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孝从家里出来,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观赏风景。这时候,是东北三月快尽的时刻,天还是很冷,但是,陈忠孝的心是舒畅的,他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寒冷。大街上,车来人往,好不热闹。陈忠孝越走越高兴,他在街里逛够了,就朝单位走去。

在他有病期间,领导和同事没少来家看他,他的精神上也得到了莫大的援助和安慰。快一个月没上班了,他也很想单位,也很想他的工作。由于陈忠孝的工作态度和他的工作能力,领导们都很满意,同事们也很赞扬,领导就把他调到局里最重要的治安组来专门办理案件。陈忠孝很喜欢这个工作,他也有能力干好这种工作。

陈忠孝到了局里,同事都很高兴,都围着他问长问短,关心他的病情,询问他的身体状况。陈忠孝一一地作答,并诚恳地向同事们表示感谢。陈忠孝和同事们唠了一阵后,就到局长办公室去看汪局长,指导员刘文辉不在局里,到县里开会去了。

汪局长有五十多岁,长得浓眉大眼,面色青白,中等身材。陈忠孝坐在汪局长对面,汪局长说:“忠孝,你好了吗?我还想再去看看你,可是最近局里很忙,案子也好几个,没有破呢,一时就拔不出腿来。”

陈忠孝笑笑说:“谢谢局长关心,你都去看我几次了,不用再去了,我已经好了,再说局里也太忙了。”陈忠孝和汪局长又唠了一会儿,说:“我明天就上班。”汪局长摆摆手说:“你不用着急,局里再忙,案子再多,你也得好利索,身体也得恢复好了再上班。”陈忠孝朗声说道:“没问题,我身体能行。”

汪局长听了,点点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来,自己叨了一棵,然后,给陈忠孝一棵,陈忠孝说:“谢谢,局长。”汪局长说:“不用客气,这不算个啥,就是一棵烟呗。”他们俩个都吸着烟。这是大前门烟,在当时来说,那就是好烟了,陈忠孝他也买这种烟抽。

过了一会儿,汪局长说:“你有病,肖兰照顾你的吧?”陈忠孝吸口烟,说:“是,但不只是她,还有我的老岳母,小舅子,还有大舅子也天天回家来看,得回他们来,要不,我不知道啥时候好呢,弄不好,小命都没了。”

汪局长看看陈忠孝,见他的脸色恢复了,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汪局长忽然想了什么,就说:“嗯,你说的这些,都不假,那老肖家都是好人,对你太好了,这个嘛,我也有耳闻,你家都去了吗?”

陈忠孝听局长问这话,有点儿尴尬,说:“没有,就我爸我妈去了。”至于别的,他不好再说出来什么。汪局长说:“我也不拿你当外人,有啥我就说啥,你们家呀,对你,可是赶不到肖兰家,你可要好好珍惜人家都你这份情,别不知好歹。不仅对你好,你的啥事不都是人家给你解决的,房子你住着,孩子给你看着,你还想咋地?”

陈忠孝听了,连连地点头,说:“是是,他们对我真是没说的,我要好好地对待他们。”汪局长又抽了口烟,抬头看看陈忠孝,说:“你要不好好地对待人家,还像以前那样,开口就骂,举手就打,动不动就发脾气,给人家老的小的脸子看,你也太没良心了。”

陈忠孝从局里出来,就朝陈家走去。

陈家在镇政府的东边大约有五百米的位置。镇政府在小城的中心地带,它前面就是一条通往东西的大道。陈家就在这条大道的北侧,离大道只有五米。陈家的院落是公共的,院里一共有四家,正房有两家,东厢房也有两家,北屋就是陈家。

陈母见儿子回来了,脸上也没有什么惊喜之色,平平淡淡地问:“你好了?”

陈忠孝心想,我病了好多天,一个月都没回来了,妈也没有什么感触,还是淡不拉叽的,要是肖兰她妈就不会这样。都是当妈的,可就不一样。陈忠孝的心里有点儿失落感。

他看看屋里除了母亲之外没有别人就问:“我爸没下班?老妹他们呢?”

陈母依然淡漠地说:“你爸上街了,他们不知是干啥去了。”不大工夫,陈父就回来了。陈忠孝站起身来迎上去说:“爸,你上街了?”陈父也淡漠地说:“啊,你好了?”陈忠孝的心里又是一凉:“基本上。”

陈父坐下来,点了一棵烟说:“病一个来月吧?”陈忠孝点点头:“可不是?这伤寒病啊可真厉害,都把我折腾坏了,也把肖兰他们也折腾个够呛,看病、伺候都挺麻烦的。”陈母一听就不高兴了,她一撇嘴:“哼,那不是应该的嘛。”

陈忠孝没在意他母亲的表情和语言,还是说:“得会他们了,要不,我还不知啥时好呢。”陈母气哼哼地说:“哼,你还挺感激的呢。”陈忠孝睁大眼睛说:“他们确实对我照顾得挺好,妈,你去不是看——”陈母不耐烦了,摆摆手说:“得得得,他们好我不好。”

陈忠孝见母亲如此就解释说:“妈,我也没说你不好啊,不过,咱们家也真赶不上他们——”陈父也不高兴了说:“得了得了,说啥没用的,好不好能咋地?”陈忠孝见父母不愿意听下去就改口说:“爸,你没上班?”陈父又抽了口烟说:“上班了,有点儿事儿,别人替我一会儿。”

陈忠孝见父母的味道不浓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说:“爸,妈,我走了。”

陈母见儿子要走就有点儿失落和不快,她酸溜溜地说:“啊,呆这么屁大工夫就走?”陈父吐了口烟说:“忙啥呀?”陈忠孝看看自己的父母说:“我明天就上班。过几天我再来。”陈父点点头说:“那你就去吧。”

陈忠孝走了,陈母看看自己的老伴说:“这三犊子变了,又说他们好了。”

陈父吸了最后一口烟说:“人家也真比咱们强。”陈母狠狠地说:“那也不能让他心变过去。”陈父点点头说:“那是当然。你总是老一套。我都不让你说下去,你没看这三犊子都不乐听了?”

陈母面呈忧色:“那咋办?就让他变过去了?他们好了,不打架了,我就不舒心。”陈父不屑地看了老伴一眼:“你们女人哪,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到关键时刻就捏铁了。我跟你说,咱们哪,得用点儿着儿,耍点儿手腕。等大姑爷晚上回来合计合计,那小子鬼点子多。”陈母点点头,脸上有了笑模样:“对,大姑爷有着儿。”

晚上,陈家吃过饭后,所有的成员都集聚在陈家屋里,他们密谋了一阵,主要是大姑爷赵广举出谋划策。他们密谋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也是这天晚上,也是陈家密谋的时辰。肖家,大炕上,刘志斌哄着强儿,娘俩在玩游戏,有说有笑。小炕上,肖兰和陈忠孝都躺着,他们俩挨得很近。

陈忠孝的脸上很甜蜜,他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捋着肖兰的头发。

陈忠孝看着肖兰的脸说:“这回有病,我感触挺大。我的病,多亏你和妈妈、小华照顾了,为我担惊受怕,请医买药。要是没有你们,也许我就活不成了。为了我,妈妈宁可自己不吃不喝甚至不看病,也把姐姐他们给的钱花在我身上,我想吃啥就买啥。你么,没黑天没白天地伺候我。看我闷得慌就陪着我。”

肖兰却没有什么大感慨,平淡地说:“没什么,你不是有病吗?”陈忠孝却是感慨万千,这感激的话已经说好几次了。陈忠孝又看看肖兰,觉得她真可爱,他又说:“你们对我可是太好了,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我爸我妈都没有这么对待过我,真的。哥哥也来看也驮我去看病。唉,我真是好福气啊,娶了你这么好的妻子,又遇到这么好的丈母娘家。想以前我的表现,真是太对不起你们哪。”

陈忠孝说着,他的脸上流露出感激和惭愧的神色。肖兰也有感慨,觉得付出能够唤醒陈忠孝的良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当然了,出发点并不是如此,之所以如此这般地对待他,那是出于我们善良的本性,出于我们的宽宏大度。

肖兰也看看陈忠孝说:“谁和谁呀,不都是一家人吗?”

陈忠孝继续说:“唉,我这是真心话。以后啊,我得好好地啦。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发脾气了。我得好好地对待你们啊。要不,我可是真没良心,真不是人哪!”肖兰盯着陈忠孝的脸说:“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陈忠孝彻底好了,他也不再呆在家里就上班了,自上次他回陈家之后,大概有半个月再没有回去。他在家时,就是他和刘志斌说了感激和忏悔的话后,尤其是他也和肖兰说了感激和忏悔的话后,他的脸上再也不是冷冰冰的了,而是面带微笑什么活都干,和家里人也有说有笑,家里是一片和谐快乐的气氛。肖兰当然很高兴,但是她总是担心这样的情景是否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