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春妮哭着跑出了食堂,可急坏了关妈妈。

“快!快把你二姐拉回家,千万别出事。”关妈妈见寿筵的风波又起后悔莫及,忙让牟家姐妹和万晓莲等人去劝牟春妮,自己也走出食堂,向家走,尚权、尚文等人一见,赶紧去扶妈妈。关妈妈生气地说:“扶我干啥?还不进去招待客人,快让司机将那畜牲送回去,我不想见到他!”

“好!”关尚权等人答应一声,让姐姐关尚香等人陪妈妈回去,自己和弟弟又进了食堂。

微风和煦,阳光柔和,虽然是六月天气,但关尚文家里充满了春意。牟春妮虽然忧容凄凄,但在关老太太的安慰劝说下,已停止了悲声,又恢复了慢声细语地倾诉。

“妈!我不知哪辈子做了什么孽,找这么个东西,气死我拉倒!”牟春妮幽怨地说:“自从我认识他到现在,没过几天省心日子!”接着向干妈讲起了往事——

还是在没结婚之前,陈洪礼已经和辛祺美有一种不正当的关系。那时他仗着父亲是分场场长,当上了分场电工,由于工作之便,经常到各家查线路。一次到辛家查电,碰上了辛其美与别人鬼混,那男人一看是场长的儿子,吓得就跑了。本来陈洪礼扭头想躲开,这时辛其美说话了。

“陈哥!”辛其美娇声娇气地叫陈洪礼,“你就那么狠心?我是个黄花闺女,有人强暴我,传出去让我怎么活呀?你就不可怜可怜我?”辛其美躺在炕上,半盖着身子,细嫩的跨骨露在外面,娇滴滴的羞容,可怜巴巴地望着陈洪礼,两只眼睛像两把火钩子,钩得陈洪礼走不动路。

“辛妹!你让我怎么可怜你?你们的事就当我没看见,我不会向任何人说。”

“陈哥你真好,谢谢你我忘不了你的话。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有老婆有孩儿,还想占我的便宜,可我一个女孩子,有啥办法呀?我的陈哥——”边说边拉住陈洪礼的手。轻声说:“你是个男子汉,人又这么好,我今天报答你赶走那个畜牲……”

陈洪礼见她如此,已经是欲火焚身,二话不说,回手插上门便上了炕。

也就从那时起,陈洪礼一有空便找辛其美鬼混,并决定要娶辛其美。他的父母知道这事以后,知道辛家的丑事坚决反对。他自己在与辛其美不断地接触中,发现她不光和自己有关系,而且还和不少人不干不净,其中大多数是有妇之人,所以也就打消和辛其美结婚的念头,但不断地和她来往。他父亲陈广福见儿子的事管不了,便想办法给儿子找个合适的,这就出现了父子合伙骗牟春妮的事。陈广福教给儿子骗姑娘的方法,警告他不能再和辛其美来往。就这样终于将牟春妮骗到手。

可是,是狗改不了吃屎,牟春妮和他结婚后,本该好好过日子,然而,陈洪礼旧情难忘,几次被牟春妮发现丈夫的行为。牟春妮嫁给他就很委曲,谁想到他还是这样的人?多次劝阻都不见效,为此二人始终不和。好在陈洪礼对他还算体贴,工作还真是把好手,过日子也十分勤快顾家。再加上牟春丫多次劝她:男人有几个十全十美的?有了孩子,岁数大了也就好了。听了姐姐的话,她也就凑合着过下去。后来全家调往林业局,牟春妮虽然舍不得离开西山岛,但一想能离辛其美远一点,也就不会再犯这样的事;同时,离开干弟弟关尚文,也省着他疑神疑鬼。

关妈妈听了这些,叹了一口气说:“那到林业局就该好好过日子了,洪礼干得不错嘛,从一个工人当上了干部,你的孩子也大了,也熬出头了。”

“妈——你不知道,不当干部还过几天舒心日子。当了干部他变得不像个样子,特别官当得越大,他变得越厉害!简直没人性!”

“二姐,他是怎么当上的官?他那两下子能当官儿吗?”牟春妞撇着嘴问。

“唉!运动中还管能不能当官?只要出身好敢造反,再加上能干就能当官。你这个不成器的二姐夫,就因为能造反能大义灭亲,当上了革委会主任。”说到这里看一眼姐姐牟春丫。叹了口气又说:“都是我那不要脸的公爹,本来是个勤勤恳恳的好干部,可是在色字上却跌进了深渊。使自己悔恨终生,连自己的儿子也落井下石,踩着他父亲往上爬呀!”

牟春丫以疑问的目光看着妹妹,但没说什么。全屋的人都想听听,陈洪礼是怎样往上爬的,也都认真地听着。万晓莲见说起陈家的事,恍恍惚惚听说这陈广福因牟大姐而倒台,但不知详情。便说:“不能吧?大表哥为人还是可以的,对亲戚朋友他是毫不吝惜,怎能会整大舅呢?”

“唉!小莲那,看人不能看外表,我就是吃了他外表忠厚,心怀笸测的亏,才有今天的结果。”说到这,深情地回忆说:“自从到了林业局,还算过几年省心的日子。老公爹到林业后,被降职使用当一个采伐队队长。他知道自己的过错,拼命的工作,他带领工人整天在采伐第一线,不愧劳模本色。他知道对不起我们姐妹,常有愧疚之感,特别我生孩子后,婆婆百般照顾体贴我,比亲妈还亲,公爹对他儿子也是经常提醒,叫他千万照顾好我,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陈洪礼也很听话,对我也是体贴入微。林业局的人们都说:老陈家一家才像个过日子样,看人家一大家子,老少三代多和睦。谁想到运动开始了,我们家和睦相处的日子,渐渐地变得不和谐起来。”

“怎么?革名也革到你们家里了?”闻丽娟说。

“唉!谁家能得安稳哪?”牟春妮叹了口气,“本来一个人犯了错误,改了就行了,可是,革命又把我公爹的老账抖露出来了,在接受批判检查时,又知道陈镇北将军是他父亲,说陈将军是大土匪,大军阀。这一下对他揪住不放,老账新账一起算,天天批斗,斗得他死去活来。”

人们听到这些,都引起了对运动的回忆,无不叹息。

“人家挨斗,回到家亲人还能安慰,可是当时陈洪礼是造反派小头头,为了保住自己,要和他爹划清界限。不但不安慰他爹,还比谁斗的都厉害。不但在外边动手打他爹,回到家里还总是埋怨他爹不争气,骂他爹使他背上了坏分子子女的臭名。更可气的是,在一次批斗会上,他主动发言,揭露他爹是假劳模真流氓;捏造说他爹和反动的‘在家里’舵主有关系;还说他爹把自己的亲妹妹送给‘在家里’的总舵主当小老婆……”

“咯咯——我成了他亲妹妹了,还成了小老婆了!这个混账东西,还有脸来给我祝寿?”关老太太听了这些,又好气又好笑,笑着骂了一句。

“本来我公爹是个老实能干的庄稼人,不当干部也不致犯错误。平时他就很后悔,别人怎么批斗他还能忍受,可自己的儿子却无中生有的乱说,怎能受得了?当时就指着他儿子跳脚大骂,可是刚骂了几句,突然自己倒在台上,得了脑溢血。直到现在也没好。”

“这个丧尽天良的!猪狗不如!”人们听了这些,无不咬牙切齿。

“这回可好,他成了大义灭亲的典型,到处作报告传经送宝,很快当上了革委会主任。我婆婆一看,气得说他打他,他都不听,反而说她妈不能和他爸划清界限,就断绝母子关系。生生把她妈气死了。”

“嘿!什么东西!”闻丽娟骂道。

“她妈一死更没人管他了,常常是一天到晚不着家,不知交些啥狐朋狗友,因为是官儿了,向他溜须拍马的也就多了,他握着木材大权,成车皮的木材去送礼,身边总有一些女人给他服务,我生气也没用,让他自己作去吧!好在他还顾家和孩子,对我也还可以,有钱了总是交给我,我也就不愿意管他惹气生。反正他也不让我缺钱花。”

“看来你是不缺钱花,哪来那么多钱?”牟春丫不解地问。

“在我们家,虽然日子不顺心,但向来没为花钱生过气,他能挣花钱大方,对朋友也不是小气鬼,所以他的官也就越做越大。特别是运动后不但他爸爸平了反,陈镇北将军也得以平反昭雪。这一下他又成了老革命的后代,成了革命功臣,一跃当上人大代表,储木场场长。”

“照你说,他干得还真不错,这也是借他爷爷和他父亲的光,应该好好干,别丢陈将军的脸哪!”万晓莲感叹地说。

“唉——他干得是不错,可是人也变了。他是官升脾气长,毛病也跟着长上来了。成天喝酒,又开始和一些小姐鬼混。过去还怕我,可现在他对我是说的一套做的又一套。说多了干脆几天不回家。”说到这里,牟春妮显得无可奈何,正要接着向干妈说下去,被关尚文等回来打断了。

“妈!没事吧?还生气吗?”关尚文一进屋便问。

“没事,哪来的气?我活七十的人了,竟让孩子们喝多了酒气着,那能行吗?”关妈妈笑着说:“客人都走了吗?你大表哥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