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情窦初开

“这——地主的子女也有好人?闵大哥不像坏人那?”尚香疑惑了。

“是啊!如果他是坏人,在抗美援朝时,能让他到空军地勤吗?”二叔否认了闵洪江是坏人地说法,“不过,也得认真考虑,地主阶级可是我们专政的对象啊!”

叔侄四人心中都有压抑感,不再议论此事,默默地回到家中。

晚饭后,尚权开会去了;尚文也出去了,尚香和妈妈在灯下做针线。

“妈!闵大哥来信了。”尚香轻声说。

“知道了,信里怎么说的?”

“我……我给你老念念吧!”尚香知道这事关系到全家,更关系到自己的一生,必须看妈妈的态度,便把信从头到尾,毫无隐瞒地念给妈妈听。

妈妈听完信,出一口长气,似乎千斤重担放下一般,“是个好孩子,还没忘记关屯。”妈妈称赞一句,“他提出婚事儿,这明显是向你求婚。你也不小了,也是考虑这事儿的时候了,你怎么想的,跟妈说说。”

“我还小,刚到十九岁,不想谈这事儿。”尚香红着脸说。

“可是总得给人回话儿啊!算起来他今年二十三了。”妈妈掰着手指算,“咱不能这样耽误人家啊!”

“我正为这事儿头疼,回绝吧,对这样人我心不落忍;答应吧,他家可是……”

“孩子,这事儿你二叔早跟我说了,他家是大地主,如果真要像关香升那样,我宁死也不把女儿往火坑里送……你先别急,你二叔说他十三岁参军,又在机密单位工作,一定是个不错的进步青年,所以我也犹豫不定。”

“妈,这事儿真不好办!是不是想办法推一推,即不伤人家的心,也给我们认真想一想的余地?”尚香充满矛盾的说。

“我看这样!”妈妈听女儿说得有理,“反正他在部队,你二叔说战士不能结婚,除非是相当一级的军官,你给他回信,只谈家乡的情况,不谈婚事儿,装作不懂,告诉他有机会来关屯看看,说我们都很想念当年的解放军。”

“他真来了咋办?”

“真来了,就好办了!”妈妈胸有成竹地,“我们都是他的房东老乡,两个弟弟都是他的好朋友,接待解放军是理所当然的。”

“那他当面提出来咋办那?”

“一般不会。”妈妈加重语气表情严肃地,“你到时疏远他,避免两人单独见面,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这……这……”

“这什么?作为一个女人,不同于孩子,必须学会保护自己!”妈妈又严肃地,“孩子,你一定要记住:这一步走错,可要错到终生啊!”

“妈,我明白了。”

“他要真来,我要好好看看他的为人处事儿,你二叔是军人出身,还当过军官,现在又是乡干部。就让他探探闵洪江的一切。到时候你看我的态度,怎样?”

“哎——做女人真难哪!”尚香感叹地说。

关尚文已是五年级学生了,他的学习各科都名列前茅。他已经变得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提起学习精神百倍,只要一捧起书,就是不吃不喝也不知道饿。

这天妈妈做饭,让他给烧火。他捧着书一边看一边烧,还不时发出笑声。

“这孩子,好好烧火,先别看书了!”妈妈边做小豆腐边说:“这小豆腐烧火得匀,火大了糊锅,火小了夹生……”

这些话,尚文一句没听到,只是机械地一把一把往灶坑里填柴,两眼盯在书上。妈妈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继续做饭。

“咦?什么味儿?”妈妈正往盆里盛菜,一股烧棉花味儿直冲鼻子,低头一看,“哎呀我的小祖宗,你看这鞋怎么了?”边说边舀一瓢水向小尚文的鞋上泼去。

原来,姐姐刚做的鞋,尚文看书入了迷,竟把脚伸到了灶门旁,右脚的鞋帮儿、鞋底儿全着火了,妈赶紧往鞋上泼水灭火。这一下他才叫着跳了起来。

“哎呀……”尚文疼得大叫,发现脚都烧起水泡。

“你呀你呀!真没办法。”妈妈心疼地用大酱涂在他脚面上,“我看你真成书呆子了!”

“这叫火烧脚后跟,事事都专心哪!”尚文忍痛笑着说。

“我看你除了看书专心,连烧火都不专心。”

“哪能啊!我看柴禾不多,才把脚当柴烧,这不省得我和我哥打柴了吗……”

娘被儿子逗笑了。

正因尚文如此用功,博得老师和同学们的赞扬。尤其是女同学,无论是在校或是放学回家,总愿和他在一起。问难题,他能像老师一样耐心解答;听故事,他讲古今中外一套一套的,像说书;有困难,他总是尽力帮助解决。但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赵淑香,跟他好得让别人妒忌,无缘无故的跟他怄气,找茬跟他吵闹,常常使他摸不着头脑。

“除四害”时,关屯的学生都分了麻雀腿和老鼠尾巴,都高高兴兴的超额完成了任务,正准备交给老师。这时,同班的郑金香串门回来了,见同学们完成了任务,自己却一样没有,急得哭了。关尚文便将自己的一份全给了她。结果自己一个也没交,老师批评他却一声没吭。

赵淑香知道后,跟他发起火来。

“你把东西给谁了?班长不完成任务不丢脸吗?”赵淑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指问他。

“给郑金香了!”

“她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不给别人偏给她?是不是看她长得好看,会撒娇?”

“什么话?她是我同学,别人不都完成任务了吗?”

“哼!说得好听,同学?别骗我了,你不说她长得好看喜欢她!你任务完成了吗?”赵淑香又耍歪了。

“哎呀——真是的,你说的啥话呀?我没骗你,咱俩是最好的同学,和她是一般的同学。”又嘻笑着轻声,“论好看,你是咱学校最漂亮的,就是小心眼,歪心眼。”

“我才不歪呢,我就不让你和别的女生好!”赵淑香撒娇地,“只准你和我一人好!”

“你太霸道了,我在班里老师总表扬,批评一次怕啥?郑金香老挨批评,让老师表扬一次不好吗?我的傻妹妹?”尚文说着拉过赵淑香的手,“只有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了这话,赵淑香变得温柔了。虽然她小名叫小胖,可如今是个少女了,一点也不胖,身材匀称,面目清秀,红润的脸上有一对装满笑意的酒窝,着实引人喜爱;但她充满霸气和野性;她爱好体育,是班里的体育委员,浑身肌肉比男孩还结实,学校开运动会,班里全凭她出成绩;她说话不让人,一般同学不敢惹她;她个子比关尚文高半头,但在关尚文面前,除了耍小性子外,对他温柔体贴。

二人手牵手信步向梨园走,见前面有人,淑香推开他的手,含羞带笑地说:“松开,让他们看见,又该瞎说了。你就会哄女孩子,以后可不许你拉别的女生。”说着,将头歪向尚文的肩……

“怕什么?我们是小学生,哪那么多事儿!”尚文不但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你不让我拉别的女孩,那我光拉你的手好吗?其实是你小心眼,都是同学,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多好,她们愿意和我在一起,我能把她们撵走?”

二人说说笑笑已过石人山,不知不觉间向山坡走去。

“说句心里话,我真怕她们把你抢走!”赵淑香虽然学习不太好,但她成熟得比关尚文早,青春的萌动,已在她身上显现出来,“你看那张淑贤,看你的眼神都叫人恶心,什么玩艺儿!”

“别瞎说,同学之间要注意团结。她比咱大,眼睛当然不像咱一样了。我也不是一件玩具,怎么会被人抢呢!”

“这我知道,但我有一种预感,你学习那么好,一定会考上中学和大学,而我成绩一般,念完小学,还不得回家种地?到那时你还能记得我吗?”

“考中学,哪有那么容易?咱三个班一百八十多人,升中学只能有七八个,哪就轮到我了。就是能考上,早晚还得回关屯,到那时,就怕你不认我这三哥了!”

说实在的,关尚文对考中学心里没底,从几年的考试来看,考上中学的不一定是尖子生。连飞燕姐是校学生会干部都考不上,何况自己才是个班长呢。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到了头道沟。

赵淑香看到头道沟,故地重游,勾起往事不由得脸红。紧紧地拉住尚文的手,手心都出汗了。

“三哥,咱看看小时挖的喷泉吧!你忘了你当时说的话了?”赵淑香歪着头问。

“好吧,没忘。但那时说的话,怎么能当真?”说着,拉起淑香向沟底走去。很快到了泉水边,泉水潺潺地流着,当年挖的坑边已长满芦苇和茅草;几株小树已经比碗口粗,浓密的树阴洒在坑上边;几条野兽踩出来的小路,光滑而湿润;几只正在饮水的小鸟,见有人来,欢叫着飞上枝头欢迎……

赵淑香拔了一抱茅草,铺在柳树下,将尚文一拉:“坐下,看什么?”说着,自己靠坐在柳树下。

关尚文也坐在树下,顺手拿出一本书翻看起来。赵淑香一看,一把夺了过来,顺势倒在他怀里。

“你真是个书呆子,就知道看书!”她的双目像一团火,仰视尚文方正的脸。尚文被她看得不自在,躲开了目光。双手抚摸她那丝绢一样的秀发,脸像被她烧着了一样,火辣辣的。

“三哥,我的屁股摔疼了,再给我揉揉哇!”赵淑香搬过他的脸,调皮地笑着说。

“呃?哈哈……”关尚文开心地笑了,“我可不敢**了,你已经成了大姑娘,你那禁区谁还敢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