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恋意围伤痛

春雨润春情

1。 春风迎书信

抗美援朝胜利了,关屯参战的志愿军战士,有的寄信回家报喜讯;有的归来到家门;有的为国捐躯成烈士……

关尚香如今已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她那爽朗的性格,泼辣正直的为人,舍己助人的善心,加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红润中散发出青春光彩的面容,黝黑乌亮的一对大辫子,淡淡的农装不加任何修饰,引来男青年的注目。媒婆往来登门,尚香一概拒之千里。妈妈深知女儿心有所向,也为其心焦。

随着出征战士消息的陆续传来,尚香的心难以平静。日思夜想,渐渐饮食日减,面容憔悴,有时恨爱交加暗自垂泪。不但妈妈为女儿担心,两个弟弟也感到姐姐变了。母亲心疼女儿,暗恨闵洪江寡情,一旦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那?

“姐姐,我看尚香有什么心事,怎么变得这样憔悴?”二叔谈起尚香。

“唉!我也说不清,女儿大了不由娘啊!”

“我看她的心事很重,是不是想那个姓闵的?别人死活都有个音信,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哇!怎么回事呢?”二婶心直口快,提名道姓地说出了病根。

“她二婶,你说话可得留点神,这些话我都不敢直接跟她说,怕她耍小性子让人受不了!”妈妈知道女儿对二婶爱说闲话耿耿于怀。

“我看干脆找个好人家嫁出去算了,省得孩子……”

“怎么?我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碍你眼了还是怎么着?”随着一连串的问话,尚香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其实二叔和二婶一进门,尚香就回来了。听二叔和妈妈谈起自己,就没进屋。听二婶说到闵洪江,倒想听听老人地看法。可是听二婶劝妈妈把自己嫁出去,便把一股怒火泼向二婶,“怎么?不把我当人看!凭什么调唆我妈把我踢出去?”

“这……这二婶也是为你好哇!”二婶一急连话也说不连贯了,“看你最近……身体……”

“我身体怎么了?怎么了?”尚香暴怒了,拿出了满族女儿特有的威风。哭叫着,“别假惺惺地装好二婶了,如果真为我好,就不会走东家串西家造我的谣!就不会调唆我二叔分家!就不会连野种都被打掉……”

“住口!别这么没大没小的!”妈妈见女儿越说越难听,厉声喝道。

“住口就住口,可我那好心的二婶还没解恨呢!她不把我赶出家门,她不甘心……”说着又哭着,“反正我在这个家也没啥意思,不如两个弟弟有出息,还不如死了好!”说着扭头跑了出去。

“尚香回来!回来,二婶不是人,二婶错了,你回来吧!”二婶说着哭了起来。这时,东屋不满周岁的孩子被吵醒,哇哇大哭。

“你呀,你呀!快回去看孩子吧!”二叔无可奈何地说。他都快四十的人了,才有一个宝贝儿子,心里高兴,对妻子也就迁就了,“唉!好事也让你给搅砸了!”又对姐姐,“姐姐你消消气儿,我去把尚香劝回来。”说着,走了出去。

荒凉的西山坡,几座孤坟淹没在茅草丛中,这些孤坟中有早被人们淡忘的,关家历代先人,关幽燕就葬在这里。上山来的路旁,高大的白杨和青钢柳在风中沙沙作响,掩去关尚香抚坟痛哭的悲声。

关幽厚知道姐姐母子四人一有心事,不向任何人说,总是到哥哥的坟上哭诉。想到这些,他心里很难受,好在三个孩子渐渐长大,谁想到长大的孩子更让人操心?他边走边思考着怎样让尚香说出心里话,生怕一句说错,让这倔强的侄女卷了面子。

“尚香,该回家了。”二叔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水轻声叫道。

“二叔,你怎么来了?”其实,二叔的担心是多余的。不敬二婶是因她一张老婆嘴,让这个刚进入青春年华的少女难以忍受。她通情达理,对二叔的苦衷,她心里雪亮。此时她已向爸爸,哭诉完心里的积怨痛快多了,“我不该说二婶,我知道她对我的一片好心……”

“唉——你二婶那张破嘴也够呛!早该让她知道知道!”二叔说完又试探地,“有什么难处你跟二叔说,憋在心里闷出病来,你也大了,心中免不了有解不开的疙瘩。”

“二叔,我一个女孩家,有些话跟谁说呀?我妈苦奔苦拽地把我们拉扯这么大,已经够难的了。我能让她为我操心吗?”说着眼圈又红了,“两个弟弟虽然懂事,可他们又能怎样呢?”

“有些话不能跟你二叔说吗?你心中的苦闷,是不是与这抗美援朝有关?”

“这……”尚香脸红了,知道二叔在试探自己,沉思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二叔知道你心中牵挂一个人,但是你向老人说又怕啥?妈妈、叔叔、婶子总会想办法的。”

“我不说已经被人家到处说闲话,我一说不更落人话把儿了?”

“有什么可怕的,人与人之间的友情是纯真的,何况当年你还是个孩子,一些扯老婆舌的话不攻自破!”二叔宽慰地说。

“我也这么想,可是闵大哥一点消息也没有,仗也打完了,还是音讯皆无,怎能不让人牵挂?”

“可也是,按理说应该有消息,除非他忘了咱关屯。”二叔怕尚香伤心,故意把忘了你说成忘了关屯。

“真忘了我,倒也省心,就担心他在战场上……”

“姐姐,姐姐——”尚文和尚权欢叫着跑上山来,打断了尚香的话,见兄弟俩这样高兴,尚香和二叔向他俩望去。

“姐姐,听妈妈说姐姐病了,特意给你送药来了。”尚文调皮地,“我包你药到病除。”

“胡说八道,我才没病呢。”姐姐嗔怪地说。

“有病!是心里有病!”尚文不紧不慢地,“心病就得心药医,专治心病的医生必得心上人!”

“死小三儿,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揍你!”

“揍我可就没好药了!”尚文说着,拉住哥哥的手,故意将手中的信让姐姐看见,“走!哥哥。姐姐说她没病,咱这不白操心么?”说着便要走。

“小三儿,好弟弟,你拿的什么?”说着一把夺了过来,“让姐姐看看!”

姐姐拿信在手,手微微颤抖,目不转睛地盯着:“关尚香同志收”几个秀气的大字,心跳脸红。

二叔一看是沈阳驻军某部寄来的,便说:“打开看看吧!”说完点着一支烟拔哥哥坟上的草。

两个弟弟不再说笑了,向姐姐说:“快看信吧!”说着走向一边,给爸爸的坟上填土。

尚香拆开信,三张信纸拿在手中:

亲爱的香妹:

一别三年有余,未曾见面,着实牵挂。

日夜想念你的音容笑貌,在关屯的一幕幕时常浮现在梦中。怎奈战争不允许个人的感情影响战斗,我多次写信都因保密的原因没有寄出。只好一封封留在身边。战争结束了,我将未寄出的信装订成册,准备有机会寄给你看,可是战地宣传部门却将它当宝贝似地收了去,说要出版一本什么《战地乡情录》,选择刊登以后还给我。

我们离开关屯不久,便参加了志愿军开赴前线。我被编入空军地勤,没有直接参战。因任务特殊,谁也不知道我们的驻的地方的名字。四周山高林密,与外界无来往。停战后才知道我们虽然是志愿军,但三年中一直在防空洞搞设计,连枪都没打过。甚至也没真正到过朝鲜,而是在沈阳某地……这些过去都是军事秘密,所以在战斗中,我们光知道咱们的飞机在这里飞起飞落,由于我们地勤工作做得出色,我们团被记集体大功一次,我也立了二等功。

战争结束我也是‘老兵’了。有可能集体转业,去什么地方还是秘密。但你放心,这次转业之前,允许我们回家一次,处理个人的婚事。提起婚事,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是否忘记了你的‘闵大哥’?如果忘了,我祝你终身幸福。如果没忘,我这婚事很想跟你连在一起……

请代问大妈、两个弟弟及乡亲们好!

再见吧,祝我们早日相见,但愿见面如初。

此致

敬礼

闵玉全

一九五五年x月x日

信看完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她满脸红润,又散发出青春的光彩。她小心翼翼的将信叠好,装回信封,揣在贴身的口袋里。

“二叔!”尚香禁不住喜悦地喊道:“来信了!是他的信!”

“谁的信?”两个弟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见姐姐终于又露出了笑脸,便明知故问,“是我姐夫来信了吧?”

“这药真有起死回生之良效!”小三儿又逗姐姐了。

“就你坏!”说完便把信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向二叔和弟弟说了一遍,但是略去了婚事一段。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二叔明白了至今才来信的原因:“在飞机场搞地勤,是军事机密,不怪我去闵店子他家里也音信皆无。”

“什么?你去闵店子干啥?”尚香惊诧地望着二叔。

“傻丫头,你的心事不说,二叔也看得出来!看你吃不好,睡不好,我能不着急吗?”二叔说出自己也在关心的事,“我从你妈哪里知道,闵洪江是闵店子人,听到咱屯人都有了消息,而闵洪江竟音信皆无,所以前几天我去一趟他家,但他家里也是一点消息没有,我也在担心哪!”

“二叔你真好!”尚香这才知道,二叔不哼不哈,却在为自己操心。她深深体会到父辈人的体贴和关心,“二叔,他家怎么样?”

“他家是闵店子有名的地主,因他母亲有病,父亲留洋在外,他受不了家族的气,十三岁跑出来参了军……”二叔把了解到的情况,如实地向尚香说了。

“他家是地主?”两个弟弟深感意外的同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