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乌云压顶的日子终于过去了。走过坎坷风雨路的关尚文夫妇,也已经进入中年了。母亲的七十大寿到了,关家几经筹备,老太太的寿宴进行中却又起风波。

“啪!”,“哐啷——”,“稀里哗啦”……

一桌丰盛的祝寿筵席,被任自强盛怒之下,给搅了。寿堂里举座惊愕,都怒视任自强。辛其美花容失色,陈洪礼怒目圆睁——

今天,是关尚文母亲的七十大寿,关家的亲朋好友齐聚西山岛,为关老太太来祝寿。关家已经是四世同堂,久经风雨的老太太年到七十,儿孙们为老人祝寿,是理所当然的。

本来关老太太一直在垦新女儿家,关尚文与万晓莲平反后,便将妈妈椄来西山岛,让妈妈安度晚年。转瞬间,妈妈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尚文想起妈妈带自己姐弟三人不容易,便和晓莲商量,给妈妈祝贺一下,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万晓莲一听,满心欢喜 ,也想尽一分孝道,同时她也想到:自己的弟弟妹妹、兄嫂父母,落实政策后也都回到农场,关家的老叔和哥哥也都迁来垦新。正好借此机会几家团聚一下,所以听关尚文一说百分之百的赞成,便亲自操办起来。

关尚文每天给学生上课,一心扑在教育学生身上,对家里的事很少过问。而万晓莲却是持家好手,为了办好婆婆的大寿,也让关家和万家风光风光。借此机会也好在改革开放中有资本。于是,满腔热情地投到张罗之中。

万晓莲首先和自己的父母进行磋商;又专门去垦新见了关尚香,和大伯哥关尚权。关尚权见弟媳如此热心非常高兴,也想团聚一下,便满口答应。一同商量,定下了这年旧历六月初六,老母亲七十的寿诞之日中午,在西山岛为妈妈祝寿。

这消息一下传开了,百湖农场一队,都想在关老太太大寿之日热闹热闹。

单说牟春妞,一听说给关尚文的母亲祝寿,高兴得了不得。自己三姐妹都是他的干姐姐,可至今也没正式认过干妈,便想趁此机会认干妈。为此便急急忙忙地通知了大姐和二姐,说无论如何也要来认这门亲。

大姐牟春丫落实政策后,如今担任百湖农场党委副书记,儿子栾继红已经上大学,自己一人本来孤单寂寞。听妹妹一说,也是满口答应。

二姐牟春妮到林业局后,虽然日子过得还不错,陈洪礼很会往上爬,已经当上储木场的场长,听说为关尚文的母亲祝寿,陈洪礼知道自己的妻子,对关尚文的感情比对自己的好,本想阻拦,可是他一想:这正是显示自己威风的好时机,看你关尚文再有才,至今充其量还不是个教书匠?而我陈洪礼如今已经是正处级的场长了。何不回百湖抖一抖威风?所以不但满口答应了牟春妮,还亲自带领老婆孩子去给大姑拜寿。

这些事一传到关尚文的耳中,可难坏了只知教书的关尚文。

“我说晓莲哪!你办事咋不和我商量啊?”这天关尚文一放学,进屋就问万晓莲。

“你说啥事我没和你商量?”万晓莲正为给妈妈祝寿的事高兴,听了丈夫的话莫名其妙地问。

“给妈祝寿的事,现在全垦新,整个百湖都知道了还不算,连林业局都知道了。这到时候要都来了,咱用什么招待人家呀?”关尚文为难地说。

“这事不是你提出来的,咱俩商量过了。你不是让我张罗吗?”万晓莲笑着说。

“我们是商量了,可不是就告诉姐姐、哥哥一声吗?可是你这张罗得也太大了!”关尚文无可奈何地说。

“哎呀我的文哥!你怎么还是书呆子气?你以为还是十几年前你们姐弟三人给妈过生日?煮两个鸡蛋就完事了?”万晓莲挖苦地又说:“这是妈的七十大寿!咱关家已经是四世同堂了!如林的儿子是妈的重孙子,想马马虎虎地过行吗?”

“这……这我还真没想过。”关尚文挠着头皮又说:“可是要这么一办,那浪费也太大了,哪有钱哪?”

“嘻嘻……我的夫君哪!你也是经过风雨的人了,怎么这点帐都算不开?你看如今哪个当官的办事情不捞一把?咱给妈祝寿我保证只会赚不会赔!你放心好了。”万晓莲喜笑颜开地说。

“算了!我一个穷教书匠,可不指望挣这钱……”关尚文有些生气地说。

“晓莲哪!给我祝什么寿哇?如今日子过得舒心,这祝寿就免了吧!我看你们过得顺顺当当,就心满意足了。”关妈妈听儿子和媳妇要给自己祝寿便劝阻说。

“妈——这事你老不用操心,我们自有办法。当年你老带他们姐弟三人不容易,等我们都成人了,又一个运动接一个运动,整得人死去活来,想尽孝心也尽不了,如今我们都好过了,让大家聚一聚,也好好高兴高兴。”万晓莲深有感触地说。

“唉!你想过没有?这一祝寿光咱老关家,老闵家,老万家。就得来多少人?加上咱家也是六口。这就得四五十口。你这一张罗加上本队上的人,还有远来的,少说也得二三百人。咱拿什么招待呀?”关尚文越算越担心。

“唉!你真是的,怕啥呀?到时咱把猪杀了,把我补发的工资用来买菜,咱办得热热闹闹的多好哇!”万晓莲胸有成竹地,“人家被揪斗补发的工资用来坐飞机旅游,咱把补发的工资用来给妈妈祝寿,大伙吃了喝了,咱也扬眉吐气!你愁啥?”

“晓莲哪!可别。过日子可别大手大脚,如中要上中学了,以后花钱的日子多着呢……”关妈妈见儿子与媳妇为自己的事犯愁,坚决不同意给自己办寿,又说:“如果你们坚持祝寿,明天我就走,上你哥哥家去。”

“妈——你不用管了。”关尚文无可奈何地,“杀猪倒行可你补发的工资,早让我给学生垫书费了。没指望了。”

“唉!你……你咋不跟我商量一下?那钱来得容易吗?怎么你也用来填补学生?”万晓莲有些生气,幽怨地看丈夫一眼,但她知道丈夫的为人,再也不提这事。

关尚文歉意地笑笑,不好回答。

“花就花了吧,不过也有办法,哥哥姐姐都说了,钱他们出,还从垦新雇乐队来。明天我去找哥哥,让他先垫上以后还给他。”万晓莲主意已定,一定要大办。她有她的想法,但知道关尚文光知道实实在在,脚踏实地地做人,不知道想怎么过日子。给妈妈祝寿,正好把过去随的礼可以捞回来。不然自己三个孩子都小,月月随礼何时是头哇?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再说了,咱一队的老人,运动中对咱也够意思,不是他们关心帮助咱,咱夫妻能有今天吗?还有牟家三姐妹,对你比亲姐姐还亲,今天咱成家有儿有女,不好好地招待招待这些人,咱于心有愧呀!”万晓莲说到这里,又转向婆婆,“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是在想,这次一方面给你老人家祝寿,亲朋们都高兴高兴;另一方面也是对西山岛人的酬谢;再一方面,也让那些欺人的东西看看,关家不是没人!”

“是倒是。可为我这土埋半截子人那花费可就太大了……”妈妈被儿媳说通了,可还有些担心。

“这……这么一张罗,我可应付不了哇!”关尚文听晓莲说得有理,心也活动了。

“你教你的书,这事不用你操心,到时哥哥和我一切都会安排好的。你就等着高兴吧。”万晓莲又推出了大伯哥。

“好吧,有哥哥主事我也放心了,你们看着办吧。”关尚文终于答应了,他知道哥哥是个有能力,有办事经验的人。

就这样,给妈妈祝寿的事定下来了。

如今的百湖农场一队,经过近二十年的开发建设,已是今非昔比了。大片的荒原已经开垦成标准化的样板田;住区的草拉房再也见不到了,清一色的砖瓦房,使一队形成小城镇的规模;整齐的街道,平坦的沙石路面,代替了过去凸凹泥泞的路面;笔直的落叶松,挺拔的钻天杨,使一队掩映在万绿丛中……更为使人瞩目的是:红砖红瓦的大食堂,敢与垦新的剧场相媲美。关老太太的寿筵,将在食堂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