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一撇嘴巴:“我就是没有那么说,就是你妈编的。你说你妈气重了,她啥样儿?”西屋李嫂看看陈忠孝也问:“对啊,你妈啥样儿?”

陈忠孝略一沉思:“嗯——嗯——反正是躺着呢,直哼哼,还咳嗽,上不来气儿。”肖兰盯住陈忠孝的眼睛:“你没去找大夫抢救?”

陈忠孝摇摇头:“我想去,他们说啥也不让。”肖兰两手一摊:“看看,这不是整景?”陈忠孝一听肖兰说这句话,就气冲冲地说:“你胡说,他们整啥景?”肖兰看看众位邻居:“不整景,要是真的病重了,怎么不让找大夫来抢救?”王大嫂一拍巴掌:“对呀,重的话得请大夫或是上医院啊。”

在屋的人都点点头:“对呀,要是真的气重了,哪能不找大夫上医院啊。”

陈忠孝声音降下来了:“也没上医院,他们说不用。”肖兰看看陈忠孝,又看看在场的人:“这是其一。其二,你成天去,怎么我今天才去找啊?你不是有事儿也去没事儿也去,我拦过吗?你听我的吗?”

陈忠孝一时语塞,只好不说理:“哼,我听你的?笑话!”肖兰不理他的蛮横继续说:“告诉你,我是找你,可没上你家找。”陈忠孝象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接茬:“看看,不打自招了吧?前后矛盾,你还是高中老师呢,真不配!”肖兰看陈忠孝那得意的样子,心里十分地反感,他的形象在肖兰心中越来越渺小,也越来越鄙陋。

肖兰冷冷地一笑:“你听着,陈忠孝。今天下班后就停电,一大堆煤在院外面。我这几天有点儿感冒,浑身无力,挑不动。不把煤弄回来吧,还怕丢了,上次不都丢过一回了吗?现在煤都不好买,这堆煤还是我哥求人买的。我就到你单位找你,没找到你。我就往回走。走到拐弯儿时,我想离你家就几步了,这几天呀也没工夫去看看你妈的病,已经到跟前了就去看看吧。当时你家只有你爸你妈,他们见我去还挺高兴的呢,和我唠了半天的嗑。我看你妈坐在炕上挺好的呢,比我妈还好呢。我先在你家的窗帘缝看看没有你在我才进去的,我要是为了找你,我掉头可以走,为什么还进屋?”

肖兰说了以后,邻居们都点点头,他们都认为肖兰说的在理。陈忠孝一时也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就说:“他们说你问我去了没有就走了,屁股都没沾炕沿。这哪儿是看我妈,要是真看的话,也得问问病情啊。”肖兰看着陈忠孝的脸说:“我呆有二十多分钟吧,我问了你妈的病情,还问打不打针的情况。我还看了青霉素药盒了呢。这些情况他们说没说?”

陈忠孝沉思了一下:“就算说了吧。”肖兰摆摆手:“就算说了,算不等于是,到底说没说?”在屋的人都用眼睛盯着陈忠孝。陈忠孝蛮横地说:“你抠啥字眼儿?少来知识分子那一套。”肖兰一字一板地说:“这不是抠字眼儿,是就是,非就非,你们警察断案,也这么含糊其词吗?”

陈忠孝又是挺横:“你少东拉西扯。反正你不是看我妈,是找我。”肖兰往前走一步,逼视着陈忠孝:“就算我找你,不行吗?”陈忠孝理直气壮地说:“那行啥?你不让管我妈,咋行?”肖兰也毫不示弱:“我从来都没有不让你管你妈你家。你还少管他们了吗?但是咱们家有事儿你就不管了吗 ?你不是有家吗?你不是有老婆孩子吗?过日子哪能没事儿呀?那煤不弄回来丢了,烧什么?”

陈忠孝又是老样子穷横:“你不会收煤吗?你不是个人哪?”肖兰不屑地看看他:“我不是感冒了吗?不是浑身无力了吗?再说了,还停电,屋子又冷。”

李嫂搓搓手:“这屋子可不热乎。”肖兰转过身来,面向众人:“这还暖和多了,我刚回来时,屋子象冰窖。”王大嫂看了看刘志斌:“那大婶咋呆的,本来就有咳嗽病。”

强儿说话了:“大舅妈,头先我和姥都冻哆嗦了。”肖兰听了孩子的话,想起母亲和孩子冻得那个凄惨的样子,一阵悲哀袭上心头,眼泪直掉下来:“可怜我妈,可怜强儿,都遭老罪了!”众人听了都看看刘志斌和强儿,脸上都现出同情的神色。刘志斌的神情也很忧伤:“我围被,倒没啥。就是强儿冻坏了。”

陈忠孝却毫不在乎,他讥讽地说:“啊,你心疼你妈了,你妈还遭啥罪了?”

肖兰看陈忠孝那神态和听了他说的话,心里很生气:“你装什么糊涂?刚才还骂我妈。原来不当面,今天当面骂了,真是个畜牲!”

众人听肖兰这么一说,都来谴责陈忠孝:“那你可太不对了,咋能骂老人?” “还当面骂,那还是人不?”“肖婶对你多好哇,你这不是没有良心吗?”

陈忠孝见大家都来谴责他,又羞又恼:“我没骂你妈。我是骂你个没人味儿的。”

肖兰见他抵赖不认帐就说:“你怎么骂的我妈,刚才大伙儿不是都听得一清二楚吗?你不承认行吗?”

陈忠孝拒不承认:“我没骂。”邻居们可都说:“陈忠孝,你刚才是骂了,我们都听见了,你也太生性了,哪有当面骂老丈母娘的?你也太不像话了!”

陈忠孝无话可说。肖兰听邻居们这样说陈忠孝,就说:“你们大家都听见了吧?他就是骂了还不承认,说没有骂,他就是这么牲口霸道的。可惜我妈对他那么好,他就是这样没有良心。”

邻居们又七嘴八舌地说了陈忠孝一顿,陈忠孝不再嚣张了。肖兰把话题转到陈家:“也没见过这样的老人,挑个啥劲儿,想干什么?成天杵搁打仗,心里舒服?”陈忠孝一听涉及到他家了就蛮横起来:“你别放屁,我家不是那样的人,都是你不好!”

肖兰冷笑道:“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事实在那儿摆着呢。”陈忠孝还想说什么,王大哥看看也差不多了:“行了行了,事儿都明白了。别再吵了,都消消气儿。忠孝你赶快弄煤去,别丢了,煤可是不好买。走,我帮你弄去。”

陈忠孝摇摇头说:“不用不用。”王大哥一推陈忠孝:“走吧。”王大哥和陈忠孝出去以后,王大嫂说:“肖兰,你也别生气上火,这事儿看来是他家没说好话。这陈忠孝也是,老人说的对听,不对的就不能听,还回来干啥仗?况且大婶在这儿,多让你妈上火。”

刘志斌叹气道:“唉,我也是错了,当初就不该收留他们。好心不得好报,我对他哪儿有不是啊。”肖兰听了母亲的话,难过得哭起来:“大嫂,你说他是人不是?当初不是我妈收留,我们都不知道住哪儿呢。反过来他这样。今天当我妈面骂,多牲口!叫我妈多伤心。”

刘志斌摇摇头:“别说了,都是我不该收留,以后你们赶快找房子出去过。”

肖兰气愤地说:“他知道我妈要走就不搬了,想得房子占便宜。”刘志斌又叹气道:“我也不是不把这房子和破东乱西给你们,一天总是这么打打闹闹的,知道的是不怨我,不知道的以为我让你们养活呢。”

肖兰听了母亲说这话就有点儿着急了:“妈,你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啊,他转业回来的时候,咱家小炕还栅着呢。上他家,他家也不要,你心疼我们又收留了我们。再说,头几个月他也没开资,你把我姐我哥给的钱全都拿出来花了,哪用他养活一点儿了?不知谁养活谁呢。连强儿有病住院没钱了,你都掏钱了。可他家一分钱都没给,连看看都不看。”

王大嫂听了刘志斌母女二人的话,摇摇头,叹了口气:“唉,这些我都知道,你们的日子借你妈老劲儿了。陈忠孝这样也太不对了。他这个人咋这样?”

肖兰看看王大嫂说:“都是他家人挑唆的。”

王大哥和陈忠孝出去挑煤,王大哥看看这一大堆煤说:“陈忠孝,这煤有一吨啊,那肖兰怎么能挑动,这可真需要你回来挑的。”陈忠孝听了,说:“她也是人,咋挑不动?”王大哥说:“女人,就是不如男人有劲儿,我看那肖兰,也是感冒了,这黑天瞎火的,又是风又是雪的,够她呛,你是男人,该体谅她的。”

陈忠孝听了,用鼻子哼了一声。王大哥说:“我说陈忠孝,你要听劝,不要动不动就要干仗,放着好日子不过,这有啥好处?”陈忠孝说:“我也不想总干仗,可她不好,不就得干?你说,她不去找我气我妈,我妈能病重吗?”王大哥说:“我听你们俩说了,你妈的病,也没有那么重,也不上医院也不找大夫的。”

陈忠孝听了,心里很不高兴,说:“可我见到了,我妈住院都好多了,我回去,我妈就咳嗽上不来气,不是她气的吗?”王大哥说:“咳嗽上不来气,那都是气管炎的症状,没啥了不起的,你别因为这个和肖兰干仗,人家老妈还在跟前呢,你不是在人家吗,咋地也别太过分了。”

王大哥觉得气不公,利用这挑煤的机会劝说陈忠孝,陈忠孝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