装粗野,是为了让人知道我是贫农的孩子,可我也是初中生,现在都知道我是地主的女儿,又是你的妻子,我再装干什么呀?”

“哈哈!你这个鬼精灵,比我高明。我装聋作哑不吱声,你装粗当野多说话;我早让人看出庐山真面目,你却无人知你是中学生。”二人说说笑笑,进入夫妻的甜蜜之中……

“唉!看起来假的就是假的,伪装是装不出来的,早晚会原形毕露。”关尚文深有感触地说。他想起了岳父平时的语言漏洞。

“是呀,我家不是大姐夫给弄个假贫农,也不会落个逃亡地主哇!”万晓莲感慨地说。

运动更加深入了。全国开始了自上而下的夺权风暴。

百湖农场的权被夺了;公检法被砸了;场队领导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都靠边站,被挂牌游街示众了。

此时,关尚文的眼疾终于发作了。不得不连续去省城、去北京治疗。然而,都因运动的原因,不能保证患者的安全,不敢收住院手术,只好回原单位治疗。对眼中异物不能取出,医院也爱莫能助了。

从北京回来,关尚文去一趟关屯,哥哥关尚权已是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二叔却被揪出来挂牌批斗了。更令他吃惊的是,马家堡小学由于在批判校领导中意见分歧,有的要揪斗校长岳兰,而以赵淑香为首的所谓保皇派,成立了“战斗队”。不但死保岳兰,而且死保公社中的关尚权等当权派,死保派出所所长张松龄,并得到不少群众派出所的支持。这样一来,两派从文斗发展到武斗。形成了保皇派与造反派的对立。赵淑香的“战斗队”,人数越来越多,逐渐发展到全公社,全县,以至全省。赵淑香一看,同冯狗儿一商量,改称为“捍卫无产阶级司令部联合总部”,简称“捍无总”。赵淑香、冯狗儿分别为司令副司令。

在越来越严重的武斗中,“捍无总”的人总是吃亏,有的竟被打死打伤。赵邱淑香一看,挑选年轻人,成立了“文攻武卫战斗队”。由赵淑香教女队员,冯狗儿教男队员,制定了严格的纪律:在武斗中以救人,保护自己为目的,保护好各级领导,不准随意伤人,更不准打死人。

经过训练的战斗队,立刻威名大震,不少造反派组织参加“捍无总”。这样被认定辽宁省最大的保皇党。而“文攻武卫战斗队”,被定为反革命组织。赵淑香一看,干脆和冯狗儿等一批骨干,将一些意见分歧大的领导,岳兰等一批走资派,藏到闾山望海寺,保护起来。守住山口,不准任何人进入闾山。据说,陈镇北将军也被藏在山上……

关尚文了解到这些,越想越迷茫,这样下去,不又成占山为王了吗?刚刚过几年好日子,再这样下去,不又完了吗?他不敢在关屯久留,怕淑香知道自己回来,给哥哥惹麻烦,便要回北大荒。

临别时,哥哥和老叔告诉他:“你回去千万别参加任何群众组织,当个逍遥派。二叔有我们在没关系,等运动过去,我们也去北大荒,这关屯,这幽州不呆了。”

关尚文几次外出治病,一年的时间也就过去了。农场的运动,虽然没有大中城市那样轰轰烈烈,但也是怵目惊心。副场长栾青峰、一队队长章周文都在批斗后,“畏罪自杀”成了经不起考验的叛徒。

关尚文每次从家里外出,妻子万晓莲总是眼泪汪汪,恋恋不舍,有时夜间哭得像泪人一样。关尚文一出去就是一个多月。她自己把小菜园种得像花园一样,菜吃不了,便送给左邻右舍。开始一个人在家无所畏惧,自从章周文死后,便把闻丽娟叫到自己家,二人谈心诉冤,十分投机,如亲姐妹一般。尽管闻丽娟成了叛徒的老婆,但她被认为是受害者,只不让她再当老师,当了炊事员,还没有难为她。

关尚文外出治眼无效后,已不能正常在田间作业,队里决定让他到学校代课。

这年初冬,关尚文在爱人万晓莲身边刚躺下,万晓莲便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让他摸。

“你摸摸这儿!我觉得有些不同。”万晓莲轻声的,“半个多月了,我总觉得恶心,呕吐,厌油腻。又有一个多月没来例假了。是不是这里让你种上了?”

“啊?是真的?我要当爸爸了?”关尚文兴奋地亲着妻子,“这回咱俩可真的成人了。”

“看把你美的!还不知是不是呢。你什么时候休息,陪我去医院检查一下。”万晓莲笑着说。

“今天是星期五,后天吧。后天我休息,咱去医院。”想了想又说:“我看明天先让郑医生检查一下,他对妇科也不外行。”

“得了,得了!你不怕我给你戴绿帽子?他可是个老色鬼,咱队已经有两三个妇女和他有关系,只是人家不敢说。他资格老,为人也不错,所以没人整他。你让我找他检查,那不是自找麻烦吗?”万晓莲不满地说。

“听谁说的?郑医生除了爱开玩笑,对人还是不错的。”关尚文笑着说。

“越是不错的人,越是容易让女人上当。章队长是多好的人?要不是和闻丽娟有了事,至于被斗死吗?你自己也是被人所公认的好人,没结婚前女孩子都围你转,你不也觉得对不起人家吗?”万晓莲叹了口气又说:“唉——男人那,看表面不行,像任自强那号货,他想玩女人就难了,刚一触犯牟春妞,连边儿都没沾着,便被人家三姐妹砍下一个手指,而你却能和人家三姐妹睡在一起,都甘心情愿,想以身相许。还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供奉。所以说:漂亮的女人属于有本事的好男人,犯错误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