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谢谢老弟的关心,不过没关系。我是有名的酒漏。当年我管公社酒厂,那天不喝它三斤、四斤?今天尚文酒量不行,我这大哥不陪好众弟兄,那怎么行?”

“哈哈!我说关大哥,你真不愧是酒漏!不愧是农民企业家。你既能说又能喝酒,今天我任自强要和你喝几杯,一比高低。”

“哪里哪里!我可不是什么七业家八业家的,只不过是电线杆子绑鸡毛,胆子大点儿。开几千亩荒地,包了个小小的湖西农场而已。怎敢和老弟这军垦农场的副队长相比?”关尚权一听任自强要和自己比酒,忙打着哈哈说,生怕把他喝醉了,又说:“论喝酒,我也是癞蛤蟆打哈欠——放大气,其实我也喝得晕头转向了。”

“啊哈!大哥这是瞧不起我呀!我和尚文是铁哥们,我知你在老家是有名的劳动模范,公社副书记。我这个副队长可算个啥呀?要瞧得起我这个浑弟弟,我陪大哥三杯!”任自强见关尚权不想和自己喝,竟将他一军,边说边将酒杯举到关尚权眼前。关尚权见他脸已经上红,头上有汗珠,知他的酒量不小,便接过酒杯,刚要说话,却听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话了。

“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也不看看自己是啥膜样?针鼻大的小官,也在这儿充乌龟鳖亲家,竟敢和大哥比,姓任的你还是歇歇吧,别丢人了?”大家一看说话的竟是陈洪礼。

这几句话不要紧,可把任自强气坏了,立刻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桌子,又橹起袖子向陈洪礼扑去,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要脸的大骗子!……”

这一下食堂里的人都起来了,目光都投向任自强和陈洪礼,乱哄哄地说啥的都有。

“真他妈的不是玩样!这不是成心撹老太太的寿筵吗?把他们俩轰出去!”

“不要脸的东西,也不知是怎么滚出百湖的,回来装什么人?……”

关尚文一看,火嗡的上了头,差点没昏过去。强站住脚,拉着任自强指着陈洪礼说:“大表哥呀!你既然来给小弟捧场,何必与我过不去?……”

于业立、于贵永、周广文、李元方、龚喜明等一些老人,和闻丽娟等一些女友,再也忍耐不住,团团围住陈洪礼,个个剑拔弩张,大有抱打不平之势。一场群斗,眼看就要爆发……万晓莲见此,心中翻江倒海:怨谁?任自强虽然踢了桌子,可那是酒后气头上可以原谅;怨陈洪礼?他也真不是东西,为什么出口伤人?但是想起他那出手大方的五千元寿礼:他那实权在握的场长势力,牟家姐妹的情谊和对自己的关怀,更何况牟大姐是农场的何等人物?她越想越为难,看一眼满面愧泪的牟春妮,觉得可怜;看一眼怒气满面的牟春丫,又怕把事情弄大;再看自己的大伯哥关尚权,见他悠闲自得,俏皮的嘴唇微微颤抖,又见他正观察每个人的表情,用安慰的目光安慰自己。

“哈哈!哈哈——”关尚权在此之时突然开怀大笑,吸引了所有的人,“今天是喜事临门新事多,桌翻碗碎人人乐!”

“关大哥,人家把桌子都给你周了,这不是瞧不起你们老关家,搅你们的寿筵吗?我这作表弟的都看不过去,咽不下这口气!”陈洪礼带有挑衅地说。

“哎——表弟呀表弟。你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又是个大场长,怎么这点事你都不明白?我看你这场长当的也是二五眼!提拔你的人简直是他妈的混蛋!”

“怎么?大哥你骂我?”

“咳咳!我一个赶马车的出身,怎会骂你呢?你是大表弟,又是手握实权的储木场场长,来给我们兄弟捧场,怎能慢待?”话题一转,又笑着说:“我是说表弟你不懂任老弟这周桌子的讲究,再此喜庆的日子,是求之不得呀!”

这一通连骂带刺的话,说得陈洪礼不得要领。特别是这周桌子,好像这位大哥还蛮高兴似的。不但陈洪礼被蒙在鼓里,就连在场的宾客也不理解。

“哥哥!你——是不是也喝多了?”关尚文见哥哥说得不着边际,不满地说。

“哎!哪能啊——这点酒算什么?就是多了,那是喝到我肚子也没进狗肚子,怎能耍酒疯?”他笑了笑又说:“你是从小离家,不知咱满人的规矩。在咱家乡,谁家有寿诞婚姻喜事,专门找人周桌子,以求吉利。这叫周周到到哇!”

大家一听都笑了,连老太太紧皱着的眉头也笑开了花。

“酒过三分人尽欢,此时有人周桌子,是让人尽兴的欢乐。这里还有讲究呢!”关尚权摸着自己乌黑的天生卷发,乐呵呵地又说:“你知道,咱关家向来爱养狗,大喜事怎能忘了狗?这一周谁也不去管它,狗立刻跑到席间,争相舔地下的酒席,人们便欢叫着说‘舔舔——舔!’也就是‘天天——甜’。”

“哈哈!这倒是新鲜!有意思,有意思!”于业立大笑着说。人们都笑了。连牟春妮也露出了笑脸。

“可是碗都碎了!”万晓莲心疼地说。

“哎——碎得越多越好,碎了就得买新的,这叫岁岁更新!洒了。叫潇潇洒洒!……”

关尚权的一席话,说得大家平息了怒和怨,止住了一场祝寿风波。牟春丫心中佩服,暗说:这大哥真是了不得,不怪能当公社书记,真会随机应变。想着笑着看了看关家兄弟。

“所以,今天这事,我得感谢陈表弟的一激,使任老弟帮了我的大忙。二位有功,请接受为兄的敬意。”边说边拿起寿桌上的酒杯,倒了满满的三杯,亲自献给陈、任二人,说:“咱兄弟三人,为了祝老太太身体健康,干了这一杯!”三人的酒杯碰在一起,关尚权一饮而尽。任自强,陈洪礼也只好喝了这杯酒……

关尚文看哥哥对这场风波,解决如此得不慌不忙,如此圆满,心里非常高兴,但对哥哥的酒量产生了怀疑:这食堂中三十多桌,自己每桌只象征性地沾点儿酒,已经感到不行了。可他那样一杯一杯地喝,为什么就一点不醉呢?难道他真是酒漏?

关尚权见风波已经过去,怕再出新的风浪,便笑着向大家说:“我关某人是个酒囊饭袋,今天得各位的捧场,令我感到荣幸。在此我谢谢大家!”说到这里,向大家深鞠一躬,又说:“今天不但领教了诸位的盛情,也领教了西山白酒的醇香,本来还想陪大家再喝几杯,可是,怕回去后老婆不让我上炕,所以不敢相陪……”

“哈哈……”又爆发了一场笑声。

“大家不要笑,我是有名的气管炎,这是人所共知的……怎么?你不信?不信你问我的那口子,我们做孩子的时候,她喜欢男的,我喜欢女孩,可她不听我那一套,齐擦卡擦一口气给我生了三个儿子,我一看火了,这才给我生个女儿……”这关尚权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可他笑眯眯的像没事一样。见人们都吃喝笑得差不多了,这才归到正题:“为了大家吃好喝好,同时呢,也别像我似的,喝得怕老婆不让上炕,我就不一一的再陪了。天也不早了,远道的还得往回赶,所以没喝好的继续喝,没聊够的继续聊,我可得让孩子他妈给我醒醒酒去了,希望大家有机会到我的小小的湖西农场咱再喝!”说完向李元方点点头,摇摇晃晃地回了座。

牟春丫见关大哥真的说醉就醉了,忙端起一杯矿泉水,亲自送给大哥轻声说:“大哥我佩服你,快喝点水,清醒清醒头脑,你要醉了,尚文应付不了这局面。”

关尚权忙接过水,也轻声说:“你放心我没醉,是我装的。其实我没喝多少酒,我是怕再出插曲……”

“啊——愕?”牟春丫看他确实是装醉,倒有些迷惑不解了。

人们欢天喜地的渐渐地告辞回去了,任自强也告别回去睡觉了。

谁想到这时,陈洪礼借着酒兴竟走到辛其美面前说:“你……你要想和……和我好,就与他断……断绝关系,我在口岸……给你盖……盖楼……”

“你!你敢!”牟春妮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气冲冲地指着陈洪礼说。她的四个孩子也都站了起来,怒视着爸爸。

在牟春妮母子的逼视下,陈洪礼觉得自己失言,踉踉跄跄地向妻子走来说:“老婆,我错了,我……我是逗逗……她玩呢……噁……”说着,突然一口,吐了出来,差点摔倒在地上。

“嘿!丢人现眼!这是我哪辈子修的德呀……”牟春妞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丢下陈洪礼一扭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