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还打昏了大内派来的高手,前后联想,再加上自己编的假话,季风不由得想,该不会真的是容袂所为,为了得到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他竟然放火烧了三小姐,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妒忌心强的人。

可是再想想,也实在是说不过去,毕竟梅家三小姐第二天都要嫁人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时门外有人击鼓,真是一个多事之夜,县太爷也一把年纪了,一个晚上奔奔**好几趟,也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于是季风就让他先行去休息,由自己代替他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来者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义庄的看守,那孩子看上去十六七岁,确实跟随师父从小在义庄长大,所以一点儿也不怕尸体这些东西。

上个月他师父死了,义庄就暂时交给他看守,孩子看到来办案的不是县太爷,而他也不认识季风是谁,就有点不敢言语了。

季风还算是个亲和的人,不让他跪,还给他赐座,微笑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孩喝了茶水之后,才放松了警惕说:“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义庄丢了东西,所以我来报案的。”

“那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大半夜的来报案呢?”

“两具尸体!”

尸体?!

“什么尸体!”季风一听急忙问道。

“是姊妹俩的尸体,她们是异乡客,上个月途径这里的时候不幸被劫杀,尸首至今无人认领,所以一直摆在义庄当中,今天我巡夜的时候,看到装她们的棺材打开了,再一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我听闻最近有些地方盗女尸猖狂,主要是用于冥婚,想来觉得事情严重,这是对尸体的大大不敬,所以就连夜来报案了,没想到惊扰了小侯爷,奴才罪该万死!”

说着,他就扑倒在了地上频频磕头,季风向一旁跟班的人挥挥手,说:“不,你做得很好,十分尽忠职守,这儿有十两银子是赏给你的,但是本侯有一个要求,在这个案子还没查清之前都属于机密,你绝对不能向外透露半句,不然官府就可以赐你一个泄露国家机密之罪,这是要杀头的,你知道吗!所以你半句都不能对外说!”

容袂从太后那儿回到自己的宫中,成去却还没从临州回来,也不知道成去是否已经把事情办好。

梅雪盛曾经说过,她此生绝不允许再被人抛弃,如果成去没有把自己的话带到,那后果他可真是无法想象。

这时,成去终于一路骑着黑弩宝马赶回了宫中,黑弩良马不比汗血宝马,整整跑了十二个时辰才到京都。

刚一到宫中就被容袂招到跟前问话,焦急地询问成去事情办得如何,她的态度怎样,成去回答:“启禀皇上,东西已经交到了梅小姐的手里,小姐说会在梅家好生的等您去接她。”

“那她有没有怪朕不辞而别?”

“没有,不过梅小姐似乎还不知道您是皇上的事,而奴才也不敢擅自做主告诉梅小姐。”

容袂点点头,拿出梅雪盛送的那只镯子,低低地微笑。他的确没有打算通过书面的方式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本来他打算亲自去迎接梅雪盛的时候亲口告诉她真相,如果不是太后阻拦,他早就已经飞回临州将她接回宫来,但是他现在一走,太后一定不会吃解药,所以没法,忠孝之间他必须先选择孝,就只能委屈梅雪盛了,等接她回来后再好好补偿她也不迟。

“行,你退下罢。”容袂让成去退下后,找来常伺候在身旁的随身太监说,“去临州把梅家梅言梅小姐接进宫!”

成去离开容袂的房间,还需到太后寝宫报告,任务才算完成。走到一半的路途,月亮的光明被茂密的树丛遮盖。突然觉得身后有人,他转身一看,却看不太清楚,便疑惑地处在了原地。

然后只感觉背上一阵刺麻,胸中的那口气怎么也无法喘息上来,成去捂着自己的脖子,跪倒在地,口里满满冒出漆黑的鲜血,当场暴毙。

这时,才从黑暗的深处走出一个纤细的人影确定他是否已经死亡,为他合上双眼,一个女声说:“你我同样是为皇家卖命,所以你千万不要怪我,如果你活着,那皇上接错人回来的时候,便会知道一切都是我在搞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千万不要怪我……”

****

次日一早,临州的梅家还被埋没在大火的阴霾中,但似乎不是太多人在意在这场大火中,他们损失了一位小姐。

徐氏派人钦点被烧毁的财务有多少,只有一个老妈子被派到了官府,打听案件调查的情况。

又过了两日,浩荡的人马又一次带着圣旨来到了梅家,梅家人集结在大厅里,圣旨写着,梅家之女梅言才情万千,贤良淑德,秀美绰约,是全国女性的典范,不计其出身商家之女,特招入宫,即日起程。

其实这是容袂的一个计策,梅雪盛毕竟已经是被许给了周子衡的人,虽然改了先前的圣旨,但是把清灵郡主误说成清灵县主的**也十分牵强,而如果这时下旨的皇上又恰巧将清灵县主收入后宫,那简直就是一种不打自招的行为,一定会招来非议。

现在如此,皇上娶的只是梅家一个叫梅言的女儿,而不是原本指婚给了周子衡的清灵县主,虽然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是听起来也多了几分安慰与名正言顺。

可这事梅家人当然不知道,于是听到梅言这个名字时,只能面面相觑。梅大老爷尴尬地笑笑,对视了徐氏一眼,心想,莫非是自己女儿多到连自己有个叫梅言的女儿都不记得了?不过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事,好的坏的,一齐发生在了一向平静的梅家。

徐氏意会地摇摇头,梅大老爷跪在地上低着头说:“这位公公,草民想您会不会是走错了人家,我们梅家并无一个叫梅言的女儿。”

那朝廷派来的公公一愣,仔细的看了看圣旨,又与一旁的人耳语了几句才道:“的确是临州皇商梅家,大胆刁民,你竟敢质疑圣旨?快快让梅姑娘出来,我们好早日启程,皇上还等着梅姑娘进宫呢。”

他们倒是想给,但是去哪儿给他们找一个梅言才是,梅老爷只能让公公等在大厅,招来全府的女子,心想会不会这梅言并非家女,而是一个同样姓梅的下人,但最终还是无果。

梅大老爷与公公只能借一步说话,先是拿出一千两的银票孝敬那位公公,公公喜上眉梢,收好了银票之后左右顾盼说:“皇上说了,只要梅姑娘听到梅言这个名字,自然会出来相认的,梅大爷不如再问问。”

“这位公公,这不都已经问过了吗?请问皇上是否还有什么其他认定这位梅姑娘身份的方法。”

毕竟来者都没有见过梅言,不可能就这样让他们随便接走一个人。这位公公有些为难,但看到梅大老爷又拿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之后,当场妥协了,他说:“皇上说了,等接到了梅姑娘,就让她拿出一支玉箫作为相认的证据。”

梅大老爷顿时恍然,感谢万分后又把这个消息传递到了各房。

梅琴冉此时正被关在冉姨娘的房中面壁思过,听说宫里又来了人,本是很想出去凑凑热闹的,可是冉姨娘怎么也不肯放她走,这会儿正在生闷气呢。

听闻有人来冉姨娘的院子传递梅老爷的意思,冉姨娘当即回绝说,她的院子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梅琴冉惊讶的跑到了衣橱里翻出那天的成去交给她的玉箫,她心中又气又喜,气的是没想到梅雪盛的姘头竟然是当今的皇上,就这样一个自幼丧母又十分不得宠的低贱庶女凭什么?

但喜的是,梅雪盛这辈子注定都是福薄的人,皇上都要来接她入宫了,可她却在两天前命丧火海,想到如此,梅琴冉就觉得开心。

梅家上下找了梅言两个时辰都无果,朝廷来的那位公公也很无奈,有这样的好事竟然没人出来认,他也只能先行回到驿站休息,再作打算。

“等等,这位公公,您看你们要找的玉箫是这个吗?”就在这时,梅琴冉甜美的声音从门帘后传了出来。她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从母亲的看管下逃出来来到大堂。梅大老爷看着出来说话的是自己的爱女,着实吓了一跳。

公公接过玉箫仔细看了看,隔着帘子又只看得到梅琴冉的一双秀美的小脚,回忆容袂派人来之前对玉箫的描述,于是点点头说:“梅言姑娘,久侯了,请姑娘上轿,我们即日起程回宫。”

梅琴冉知道马上可以进宫见到皇上,一点规矩都没有地从帘子后跳了出来,拉着那位公公就要走。

公公这才看到了皇上千辛万苦要找的女孩,心想,美人确实是个美人,但……皇上的品味似乎也不过尔尔。

“等一下!”还没走出两步,他们又被一个声音叫停。

梅琴冉心想不好,连忙躲在了公公的身后,公公停了下来,本来觉得很简单的一件差事,弄了这么久也没能解决,他本来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好不容易接到了一个人,竟然有人出来捣乱,语气便带着明显的不满:“你是什么东西,你可知,耽误了皇上的要事可是死罪。”

“民妇知道,民妇知道,可是民妇是这位梅姑娘的母亲,女儿就要进宫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有几句话想对她说,不知公公可否通融几分钟。”

“当然不行,难道你一个贱妇的事,还能比皇上的重要!”说完,那位公公一挥手,扭着腰肢就要走。

冉姨娘一把拉过了身边的丈夫,压低着眉毛用眼神恳求着,梅大老爷哪里受得了她这般攻势,于是上前拦下了公公,又拿出一万两的银票十分低顺地说:“公公你看,这可是骨肉分离之痛,就请公公通融一次吧。”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万两雪花银放在面前谁不心动?这临州的梅大老爷出手可比皇上要阔气。

公公收好银票,转身就对梅琴冉说:“见你们母女情深,那我就通融一次吧,就一盏茶的时间,不许再多了。”

梅琴冉这辈子没见过什么人,但见过的人基本就没有害怕的,可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最怕的就是亲身母亲冉姨娘。

冉姨娘其实是个极为温和的人,但在梅琴冉的眼里,母亲就是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无法抵挡的害怕。

冉姨娘把梅琴冉带到离大厅不远的房间里,让她站在一旁,自己伸手就是一拍桌子,桌子拍得响亮不要紧,倒是把梅琴冉的心震了三振。

梅琴冉差点吓得跪了下来,冉姨娘捉着她的肩膀问:“这是怎么回事!这玉箫你是从哪儿来的”

梅琴冉只能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道来,她说有一个人突然飞到她的面前把这玉箫给了她,还说让她等着,他家主子一定会来接她的。

说到这儿,冉姨娘思量了一会儿,觉得事情太过蹊跷,斥责到:“人家给你东西你就要了?为娘的从前是怎么教你的,看你都贪心成什么样了?!娘问你,除了玉箫,那人还给了你什么东西吗?如果那人把东西交错人了怎么办,应该还有别的证明皇上找的不是你才对。”

梅琴冉假装冥思了一下,想起被她烧掉的那封信,里面的确暗示着皇上现在要找的人应该是梅雪盛。

可是见母亲这般料事如神,梅琴冉就更不敢说出实情,只是一味地摇头,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说不定皇上就是在我某次外出的时候碰巧看到我,然后相中了我,娘,你怎么就这么看不起女儿呢。”

先前对小伯爵的婚事也是,如果不是母亲搅局,她现在就算是阴错阳差,也该当上小伯爵夫人了。

可冉姨娘还是摇摇头,觉得事情绝对不止这么简单,“如果是因为外出的话,皇上不可能点出梅言这个名字。”

梅琴冉被母亲这样一再的否认,也开始有些恼小脾气,愤愤地呢喃:“不可以是他南下时看到的女孩,所以自己起了一个绰号吗?!再说了,梅家姓梅的姑娘都在这儿了,又有谁叫梅言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冉姨娘愁眉锁得更紧,对,梅家所有姓梅的姑娘都出来了,除了一个人,如果皇上笃定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在梅家,那就只能是那个人了。

冉姨娘看了看时间,急忙让人回自己房间拿来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份书信,她交给梅琴冉反复叮嘱,说:“琴儿,你今天犯下了如此荒唐的错误,母亲真的不知该如何保你,你听着,如果你进到宫中,皇上当真怪罪下来,你就把这封信给他,然后说,这是梅雪盛给你的,这一切都是梅雪盛的主意,记住了,千万要记住!”

****

梅琴冉在全城瞩目下被送离了临州,经过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于两日之内到达了京都。

梅琴冉被安置在驿站休息了一个时辰,大约申时的时候,容袂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她接进宫中。

在驿站的那一个时辰里,有彩娘到来为梅琴冉精心打扮了一番,加上本来就是美人胚子,现在的梅琴冉格外的光彩照人。

她满心想着皇上见到她的第一面会说什么,会不会说:“美人,你就是朕今生要找的那个人,朕要封你为皇后。”

一想到说不定她能成为皇后,梅琴冉的心都欢喜的炸开花来。

二十人的队伍将她从偌大的宫门迎进,然后让她上轿,整整走了两盏茶的时间,她才到达容袂的寝宫。

又经过一番通传,一炷香后她才真真正正地走进容袂的房间,她心里期待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对她给与女人此生最高的封号,岂料她只听闷闷地一声男子怒吼:“你是什么东西!”

这几日容袂不断的回想着那日自己对梅雪盛说的话,他说他要娶她,这不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他虽然后宫藏着三千人,且不说这三千都是什么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他这样急切的心,让他迫不及待的想与她共建一个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

可当他以为他心里焦急等待的,那个与他心心相惜的梅言被迎进宫中时,却看着外人送来了这么个东西,他一跃跃下龙位,跳到梅琴冉的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厉声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东西!小言呢!”

梅琴冉被这样一掐,原本低着的脑袋被迫抬了起来,看到与自己毫厘之近的是一副阴冷的银面具,吓得当场流出了眼泪,用换不上气的声音说:“我……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会把你接近宫里!荣禄!给朕滚出来,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叫荣禄的正是那日去临州接人的公公,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皇上突然怒成这样,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说:“皇、皇、皇上、奴才在这儿……”

“给朕解释,朕让你去接小言,你给朕接回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回、回、回皇上,这、这、这、这位就是梅言梅小姐呀。”

“她是梅言?!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说着,容袂掐着梅琴冉的手似乎又紧了一点。

荣禄看到事情不知怎么的发展成了这副样子,也只能如实道来:“梅、梅家说梅府没有叫梅言的姑娘,但是皇上曾说梅姑娘有玉箫作为信物,而这位姑娘确实拿着皇上的玉箫……所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皇上饶了奴才吧……”

话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荣禄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地求饶。

听说梅琴冉的手上有他的玉箫,容袂竟然奇迹般的放开了手,说:“把东西拿出来!”他把大手递到梅琴冉面前,可梅琴冉只顾着大口的喘气,完全没有理会他,于是他又一次大声地呵道,“把东西拿来!”要知道,他容袂的话如果重复第二遍,那么下场将会很严重。

梅琴冉不敢再多想,急忙把东西从怀里拿出来了,竟然像烫手的山芋般丢在一旁。

容袂急忙俯身捡起他视如生命的玉箫,看了又看,没有错,这是当日他给梅雪盛作为信物的东西,一时怒气更深:“这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把小言怎么了!”

说着,大脚就在梅琴冉身上踹了一脚。

梅琴冉跪地哇哦哇哦大哭,语不成句地说:“我不知道梅言是谁,是你说谁有箫就娶谁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见她不回答反而大哭,容袂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邪邪地笑了笑说:“好,我这就送你回家,我这就送你回老家!”语毕,他拔出了挂在一旁的宝剑就想给她一剑。

“够了,皇上!”

房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有一声“太后驾到”的通报,容袂这才停下手,只见太后一边踏进房门一边说,“梅雪盛死了,请皇上节哀吧。”

“母后你在说什么!我不许你诅咒她。”

太后挥挥手,退下周围所有的下人,房里只留下了梅琴冉,和刚刚跟随太后到来的容锦年、沈齐云还有悲儿三人。

在太后面前,容袂稍稍敛了怒气,太后坐下后,说:“哀家没有诅咒她,这是哀家刚刚从临州得到的上报,几日前,清灵县主梅雪盛被烧死在家中,因为有了赐封,所以才通报来到朝廷,哀家想这个被莫名其妙封为清灵县主的姑娘,应该就是皇上口中的梅言姑娘吧。”

其实太后能猜到梅雪盛就是梅言也不难,容袂才下江南没几天,唯一为一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圣旨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梅雪盛,现在看他为这个叫梅言的女子气成这样,两者一联想,这个两个不同名字却在同一时间变得如此重要的人,也许就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