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虎关香升想到这些,恼怒地哼了一声说:“哼!骗局!当年你们西宅上上下下合伙骗我,保下了狗剩的小命,却害死了我的夫人!什么歪脖老母显圣?什么小妖怪扔到山中狗不但不吃还喂他奶?全是骗人的鬼话!你们这样合伙骗我这个族长就是最大的不敬!族规难容!”

“族长大哥!已经是什么年代?别再用族长压人!”关香烈强压怒火,苦口婆心地又说:“我劝大哥收回成命,不要分开幽燕和陈佳氏格格,这样不但不违背族规,也符合天意。”

“什么天意?哼哼——”笑面虎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让你的妖怪儿子迷住了心窍!如果真是天意,那西宅就得让他败尽!关屯就得灭亡!”笑面虎说到这里,假惺惺的向祖宗牌位跪了下去,“列祖列宗啊!孩儿不孝,掌不住祖宗留下的家业,现在我的两个弟弟也不听我的,让邪魔降下的逆子留在关屯,他要败尽祖宗留下的基业,做什么穷神那……”说着叩头如捣蒜,痛哭流涕,“我可怎么办哪?……”

关香阁、关香烈看关香升突然来这一手,也慌了手脚,忙跪在祖宗面前陪着叩头。关香烈知道这是大哥借祖宗之名要严惩自己的儿子关幽燕,一时不敢再说什么;和事老关香阁看大祸将落在自己喜爱的侄子关幽燕头上,边叩头边想对策,突然大哭着述说,“列祖列宗啊——请原谅您的不肖子孙关香阁吧!是我没有辅助好我的大哥才惹下灾难,我愿承担一切罪过,请祖宗饶恕我大哥和我三弟吧!苍天既然派星宿下凡撑救万民,我愿献出东宅全部家产为大哥和三弟赎罪……”

“老二!你说什么?”笑面虎关香升做贼心虚,听他话中有话,知道这个胆小怕事的和事佬弟弟不敢说假话骗他,站起来厉声问道:“在祖宗面前你怎么信口胡说?”又亲手拉起两个弟弟,“起来,坐下说话!”

关屯这三个年过五十的老哥仨,各怀心事泪眼模糊地分坐在八仙桌旁,关香阁仍是痛哭不止。

关香烈被二哥哭得心烦意乱,不由得说:“二哥你老天巴地哭个啥劲儿?头掉了碗大个疤,天塌了有弟弟我这大个儿顶着!你怕啥?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说!”

“唉!”关香阁抽抽嗒嗒的长叹一声,看一眼身材高大满脸正气的三弟关香烈,又看一眼满脸笑容,心思难测的胖子大哥关香升,慢慢地说道:“没想到哇没想到,灾难就要降临在咱关家头上。”

关香烈和关香升一听都是一愣,静听他说下去——

“今天中午我刚睡下,便见青岩寺的歪脖老母站在我的面前,满脸怒容对我说:‘关香阁你听着!玉皇大帝派星宿下凡托生你们关家,来解救天下苍生,你们关屯的三大宅不但不好生侍候天神,反而还百般加害,竟多次想置之死地!这已惊动上苍,使玉皇震怒。若不及早悔过,你们关屯三掌门将捉到天庭问斩!关屯将受天打雷劈地灭宅之祸!本仙看你为人忠厚老实,还可救药,事先和你打个招呼,让你好有个准备。如果你大哥和三弟能听你的良言相劝,及早回头,你可劝他们设法悔改补救,本仙还可为他们说情,不然休怪本仙坐视不管。’你们说,我做这样的梦我怎能不哭!呜呜……”

关香升和关香烈听了关香阁的话,惊奇之余感到半信半疑,可是知道香阁是胆小怕事之人不敢说假话,免不了深思。

“这……这么说是歪脖老母向咱敲警钟?”关香烈自言自语。

“可能是二弟忧虑关屯的事太多,梦中的幻觉吧?”关香升怀疑地又说:“不过老母说星宿下凡托生咱关家,难道是我那幽洪孩儿?我让他自己闯出一条为祖宗争光的道,也没有虐待他呀?怎会降罪于我?”

“嘻嘻——我说大哥呀!”关香阁一听大哥把坏事否定,好事竟厚着脸皮往自己头上贴,又好气又好笑,本来哭丧的脸突然令人难以琢磨地笑了起来,“幽洪那孩子从小锦衣玉食,全屯人都把他看作掌上明珠一样,自己开银匠铺,每日花天酒地那受过甚么委屈?有谁敢屈待他呀!说是凡人倒是青年人中的佼佼者,如果说是星宿下凡,我看可不像。”

关香烈听大哥二哥议论孩子,想起自己儿子幽燕的种种与众不同之处,心中已明白了二哥的良苦用心,但他沉默不语,静听大哥有什么样的解释。

“嗯——可也是!我那儿子肉眼凡胎只会给咱关家带来财富,不会给咱带来灾难!”关香升很满意老二地说法,反复思考后突然说道:“这么说是老三的儿子狗剩是煞星降到关屯?免不了给咱关家带来灭顶之灾?”说到这里后悔莫及的又狠狠地说:“嘿!都是陈眨巴眼惹的祸!当初不是他偷偷地把小妖怪藏起来,哪会有今天的灭顶之灾?”

关香烈听大哥又骂陈二又恨自己的幽燕,气得站起来说:“你……”

“坐下!”关香阁忙喝住关香烈,用眼神制止他不要说话。又无可奈何地对关香升说:“我看也是幽燕这孩子,从他降生那天起就没有安定过!不论是玩耍,还是念书。处处都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小小年纪,怎么会什么都懂?弄不好是老母说的星宿下凡也不一定。我看以后咱对这孩子还真的多加照顾,不然有个一差二错那灾祸可就难避免了!”

笑面虎关香升听二弟说话与自己口径一致,不由得想起西宅三叔临死前向他们三兄弟讲起的幽燕的事——

狗剩儿幽燕聪明伶俐过人,但对读书并不用心,学会了就玩,先生常常为此出难题考他,但每次他都对答如流,无可挑剔,先生也拿他没办法。

一次,狗剩的爷爷到学堂,无意中向窗内看了一眼,见先生正在讲《三字经》,所有的学生都在注意听,唯有自己的孙子趴在桌子上睡觉,他便站住看着孙子。等要下课时他仍睡得很香,这一下爷爷生气了。

“你教我孙子,怎么能这样呢?他睡觉你不管,你这不是误我孙子学业吗?”爷爷气冲冲地走进来,不责备自己的孙子,却指责先生:“我花钱请你来,这样教书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啊——老爷,幽燕学会了,就让他睡一会吧!耽误不了他。”先生为自己辩解说。

“什么?我孙子睡了大半堂课,你讲的东西他根本没听,怎么说他学会了呢?”爷爷更生气了:“大孙子!你醒醒,爷爷考考你!”

“爷爷,你又要考我啥呀?”小幽燕大眼皮抬都不抬,睡眼惺忪地问。

“你们先生这堂课讲的啥?”

“《三字经》啊!”

“那你把他讲的背给我听听。”

“好!”关幽燕说完背起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他流利地背了起来,连老师没教的都背了出来,声音抑扬顿挫,非常悦耳。同学们听呆了,先生得意地笑了。

“停——”爷爷惊讶了。问先生:“这《三字经》你全教完了?”

“没有。不瞒老爷你说,你这个孙子一听就会,拿起书来一看就能背下来,根本不用我教,要不是还有这么多学生,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先生又说:“幽燕把《三字经》从头背到尾,他想睡觉我不让他睡,他没事儿干,捅捅这个,逗逗那个,我这课没法上啊!”

爷爷一听来兴趣了,又指着关家另外几个孩子,让他们背《三字经》,可是没一个能把老师讲的全背下来。这一下爷爷服了,心里想:“不怨都夸我孙子聪明,这小子还真不简单呢!”又问先生:“那我孙子学会了,怎么不往下教呢?”

“老爷,您老这孙子可不是一般的聪明,我都试过了,如果像他那学习速度,这些学生一个也跟不上,我为他一个人,怎么向家长交待啊?”先生为难地说。

“可也是。”爷爷想了想说:“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他还算你的学生,我没事儿在家里教他。他愿意来就来,不愿来就不用来,你说行么?”

“谢谢老爷!我求之不得啊。有您亲自教他,可就让人放心了!”先生高兴地说,他怕因为幽燕砸了饭碗。

就这样,第二天接着老师的课,爷爷亲自给他讲。讲了一会儿幽燕大眼皮一抹达,又要睡着了。

“幽燕!你把我讲地背一遍!”爷爷严厉地说。没想到幽燕把他讲的一字不拉地背了下来。

“怎么?这些课你都会?”爷爷惊讶地问。

“爷爷讲的,我好像都学过。”

“是先生教你的?”

“是先生,但不是这个先生。好像在很久以前似的。”关幽燕回忆地说。

“胡说!你才七八岁,很久以前还没你呢。”爷爷笑着说。

“那就是前世呗!”幽燕笑着说。

“啊?前世的事儿你都记得?前世你是做什么的?还记得吗?”爷爷不是惊讶,而是奇怪了。

“爷爷!天机不可泄。当你明年归天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幽燕神秘地说,大眼皮又合上了,像睡着一样。

“什么?你说我明年要死?你是神仙啊?能知前世和未来!”爷爷不由得心惊肉跳,再也无心教这个孙子了。

关幽燕笑而不答,仍是半睡半醒的样子。

果然,第二年正月一过爷爷无疾而终。从此,再也没人查问关幽燕的学业了。关香烈当了掌门以后,对他只知道给钱,其他事儿根本就不问……

笑面虎关香升想到这些出了一身冷汗,知道幽燕是有一些来历,对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想二弟说的梦中老母的话不可不信。这可怎么办哪?他惊慌地小眼睛转了又转。说道:“没想到哇,没想到——他爷爷临终时说:‘这小幽燕能知人的前生来世与一般人不一样’咱没当回事,看来是真的。”

“大哥,三弟!幽燕就是玩耍和挥金如土的作为也令人费解呀!你们想想,自从小幽燕不念书以后,除了和陈二的女儿在一起谈天说地外,几乎成天不在家。回家总是跟长工佃户一样,不知道的人根本不认识西宅大少爷关幽燕。他成天和一帮穷孩子在幽州城里,做什么谁也不知道?”关香阁对侄子关幽燕倒很关注,他看看大哥和三弟又说:“小幽燕每天和城里的孩子们在一起,捡煤胡,扒垃圾,拾破烂,卖钱后,看那个人穷得吃不上饭就送给人家,有时把一身新衣服竟脱下送给穷孩子,自己弄得像个要饭的!”

“嘿!”笑面虎说话了:“是够特别的了!可是这哪还像一个贵族家的大少爷?那点像咱关家的人哪!”

“我看像咱老三只知道关心别人的样子!倒是个小善人。”关香阁说到这里又说道:“一次我在十字街南看到小幽燕正与一小帮孩儿在一起玩,一个满头秃疮的小孩正哭着,咱幽燕上前问:‘冯三儿怎么了?’‘他们骂我冯三秃子,不和我玩!’‘来!让我看看!……啊,没关系!来我给你治治就好啦!’说着咱那幽燕到路边的沟里用手抠出一堆土,蜕下裤子撒了一泡尿合成泥,嘻嘻哈哈的让孩子们抓住冯三,他把用尿和成的泥,涂在冯三长满秃疮的赖巴头上,急得冯三哭着说:‘大哥你平时对我那样好,今天怎么也捉弄我?呜呜……’‘你小子别坐轿号丧不识抬举!我用祖传秘方给你治病,保你一治就好!别人我还不给治呢!’说得孩子们都哈哈大笑。我也笑了,心想:这小子竟熊点子!这时把小冯三弄急眼了,气得挣脱众人的手,边哭边挠他那满头正冒臊气的泥,我见一块块泥连着他头上的疮疤掉在地上,正想上前教训幽燕,可是看见冯三那头上的秃疮奇迹般不见了,竟长出一根根稀疏油亮的头发……”

“怎么?幽燕真就这样治好了冯三的秃疮?”笑面虎惊讶得不敢相信老二的话,“咱祖上也没有传过这样的秘方啊?”

“哈哈!哈哈……”关香烈爽朗地大笑着说:“这小子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多着呢!那是半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