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什么?你来北大荒为什么隐姓埋名?不就是怕查你的历史吗?不反党为什么要改姓?”明勇骝总算抓住了把柄,一句紧似一句地问。

“你呀,姓明的!你不配站在台上胡说八道,对中国历史一窍不通,还硬充大瓣蒜。”关尚文挖苦地说。

台下对关尚文的话,越听越感兴趣,此时都嘲笑明勇骝,批判会,竟变成了听关尚文的报告会。

“你不知道,还是我告诉你吧。”关尚文看看台下,特意看看辛治国。又说:“我的姓不是我改的,是当年慈禧下密旨改的。我们是满州正白旗,我祖宗为了不让后人记住自己是敖拜的后人,屯田在医巫闾山下。我们本姓瓜尔佳氏,因历史原因,改姓关,屯兵的地方也改作关屯。这正如有的爱新觉罗改性金,有的叶赫纳拉改性那一样,我们幽州的满族八大家,佟关马赵,董龙程惠,都是由满族的复姓改的。”又看着明勇骝说:“如果你认为不合你意,你还是让慈禧给我们改回去吧!”

“哈哈……”会场上一片欢笑声,弄得明勇骝下不了台。

“其实你明勇骝姓什么你知道吗?”关闾山问。

“废话!我姓明,怎么不知道?”

“不见得!我考察过近代野史,你的祖宗可能不姓明。”关尚文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说我姓什么?”明勇骝也感兴趣地问。

“我也说不清,但我考察后才明白,你祖宗的妈妈是康熙皇帝的小老婆明妃,在康熙平定准格尔时,明妃与在家的大臣们私通,康熙回来发现明妃怀孕了,便把她打入冷宫,这才生下你祖宗,明妃想:这孩子姓啥呢?因与她私通的人太多了,弄不清孩子是谁的,又不能叫杂种啊!所以她就给你祖宗安了个姓,让孩子姓明,这就留下你们明家这一股人。其实呢,应该姓杂种,你祖宗是杂种,传到你这就更是杂种了。”

明勇骝本来聚精会神地听关尚文说他的家史,这时听到说他姓杂种,知道这是在转弯骂自己,气得站起来吼道:“你敢骂我?我打死……”说这,举手就要打关尚文。

“你干什么?”宫江文一把攥住他的手,“丫替的!你问人家,人家能不告诉你吗?关尚文精通中国历史,他的话有根有据,你本来就是杂种的后代,小杂种!”

台下哄堂大笑,都喊起杂种来。

“留下点儿精神,还是回家打你老婆去吧,不然你老婆再勾引别人,再给你生几个小杂种,就更不知姓啥了。”关尚文说着,向台下的辛治国点头示意。辛治国以为关尚文叫他便上了台。

“你说是不是?老辛!”关尚文笑问辛治国。

“什么是不是?”辛治国给造蒙了。

“明排长的老婆快生小杂种了,你不知道?”关尚文故意让明勇骝听到。

“我怎么会知道?”辛治国这才感到又上了关尚文的圈套,红着脸说。

“你当然知道了,你和明排长是连襟,这事你能不知道?”

明勇骝听他这么一说,真以为自己老婆和这辛小鬼不干净,气得大骂:“好你个辛小鬼,你他妈的把一个破鞋塞给我,竟让我戴绿帽子,老子和你没完!不整死你,老子不姓明!”

“对,对!不姓明。姓杂种!”台下一片起哄声。

“你别听他瞎说!他这是有意挑拨你我之间的矛盾。”说着,他知道关尚文的厉害,自己已已经吃过他的亏,不敢多说,灰溜溜地下台去了。

关尚文见自己一句话已经生效,但不知辛治国的老婆梅仁尚有什么反映,便向明勇骝说:“你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得下去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说着走下台,走到梅仁尚身边坐下了。

这梅仁尚和辛其美坐在同一条长木钉的坐凳上,听说自己的丈夫和明勇骝的老婆不干净,心里骂:你小子以前让李勤玉来玷污我,让你妹妹顶缸,你还旧习不改。好!我还让你妹妹出丑。心里想着,见关尚文找座位,便向一边躲一躲,让关尚文坐在自己和辛其美中间。

关尚文不客气地坐下,一声不吭地看着台上。

“我说两句!”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健步走上台,怒冲冲地指着明勇骝说:“你说闾山游击队是土匪?你说关尚文父亲杀人放火?”

大家一看,这老人是农场老垦荒战士,已退休的陈里明。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说什么,明勇骝也一声不吭地看着老人。

“告诉你姓明的!我原来就是闾山抗联的队员,当年在陈镇北将军的带领下,清除或收编了闾山的土匪,创建了闾山根据地,使闾山抗日队伍日益壮大,成为闾山独立大队。当年关尚文的父亲关幽燕,用计闹幽州,火烧伪警局;引日军出城,聚而歼之;又巧夺军火,装备了闾山抗日大队。这些我都参加了,关幽燕是我们大队不在编的首长,在执行秘密任务。幽州解放了,我们整编成解放就的一个团,南下解放全中国后,解放后我们又整编成一个师,参加抗美援朝。后来集体转业来到北大荒,开发创建了百湖农场。陈镇北将军亲自任场长。你小子是什么东西?敢说我们是土匪?”

明勇骝不相信他是当年闾山抗联队员,便说:“你说你是闾山抗联的老战士,有谁认识你?”

“用得着你认识吗?告诉你!我随部队转业来农场,一直在驻垦新办事处,老了退休住在垦新。是你这个王八蛋,还有姓辛的那个孬种,迫害关幽燕的儿子和儿媳,我作为闾山老战士,出于对老首长的敬爱,不得不来一连,保护关老大哥的后人关尚文和万晓莲。查清并揭露你们的阴谋。”老人严正地说。

“啊?陈大爷!您是专为保护我而来?”关尚文惊讶了,又感动,又伤心。

会场震动了,对陈里明从心里佩服。

“是的,当年我只有十几岁,也是‘在家里’的人,不是关老大哥及时将我送到闾山大队,早被日本人和国民党害死了。”老人向关尚文说完,又向大家说:“同志们,知青朋友们!你们被辛治国、明勇骝蒙蔽了。关尚文是革命的后代,他父亲对辽西的老百姓有大恩,去世后辽西的老百姓供的‘穷神’,就是他父亲关幽燕;他母亲也是革命的老人,协助关老大哥为解放军攻打幽州立了功,又将女儿,女婿亲自送到北大荒,支持自己的小儿子关尚文来北大荒;他的两个叔叔也是闾山抗联战士,参加了解放全中国和抗美援朝。这样的家庭,能出阶级异己分子吗?再说万晓莲,虽说出身在地主家庭,但在父母内迁时,她已与家庭断绝了关系,和关尚文一起走开发边疆,建设边疆之路,这错在哪里?”

“万晓莲反动透顶,方狗咬贫下中农,这是事实吧?”明勇骝强词夺理地说。

“提起狗,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陈里明立刻大怒,指着明勇骝厉声喝道:“谁让你打断我那只狗的腿?用你的腿赔吧!”老人说着,抬起就是一脚踹在明勇骝的膝盖上,只听明勇骝一声惨叫跪在地上,头上滚下了汗珠,疼得他龇牙咧嘴。台下见老人只轻轻一脚,他便疼得如此,知道这老人武功了得。其实,闾山抗联战士,当年军事训练就以武功为主,队员们个个都有两手。

“告诉你,那只狗是我送万晓莲出阁的嫁妆,是我们满族的习惯,万晓莲父母不在身边,我知道万晓莲和关尚文到垦新置办结婚用品,便装成卖狗人,看他们二人还没忘‘没狗不成家’的习惯,便以万家老人的身份赠了这份嫁礼。他们二人心情激动,抱狗拍了结婚照,谁曾想你们这些坏蛋,不懂民族风俗,歪曲事实,给万晓莲横加罪名!你们想过没有?这是破坏民族政策!这要在幽州,将引起满族同胞的义愤,能饶了你们吗?”老人越说越激动,台下鸦雀无声……

老人平静了一下,又回忆说:“当年日本占领东北,日本人丧心病狂地杀狗,引起幽州八旗的不满,关幽燕老大哥组织‘在家里’,一夜之间端了鬼子在幽州的炮楼,大闹幽州,吓得鬼子只好停止杀狗令。”

到会的人这才知道万晓莲抱狗拍结婚照的原因,不怪他们夫妻如此爱狗。辛治国听到这里,吓得冷汗直流,他知道破坏民族政策,也是反党行为。

“我们满族人,一向把狗视为辅满之神犬,而你明勇骝在狗回窝之时,用棍棒打断狗腿,你这样丧心病狂,我让你尝尝断腿的滋味。”

明勇骝一听,以为老人又要动手,忙往后退,谁知这一动,“啊——”的一声坐在台上。他橹起裤腿一看,原来小腿已经肿了起来。

“没关系慢慢会好的,不耽误你害人!不过以后和旺旺一样,也成了瘸子。”陈老爷子说着就要下台。

“陈大爷,清等一下!”军宣队张参谋说:“今天的大会,澄清了关尚文同志是一位热爱党,热爱祖国的好青年。感谢您今天的发言,使我们受了莫大的教育。”说到这儿又说,“但是,万晓莲犯的污蔑领袖的错误还没有洗清,这是个棘手问题,还请您谅解。”

“好!我相信尚文和晓莲能忍受,早晚会水落石出。”陈大爷说到这,又对参谋说:“我已经查出这里边有阴谋。是一桩合谋陷害,其中的一个知情人,在我的开导和劝说下,本来贴出大字报揭露真相,但是大字报还没与群众见面,便被人揭走了。而这个证人也在夜间被人打伤,被剪了头发、眉毛,没法见人。看来这已不是人民内部矛盾,而是阶级敌人在阻挠,在破坏!所以我希望军宣队和党支部,密切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防止敌人狗急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