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无奈的说道:“你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根本不懂剑道。”

王然看出林木的无奈,觉得有些得意,继续打趣道:“剑道!你说的剑道我应该见过,就是两个拿着把竹刀对砍对吗?听说日本的剑道还分了许多流派,但在我看来,所有的人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招式,除了砍还是砍,也不知道你们那流派是怎么分出来的,是按身高还是按体重?或者按长相?”

林木哪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戏谑之意,认真的说道:“其实剑道的精髓不在于剑,而在于道,剑道的修行,就是通过刻苦的训练,令自己的判断力,反应力和爆发力达到最佳状态,完全激发出人体的潜能,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心力的修练,有什么样的剑心,就会有什么样的剑道,虽然他们的招式看起来一样,但其内涵是不一样的,只有和他们交手的时候,你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差异,这样你该明白了吧。”

王然当然明白,身为修道中人,他哪能不明白简简单单一个“道”字所蕴含的丰富内涵,那其中已经包含了宇宙中所有的道理,修道者终其一生,所寻求的其实也就是这一个“道”字。王然说道:“我当然明白什么叫道,我不明白的是什么叫剑道,明明用的都是刀,偏偏要叫做剑道,不是应该叫刀道吗?”

林木愕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跟王然说不清楚了,明明用的是刀,为什么偏偏要叫剑道,事实上在日本,刀和剑还是有区分的,双刃的才叫剑,单刃的叫刀,和中国一样,可几乎所有的所谓剑客,用的其实都是刀,林木很难自圆其说,剑道刀道又关他什么事啊?“其实我也不懂剑道,刚才那番话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如果你真想弄明白的话,明天到了武神道场,向武神城主去问个明白吧。”林木说道。

说到这里王然有些隐隐的忧虑:“你提到这件事我有点担心,你说带我们上船那两人回去见我们两个跑了会怎么做?也许明天一早就会在客栈门口我看我们两人的通缉画像,武神祭我们也就不用去了,还是先想想怎么逃命要紧。”

林木摇头笑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哦,你怎么知道?”对于林木的自信王然表示怀疑。

林木打住话头卖了个关子:“你大概忘了那两人在游艇上的对话了吧。”

王然对他的藏头露尾的坏习惯深恶痛绝,催促道:“快说快说。”

林木不急不缓的说道:“他们为什么带我们回岛?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怕我们回去了引起麻烦,他们也会受到责罚,既然是这样,他们又怎么敢把我们出逃的事张扬出去,现在多半想方设法要把这事遮掩过去,就算当面看见我们只怕也会装作不认识。”

王然赞许的看着林木:“没想到你看事这么透彻,如果换了是我多半也会这么做,你大概也做过这种事吧。”

林木笑道:“这本来就是所有人的通病,我当然也不会例外。”

王然啧渍啧惊叹了几声,说道:“为什么这次不说是我们中国人的通病?好象在我们身上找茬是你的一大僻好吧。”

“其实在我们身上找茬不也是你的一大僻好?”

林木说道:“也许我以前的话令你感到不满,对此我非常抱歉,但你知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不过种瞒上欺下的行为并不只你们才有,我们也有,这是所有民族的通病,高压之很少有人敢于主动承担后果,东方民族表现得尤其严重,这大概跟我们成王败寇的思维方式有关,我们从来不看事情的过程,从来不考虑事情的特殊性,我们的眼里只有最后的结果,所以才会有人不择手段去隐瞒自己的错误,甚至因此造成更加严重无法挽救的后果。”

王然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故意安慰自己,虽然他对日本人处理此类事情的风格不太了解,但毫无疑问,瞒上欺下正是我们一贯的作风。“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改变,至少,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王然说道。

林木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两眼,到嘴边的话犹豫了一番,但最后还是说出口来:“大概很难,你们应该是世界上最喜欢开会的民族,你们把习惯于把工作的大部分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会议上,但是很遗憾,你们的会议总是报喜不报忧,每个人争先恐后的自我吹捧,却从没有人愿意真正的提出问题指出错误。”

王然纠正道:“那也不尽然,事实上就我的了解这种情况正在改变。”

林木道:“你说的大概是极少向外界公开的内部会议吧,我承认你说的没有错,但那也仅仅是指出问题,其目的大多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为了更大范围内的掩盖问题,难道不是吗?”

王然无言以对,干笑道:“还没说几句,你的矛头又指向我们了。”

林木叹息道:“对不起,我又说得过份了。”

王然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我正在了解你为什么要背叛生你养你的土地,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两国之间再次发生战争,你会站在哪一边?”

林木没有丝毫犹豫,似乎已经不止一次深深的思索这个问题,坚定的说道:“我不会忘记生我养我的土地,我也不认为自己背叛了它,至少我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它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这一晚,两人整夜再没有说话,但王然知道,林木一直不曾睡着,林木也知道,王然一直微睁着双眼。

清晨时分,嘹亮悠扬的号角声将大地从沉睡中呼醒过来,世间万物都在清爽的晨风中舒展它们僵硬的身体,花儿展开柔嫩的花瓣,上面滴下晶莹的露珠,小鸟展开悦耳的歌喉,振翅飞上树梢。

王然和林木睁开双眼,看见对方清澈明亮神采飞扬的双眼,那里面没有一点沉睡初醒的浑浊,却比以往多了些看透世事的通达。

以他们的功底,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睡眠,经过那一番对话,他们也很难真正的得到一个甜美的梦境。

人的生命其实很长,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成长,不断思考一些新的问题。

两人下楼吃了些早点,在小厮的带领下朝武神道场走去。小厮似乎还没有走出昨天后悔遗憾的阴影,一直面带苦色,直到走近道场,听到从中传来的阵阵人声,才稍稍露出一点兴奋的神情,每个人到了这里都会觉得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被其他人感染,心情豁然开朗。

武神道场位于城郭西边,规模宏大气势不凡,占据了城中面积最大的一片平地。道场中间筑有一座高台,四周空地当中零零散散搭建有几处看台,装饰华丽绝非普通人可以使用。放眼望去,王然依稀看见了昔日京城中校武场的影子,但却要比校武场更加巨大。这时道场中已经来了些看客,选好最佳的位置,王然终于见到和自己一样的“奇装异服”,心里稍安,这些都是来自幻境之外的人,看衣着打扮,神态举止绝对不是普通百姓,即使不是政坛高官,也是富豪商贾,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小厮看出王然惊异之色,说道:“据说这里是先有武神道场,而后才有武神城,最初的武神城,不过是道场之外的一道屏障而以,武神城经过历代城主扩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但道场却保留着最初的模样,一点没有变过,武神道场每二十年开一次,名义上是为各大剑道流派提供一个相互交流切磋技艺的机会,其实却是为了确立各大家族的地位。”

“确立家族地位?”王然和林木异口同声的问道。

“是的,每一个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势力,暗中得到某些流派的支持,当然也为这些流派的生存提供经济上的支持,所以流派的实力对家族在商坛政坛的地位有着绝对的影响,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人,就是日本佐竹财团的执行官和日本上议院的议员,不要看他们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都恨不得把对方斩草除根,如果没有武神祭,不知道日本会乱成什么样子,可能又会重新回到诸候割据的战国时代。”这小厮果然是万事通,一道武神道场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说得口沫横飞,好象这武神城中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林木问道:“那这么说来,武神祭对日本的政治经济也有着绝对的影响喽?”

小厮答道:“的确如此,事实上日本的政治经济一直受到这些家族的影响,或者说是操纵在他们的手中,武神祭不止决定了他们的地位,也维持彼此间的平衡,当然间接影响着整个日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