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肖海终于上肖兰家来了。肖兰不知道他来的初衷是不是和我——他唯一的在近距离的同胞妹妹诀别。肖兰家的门无声的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细高个子的人,活象一根电线杆子。肖兰不由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只见他脸瘦得只剩下一个长条儿,脸色灰白,两眼深陷,目光呆滞,鼻梁高耸,嘴巴半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身深蓝色的衣服,上衣没有穿上而是披在肩上。由于人太瘦,显得衣服太肥大,脚步迈得很小,走得也就很慢。

他见肖兰站起来了,就笑了一下,但是肖兰觉得很象是哭,或者是苦笑:“兰妹,你在家?”“我不在,不不,我在家”,肖兰惊愕得惶惑了,不知所措。这就是我的哥哥?我那俊美的二哥哥?肖兰的脑海里闪现出另一种形象来:高高的个子,不胖也不瘦,头发浓黑,脸色白晳,不长不短的眉毛浓黑如墨画在脸上,不大不小的鼻子镶嵌在脸中央,不厚不薄的嘴唇鲜红润泽附在鼻子下面最恰当处。

肖兰脑海里的形象和眼前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真实的哥哥?肖兰终于明白了:哪个我也否定不了,都是我的真实的哥哥,是他在两种境遇里的真实写照!肖兰平静下来,回到现实中来,远离了精神王国。

肖兰扶肖海坐在沙发上平静地说:“哥,你的情况我都听说了一些。我想你是个男子汉,理应想开点儿。怎么能想不开呢,该是自己的不是就认,不是自己错的决不能认定。”肖海听了,没有任何反应,他不说一句话。肖兰心里很是难过,多日不见,哥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究竟受了多大的摧残和打击?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肖兰见哥哥不说什么,接着又说:“即使有错了也没什么了不起,错了就改正嘛,干什么想那没用的?你们打那么些年的仗,哪次怨你?不都是我嫂子歪吗?我不是偏向你,你是最清楚的,我对的是事,不是人,向亲向不了理,我也不怕别人说我偏向,我主持的是公平合理。”

肖海听到这里,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肖兰见哥哥无语,知道他有口难言,她就继续说:“我不希望你们吵架,要好好地过日子嘛。可是你们就是不能好好地过嘛。这次吵得这么厉害,连齐家人也去了好几个,他们想干什么?”肖海叹了口气:“不是因为我和柳辰珠的事儿嘛。”

肖兰又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瞒我,我看看你是怎么个错误,有错咱就得认,就得改正错误。”肖海又叹了口气:“那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肖海就一五一十地和肖兰讲了元旦以来的事儿。听完肖海的讲述之后,沉思了一会儿,肖兰觉得事情很蹊跷,令人费解的地方也有好几处。

肖兰就一边思索一边说:“哥,你不觉得事儿很怪吗?”肖海皱了皱眉:“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儿怪,可我就不知怪在哪儿,我都琢磨十来年了,也没想出个头绪来。”肖兰也皱了皱眉:“哥,看来,你和柳辰珠的事儿是真的,有那么回事儿,那孩子真是你的啦?”

肖海很无奈地说:“是的,真的,没办法。那孩子长得确实象洪越,也就是说象我,就是没做亲子鉴定。那咋能去做?我也不想把他认领回来,有他妈抚养就行了。柳辰珠也说是我的,黄福贵不能生育。咳,都怪我元旦那天喝得太多了,给自己惹出这么烦心的事儿,也让你在跟前儿丢脸了。”

肖兰听了肖海讲述,她没有先回答肖海的话,却说:“你和柳辰珠的事儿,怎么没有和我说?咱家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哇。”肖海苦笑了一下,说:“这种事儿,我咋还好意思和你说?我没有和家人说过,不过,妈可是看出来了,,妈问我,我也没有承认,一是不好意思,二是怕妈担心。”

肖兰沉吟了一下,说:“你不承认,妈就不寻思了吗?这事儿,妈是怎么样看出来的?”肖海就把柳辰珠把孩子抱给母亲的事儿说了。肖兰听了,点点头,说:“这柳辰珠的意思,她是想让儿子的亲奶奶看看自己的亲孙子,那孩子那么像你,像洪越,妈怎么看不出来?就是那孩子做手术,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看出来了。妈是很精明的人,岂能看不出来呢。”

肖海说:“我也明白,妈是能看出来的,但我也没法承认呢,这这件事儿,可是真丢了人,让你也丢脸了,唉,我也是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本来,那齐霸歪就够一说了,有了这事儿,她就更嚣张了。”

肖兰急了:“哥你说啥话?我才不觉得丢不丢脸呢。关键是——”肖兰停了一下:“哥,我记得你一般地是不喝酒,就是喝可也不多喝,元旦那天为什么喝那么多的酒?”肖海也象有点儿纳闷了:“是啊,我不咋喝酒,齐霸歪也不让我喝酒。哎,你别说,元旦那天齐霸歪可怪了。”肖兰就问:“她怎么个怪法?”

肖海仰起脸思索道:“我们家平时都是我做饭,哪怕我回来再晚,齐霸歪也得等我做。元旦那天她可勤快了,早早地就起来干活,什么也不让我干,她忙火了一天,她也不叫苦叫累。平时要是干点儿活就了不得了,早就哭爹喊娘的吵吵累了。”肖海说到这里,肖兰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大,齐霸歪这异乎寻常的举动,她是别有用心的,她要干什么呀?肖兰要弄清楚齐霸歪的用心!

肖海接着说:“那天她可高兴了,不但让我喝酒,她还给我亲自倒酒,还陪我喝好几杯哪。她还让两个孩子给我倒酒,反正就是让我喝多喝。她还说的可好听了,说她脾气不好平时净欺负我,请我原谅她。咳,反正她那天怪得很。”肖兰听了不禁脱口而出:“她就是要灌醉你,她有目的!”肖海也醒悟了:“对,对呀。”肖海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咳咳,我早咋没想起来哪?”肖兰看着哥哥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怪不得齐霸歪不让你上我这儿来呢,你一上我这来,你就开化多了,她就不好控制你了。你也是不来,你常来点儿不就好了吗?”

肖海不好意思地说:“齐霸歪她不让我来。她说我要是来了她就来闹。她说得出就做得出。去年你家收拾房子,我给你们安电,她不让来,我说‘我亲妹妹家收拾房子得重新安电,我当哥哥的是个电工,我不去给安,难道还让我妹妹找别人?那还象话吗’咋说她都不让。”

肖海说的这件事,肖兰是记忆犹新,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肖海又说:“我就硬来了,她随后就跟来了,就和我吵,我手里正拿着电线,她也不管能不能跑电,还说‘打死你才好呐’,把你吓得让我赶快把电线放下,让我跟她回去。就在你家门前我俩打起来了嘛。”

肖兰接着说:“你们走后,在我家干活的木匠问我‘你嫂子是干什么的’我说是小学的教导主任,木匠就说‘还是个教育人的,还是个领导,咋这样破马张飞的?没见过’我说‘这回让你见识见识了吧,林子大什么鸟都有,人世间就是无奇不有’,木匠听我说这话就笑了。”

肖海变得气冲冲地说:“齐霸歪她就是一个不要脸,胡搅蛮缠的母夜叉,我现在是明白多了,原来我认为她可好了,通情达理,会说会道,聪明贤惠,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肖兰说:“哥,虽然你这么说,对她有了一定的认识,但是你还是没看透她。”

肖海纳闷了:“我还没看透她?她还咋地?”肖兰沉吟了一下:“这个嘛,你慢慢地看吧。”是啊,肖海今天能够说出齐霸歪这些话来,那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这是他和齐霸歪相处结婚二十年来的实践,使他有了点儿认识,这就是很好的事情,只要有了这样的认识,不怕以后会逐步地认清齐霸歪的本来的真实面目。正是因为,肖海不能认清齐霸歪的真实面目,满以为她是个好人,所以,他就对齐霸歪没有了戒备之心,免不了的受齐霸歪的欺骗和愚弄。肖兰想到这里,还是觉得要进一步让哥哥更加认清齐霸歪的丑恶嘴脸和狼子狠毒的心肠。这个元旦事件就是一个很大的谜团,必须揭开这个谜团的内幕!肖兰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

肖兰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看看自己的哥哥,肖海这个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了心里发酸,看来,哥哥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强,自己,也是在不幸中挣扎,哥俩的命,怎么都是如此?肖兰她想来想去,这种婚姻的不幸,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不怨天不怨地,还是怨自己的失误和糊涂吧,这是主要的,这种婚姻的不幸,也不仅仅是我们哥俩,天下还有,只好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