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轰炸中的母子俩

“呜——呜——”尖厉的警报声,打断人们的闲聊,大家立刻奔向防空洞。而关妈妈目光冷峻,神态坦然地搂住小尚文挺立在屋中。

这事发生在前天,那天刘春友发现最近几起案子都与原来的“在家里”有关,被害人都是“在家里”的人。关幽燕虽然去世,但他是这个组织的总舵主,妻子儿女还在,敌人很可能向他们下手。为此布置好一切之后,派解放军化妆到关屯,并让赵二暗中保护他们母子。当尚权、尚文与高个子对话时,已经引起了主意,见小尚文将高个子引向村政府,暗暗称赞这小哥俩够机灵,了不起!民兵悄悄地围住村政府。当小尚文一喊抓坏蛋,高个子立刻落入法网。

“你不是城东大哥钟有亮吗?你向国民党告密,陷害你们老大哥,自己反被抓,听说你被国民党杀了,怎么又活了?”关妈妈气愤地指着高个子问。

一连串地问话,高个子一句也不回答。

钟有亮被押走啦,经过审讯,这个白面郎君钟有亮,不得不如实交待自己的罪行阴谋——

当年“在家里”老大哥关幽燕,在国民党警察局移花接木,指定钟有亮是老大哥之后,局长马俊伟信以为真。对钟有亮反复审讯,逼供,他却说不出宝扇的准确下落。被打得死去活来,便乱说一气。马局长只好下令处死,以搪塞县党部的压力。谁知在执行中,当时县长关幽武觉得这里有问题,又不愿与两个弟弟幽燕和幽义撕破脸皮,便让军统局将人劫去,秘密保护起来,把此事压下去,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求安。

幽州解放之前,又把白面郎君钟有亮,秘密送到台湾接受特务训练。最近美国将在朝鲜登陆进攻中国,台湾要反攻大陆,派遣一大批特务潜入东北,因他是辽西“在家里”的大哥,知道“在家里”不少秘密,还知道有一把宝扇,能调动辽西“在家里”的弟兄,就又把白面郎君钟有亮派了回来。他的任务主要是:找到宝扇掌握辽西“在家里”,组织“**救国还乡团”,由他任团长,配合美国和台湾的进攻,搞里应外合……

钟有亮潜回幽州后,没有找到原来的老大哥关幽燕。便潜回城东他的老家,收罗原来手下的败类组成暗杀队,让他们寻找“在家里”的大哥。一方面寻找宝扇;一方面收罗人马,组成“**救国还乡团”。好不容易找到幽州的几位大哥,可是一听说反攻大陆谁也不干,反而骂他是叛徒。他又用金钱,封官等手段,可是都不生效,怕暴露自己便杀害了冯三等人,就这样连续出现残杀“在家里”弟兄的血案。

钟有亮把找宝扇的重点放在关幽燕身上,在城内外没有找到,便亲自来到关屯,万万没想到,刚一到关屯,便上了两个孩子的当……

这份供词,使刘清友局长倒吸一口冷气:好险哪!不是两个孩子机灵使特务落网,后果不堪设想。他继续审讯,挖出其他敌特分子,钟有亮不得不如实交待,这才使这批特务落入法网,“**救国还乡团”土崩瓦解。

这一消息到关屯,也传到关尚权兄弟所在的大常屯小学,学校召开大会,宣读了县委关于表彰一、三年级学生关尚权和关尚文的决定:授予他们二人为“反敌特小英雄”称号,并号召全县学习。

从那以后形势越来越紧,随着美国在朝鲜登陆,美蒋特务不断潜入东北搞暗杀,搞破坏。搅得幽州城内外无宁日,不断有小孩因拣到钢笔、糖果、玩具而被炸死炸伤。各学校警告学生不可在路上捡东西,以免上当。同时,美国飞机开始轰炸东北的城市,农村,以及重要设施。

这天,妈妈带小尚文进城卖完鸡蛋,顺便到西门外舅舅家,正好陈家的人都在。

“妹妹!你好久不来,我好想你们那!”舅妈热情地向妈妈说,并拉着小尚文的手说:“我外甥越来越出息了,听说你们哥俩抓个特务?”

“那小子是出卖他爸的叛徒,也是老天有眼,撞在他们哥俩手里。”妈妈自豪地说:“不是他们俩有点儿小聪明,今天你就见不到你妹子了!”

“是啊,早听说了,你是……”

舅妈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响起了尖利的警报声。

大家立刻奔向防空洞。而关妈妈目光冷峻,神态坦然地搂住小尚文挺立在屋中。

“快!快跟我们进防空洞!”舅妈拉住妈妈就往外跑。

“不!防空洞那么小,再进去我们娘俩连气都喘不过来,我不去!炸不死我们。”妈妈倔强地说。

“来……快来吧!多俩人没关系——”舅妈见妹妹不听劝,边叫边往外跑。已经听到飞机声,舅妈无奈只好进了防空洞。

“三儿,别怕!炸不着,攻城的炮弹在咱房顶上飞,都没事儿。几个飞机怕什么?”妈妈给儿子壮胆儿,“要沉住气,飞机扔炸弹,如果该死,在防空洞也免不了死。昨天城里上坡儿有一家五口躲进防空洞,飞机扔炸弹炸起的土给防空洞盖住了,结果全闷死在洞里。”

“对!要该死,怎么也躲不了!”小尚文说。

“轰隆隆”的飞机声已到了屋顶,像闷雷一样震耳欲聋。妈妈急忙把小尚文夹到炕沿下,自己也蹲了下来。

“轰轰……轰轰……”一连串地爆炸声,震得房子直掉土;窗户纸变成一条条,一道道;仅有的几块玻璃被震得粉碎,落了一炕;房前好像暴雨打在树叶上哗哗作响;“嗖——轰!嗖——轰!”炮弹的怪叫声接连不断。妈妈赶紧捂住尚文的耳朵;飞机呼叫着在低空盘旋,似乎把炸弹投向院子中;房屋在颤抖,炸弹在轰鸣。妈妈已经不在乎了,直起腰向窗外看,只见房前大路南的地里,在巨响声中,粗大的烟柱冲天而起,泥土下冰雹般刷刷下落……

轰炸持续一顿饭的功夫飞机飞走了。

陈家的老少,一个个灰头土脸,满身泥沙,狼狈地从防空洞里钻出来了。

“这家伙,太危险了。没让炸弹给埋了!”人们七嘴八舌的一边吐嘴里的泥土一边说。

陈家的防空洞虽然很深,盖得也很厚,上面又用粗大的原木棚着,再上面还用秫秸铺了一层,又盖上厚厚的土。本以为万无一失,哪成想持续的轰炸,大地在颤抖中将盖上的土全都震到洞里,只剩下高粱秸铺在上面。多亏原木长,不然原木掉进洞里,后果不堪设想。

关妈妈领着小尚文走了过来,迎上陈家众人。

“我说老关哪,你胆子也忒大了!刚才你在哪儿来的?”满人家的规矩,女孩儿出阁(出嫁)后,随婆家姓,所以哥哥对妹妹叫老关。

“就在屋里呀!这不啥事也没有吗?”

“还是老关有见识,如果再炸一会,就是不被炸死,也得被压死!”舅妈不由得称赞妹妹,她后悔不该进防空洞,:“妹妹常说:‘该井里死,河里死不了’。这真应了这句话。你看咱在洞里满身泥土,人家娘俩啥事也没有。”

“我得回去了,咱看看飞机炸什么了?这么凶!”妈妈说着就要走。

“吃完饭再走吧,忙啥?”舅妈说。

“不了,家里只有俩孩子,回去晚了该着急了!”她说走就走,带着尚文迈出大门。

“尚文,拿着路上吃。”舅妈说着塞给他两个熟鸡蛋。

“不要,我不吃。”小尚文推辞着。

“拿着吧,你舅妈给你的你就吃。”

“谢谢舅妈!”尚文这才接过鸡蛋。

说着话,已经送到岔路口,人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路南的大树东倒西歪,有的被拦腰炸断;日本人丢下的三层楼屠宰厂,已被炸没了;砖头、水泥块到处都是;地面炸出一个个深坑;木梁窗框还冒着烟火。刚才轰炸的原来是这座废弃的屠宰场。

“哎呀,住在这里的解放军呢?”舅舅焦急地,“这轰炸一定是冲着军队来的,又是狗特务报的信儿!”

人们叹息着,见厂房无人的痕迹,都祝愿着说:“但愿部队早转移了。”

这时,从南门到闾山的路上,黑压压的军队连续不断,向西行进。关妈妈母子从陈家出来,不觉间和部队走到一起了。见解放军战士身穿草绿色军装,头戴柳枝编的防空圈,急匆匆地赶路。

突然警报又起,并响起隆隆的飞机声,正在行军的战士们,刷的一声都趴在路边的壕沟里。路上只剩下关妈妈母子二人孤零零地走着。

“快趴下!不要命了?”两个战士串出壕沟,把她们母子按倒在沟里。

飞机呼啸而过,胡乱扫射一阵,飞走了……

部队又前进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到关妈妈母子跟前,微笑着说:“大娘,飞机来了不躲多危险哪?”

“怕什么,不就是飞机吗?大不了炸死我们娘俩,死了倒省心!”妈妈满不在乎地说。

“大娘,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敌机发现了你们,真要扫射起来,不但你们的命保不住,咱这部队也就完了。”军官不无责备地说。

“啊——这我倒没想到,同志,太对不起了!”关妈妈经常给解放军带路,丈夫又和闾山游击队一起战斗过,对解放军有深厚的感情,对自己刚才的做法深感后悔。

“大娘,现在美国飞机猖狂得很,欺负我们没有高射炮,每天来轰炸。特务又专给敌人报信,所以很危险,还是少出门的好。”军官和蔼地劝说着。

“好,好!从今天起,再也不出来了!”

“叔叔,你们这是到哪儿去呀?”小尚文见这个军官叔叔对人这样好,忍不住问道。

“小三儿!不准乱问。军队上的事儿是不能随便乱打听的。”妈妈从与陈大队长的交往和与丈夫的生活中知道,军事行动的秘密同“在家里”的秘密一样,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哈哈!大娘还知道保密,不简单。不过这次没关系,我们部队去休整、练兵。准备接受新的任务!”

“又要打仗了吗?唉!才安定几天啊!”妈妈自言自语地说。

“仗暂时是不会打,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啊?可是敌人不让,美国要把朝鲜当跳板来打咱们,这仗早晚都要打呀!”

“该死的美国鬼子,刚帮蒋介石打完内战,又想打咱们,这仗是得打,狠狠地打!”

“大娘,你们娘俩这是去哪儿啊?”

“回家!”

“你们家住哪儿啊?”

“住关屯哪!”小三儿抢着说。

“住关屯?正好我们也去关屯!”

队伍仍在前进很快到了关屯。

关屯已经住满解放军。由于敌机的狂轰滥炸,幽州城内和靠近城区的重点建筑已经不能驻军队,加上近来又调来不少军队,陆续集结于闾山,像关屯这样的靠山村屯,全都住满了军队。

看来,一场大战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