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是星期日,齐霸歪放假在家,她吃过丈夫做过的早饭后,斜身躺在炕中央,叼着香烟在吞云吐雾,面朝天花板,神情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肖海刷完碗后进屋扫地。 肖海不小心把凳子碰翻了弄出了动静, 齐霸歪“呼”地一下子坐起来,河东狮子似地大吼:“你他妈的笨死啦,像柳辰珠那个小骚壳子一样!”肖海反感地说:“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碰的,你说我就是了,干嘛和你妹妹比还骂她?”

齐霸歪更来气了:“瞎犊子,你们是一路货,比猪还笨! 柳辰珠是我妹妹,我乐意骂,关你啥事儿?你管不着!我就骂她,就骂!小丫崽子, 小骚壳子!骂骂骂,臭豆子!”肖海也气了: “好话你不听,就拉倒。反正是你妹妹,你就骂吧。”

齐霸歪火冒三丈,用手打炕“啪啪”直响:“肖海,你个瘪羔子,她不该骂吗?我们齐家,还有我,对她多好!把她从关里接来,养活着,养得白白胖胖的,又给她找个好婆家,好男人,吃穿不愁。”齐霸歪说到这里,吐了一口:“呸!”

齐霸歪瞪起三角眼骂道:“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现在是当家作主,用不着我们了,和我不热乎啦,也不孝敬我爹娘了!你说,她该不该骂?我,不但骂她,我还要打她!不,我不动手,我让黄二唬打!”肖海听到这儿,想起了什么,别有话音地说:“你让黄二唬打什么?你别挑拨人家夫妻关系啦。你行行好,发发慈悲,你就让天下太平太平吧。”

齐霸歪被肖海一连串的反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激得暴怒,一步窜到地下劈刺啪拉地打肖海,肖海就和她撕巴起来了。齐霸歪觉得奇怪,这肖海今天怎么不老实?竟然和自己撕巴起来了?齐霸歪一边打一边骂,肖海还是没有就范。齐霸歪心想:不行,得把他整服了,换着!

只见齐霸歪双手一松,轰然倒地。肖海觉得很奇怪,往下一看,吓得目瞪口呆:倒在地上的齐霸歪双眼瞪得溜圆,阴森可怖,牙跟紧咬,两腮抽搐,嘴里“呕,呕”直叫,口水冒出,一叫就一翻白眼儿。齐霸歪的双手攥得紧紧的,身子僵硬不弯。

肖海也慌了,不知所措,赶紧抱起齐霸歪的头,掐人中,嘴里连连呼叫:“若华,若华”,可是齐霸歪毫无反应,依然如故。红艳和洪越两个孩子不知从哪回来的,一见这情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趴在妈妈身上大哭起来:“妈,妈妈!”这真是孩子哭老婆叫,这也正是富有责任感的男子汉最怕的事情。

正在这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刻,柳辰珠推门进来。她一见此情景,蹲下身来,看着齐霸歪问:“姐夫,我姐咋地啦?”肖海回答说:“像是抽了。”柳辰珠也掐掐齐霸歪的人中,连声喊叫:“姐,姐,你醒醒啊。”齐霸歪还是没有反应。柳辰珠也着急了:“姐夫,这里有我,你赶快去请大夫。” 肖海答应一声,说:“好吧。”肖海走出去两分钟,齐霸歪突然坐起,哈哈大笑。

屋里的三个人都被这突然的情况吓呆了,两个孩子愣摸愣眼地看着妈妈。柳辰珠也诧异地看着齐霸歪:“姐,你,你觉得怎么样?你刚才不是抽得很厉害吗,现在怎么不抽了,还笑,你为啥笑哇,莫不真是那啥了?” 齐霸歪还是大笑不止,她一边笑一边说:“怎么,你以为我抽风了,神经有病了疯了吗,哈哈哈,谁疯了,我也不会的。”说完,齐霸歪更加发笑了,那两个未成年的孩子,都还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柳辰珠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只好愣愣地看着。齐霸歪这时一点儿也不生气了,一边笑一边说:“瞅你那傻样,我是装抽,整制肖海那瘪犊子。”

柳辰珠听了心里的感觉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但有一种是可以说清楚的——反感,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又敢说霸道的表姐什么呢?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姐,你可真是的——”齐霸歪不高兴了:“嗯——” 柳辰珠忙改口说:“姐,你可真是心眼儿多。今儿个又因为什么事儿呀?”

齐霸歪不觉怒从心来:“就是因为你——”齐霸歪愠怒地看了表妹一眼,柳辰珠心下一惊:“我?我咋地啦?”齐霸歪定了定神儿,瞪了一眼:“不是你,是你姐夫的大妹妹肖兰那个死丫头,她……”

齐霸歪话还没有说完,只听院子里响起了哭叫声:“若华哎,我的心肝宝贝呀,你咋病了?” 柳辰珠一惊:“我姨来了。”屋子里的人都往外冲,外面的人也往里奔。进屋之后,三寸金莲急急忙忙地问:“若华哎若华,你咋地啦?”

齐霸歪安慰说:“妈,我没病。你老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三寸金莲纳闷地说:“那肖海咋叫人捎信儿说你抽了,让我赶快来?”齐霸歪如此这般地向她妈做了汇报。三寸金莲听了一拍大腿:“闺女,我的心肝,你做得好!就应该狠狠地整治肖海那个瘪犊子。等一会儿我捉他,咱们娘们儿合计合计。”齐霸歪对七岁的肖红艳、六岁的肖洪越吩咐道:“你们两个小瘪犊子上外面玩儿去,看你爸回来时跑回来告个信儿。”两个孩子答应一声就跑出去了。

齐霸歪和三寸金莲嘀嘀咕咕地合计起来了,柳辰珠一般的也不插嘴,她既不能插嘴,顺着她们娘俩的意思说下去,又不能给一句的规劝,这她都做不到,她也只好不言语,看着这对活宝兼坏蛋的娘俩。

齐霸歪和母亲合计得差不多了,柳辰珠才插言:“我姐夫快回来了吧?”齐霸歪点头说:“嗯,差不多了,该回来了。辰珠,你也真是的,还劝肖海那个瘪犊子找什么大夫?” 柳辰珠辩解说:“我以为你真抽了,我不是心疼你吗?我哪想到你是装的呀?”

三寸金莲看看自己的外甥女然后回过头来对自己的女儿说:“这也不能怪珠儿。不过,珠儿,吃一堑长一智,从今以后,你要向你姐学学,不要太笨。”

柳辰珠连连答应:“是是。”心里却说:“你们这是什么事儿呀?跟你们学,一点儿人味都没有了。我姐夫那个人多好哇,对你们都是太好了,你们娘们还要整治他,真是不是人做的事。”娘仨正说着,洪越跑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爸回来了!”

三寸金莲对齐霸歪说道:“若华,你快,快,快,快躺下!” 齐霸歪一下子钻进被窝,柳辰珠给她盖好了被子,三寸金莲又让柳辰珠在齐霸歪额头上盖个湿毛巾,齐霸歪就哼哼起来了,看样子还病得不轻咧。

大夫进屋了,他身后跟着肖海。大夫走到炕边,给齐霸歪看病。肖海对大夫说:“我走的时候她抽得很厉害。大夫你好好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是啥病?咋治才能好得快?” 三寸金莲赶紧上前:“啊,大夫,我来的时候我闺女抽得可吓人啦,我会扎,我已经把她扎好了,现在不抽了,就是浑身难受。”

齐霸歪哼得更厉害了,用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颤抖的声调说:“大夫,我妈给我扎针了,现在不抽了,就是浑身疼,没劲儿,心里憋得慌。我是生了点儿气儿。”

三寸金莲听女儿说这最后一句话,她不怀好意地看看肖海,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对大夫说:“对,对,我知道我闺女这个毛病,一生点儿气儿,就抽,就人事不知了,都是我给她扎过来的。所以,你来的时候,她就不抽了,就像好人儿似的呢。”

大夫看得很认真很仔细,他的脸上的神情很迷茫,他又把目光停留在齐霸歪的脸上,齐霸歪赶紧又装起来,哼哼声由“哼哼”变调为“诶呀诶呀”。大夫看了半天,也没说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怪怪的,最后的脸色是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味道:“你的病不碍事,养养就好了。多注意休息,少激动。”

说完,大夫就快步走出屋去。肖海紧跟在后面:“大夫,她的病怎么样?是什么病?是不是抽了?要不要紧?吃什么药?”在肖海看来齐霸歪病得不轻,他怕齐霸歪知道病情的真实状况会吃不消的,所以一出屋他就一连串的发问。大夫见肖海问得紧,就停下脚步:“你放心好了,你爱人的病不要紧,什么病也不是。休息休息就会好了。”肖海还想问,大夫连忙说:“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没什么。再见再见。”大夫说完就走了,头也不回。

肖海见大夫这么个态度,非常地奇怪,因为,那齐霸歪又是抽,又是不省人事,这不是病得很沉重吗?怎么大夫什么也看不出来,还说不要紧,什么病也不是,这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是这个大夫医道太差,连这么重的病都看不出来?不行的话,自己再去找别的大夫吧,再不然的话,就送妻子去医院看视。这肖海是太实在了,根本没有想到别的,更不会想到这是妻子在装疯卖傻地整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