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周左右,某日晚上。这时节,已是寒冬腊月,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日子,冷风劲吹,好像都要把人脸上的肉刮下来似的凛冽。这天没有下雪,地上的雪,原来也是有些,由于朔风卷起尘埃,把大雪污染得黯然失色,加上没有月亮,那远在天上的星星又很稀少,显得格外地渺小,光芒极其微弱,根本照不到人世间,整个大千世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在某个小饭店的一个角落里,有六个人围桌而坐。这六个人有所谓的‘一小撮’:二陈、孙海、韩伟。还有个女民警余英兰,另外一个是局里的治安民警齐有峰。

桌子上面有八盘菜,很丰盛,有白酒、啤酒、饮料、香烟。六个人的情绪都不高,都很低落,没有人说话,会吸烟的都在吸烟,不会吸烟的在默默地沉思。整个小角落的气氛沉闷、郁结。这种局面持续了十多分钟,终于有人说话了,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陈海江看了每个人一眼,他说:“今晚咱们四个同事送三哥和孙海老弟。在座的除了三哥的岁数比我大之外,都比我小。所以,我就来主持今天这个别宴了。”在座的人,听了他的话,没有人说什么,也就是默认了陈海江为今日别宴的主持人。陈海江振奋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又开言道:“三哥和孙老弟虽然调出了公安战线,今后我们不能在一起干工作了,但我们的感情还在,为了祝三哥和孙老弟在新岗位的开始和我们的友谊长存而干杯!”

他说完,大家都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说:“干杯!” 陈忠孝和孙海齐声说:“谢谢各位!”大家一饮而尽,然后坐下。韩伟站起来了,给大家斟满酒。韩伟个子很高,他是个山东人,相貌是典型的山东人的特征。他说:“咱们哥们这几年在一个单位,处得相当不错。现在,陈三哥和孙老弟虽然不在公安局了,但是,不管他们去哪个单位,我们都和以前一样,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来,大家再喝一口!”

大家说:“对,有难同当,有福共享!”陈忠孝和孙海异口同声地说:“谢谢,谢谢!”大家都喝了一大口。这样之后,大家的心情似乎开朗了一些,说到了几人相处数年的友情领域,自然的就勾起了情绪。女民警余英兰也站起来给大家斟酒。她的个子不高,也就是一米五十七左右,她是个圆脸,脸色较白,像个蒙古人。

她说:“我是个女同志,这些年来,三哥和孙老弟及大家没少照顾我,无论是工作上还是个人事儿,都是帮助我,我在这里表示衷心的感谢,不管调出的和没调出的,今后没说的,祝三哥和孙老弟心想事成,工作顺利!祝在座的各位万事如意,合家幸福!”

大家齐声说:“说得好,这是大家共同的心愿。干!”是啊,今后,是不能在一起工作了,但不管在哪里,不都是有着共同的心愿吗?这心愿,就是求顺利,求安康,求幸福!余英兰又说:“说实在的,三哥和孙海都是热心人,人也都直爽。尤其是三哥,更是个好人,这些年来,我管户籍,总在局里,大事小情,我都看在眼里,那三哥助人为乐的事,可真是不少哇。”

韩伟说:“就说那个死去的刘万才吧,他是因为那年牧羊场水泵坏了哦,工人下井没有空气中毒昏迷在井下,刘万才值班,他就下井救人也中毒,差点儿没见马克思,命是保住了,却做病死去了——”

陈海江听到这里,打断了韩伟的话,说:“他死了,家里剩下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局里领导都没人管,三哥却常去照看,有啥困难就帮解决。这事,谁不知道?那刘万才的老婆丁爱玲和大儿子刘会春,到现在对三哥夸个没完呢。”

其他人,都点点头,回忆那过去的事,对陈忠孝充满了赞许之意。陈忠孝却不在意,他说:“这没啥,应该的,怪可怜的,咋能瞅着?”孙海接着话茬说:“你说这局里领导,都是些什么玩意?哪里关心群众?那刘万才也可以说是因公殉职,可谁承认?就不这样,人死了,还不关照一下遗属?这些领导,都该撤职!”

韩伟说:“这领导的素质,都不如普通老百姓呢,看看,咱们三哥就比他们强百套!”几个人又都议论了一会儿。孙海说:“这领导的素质起止是不如普通老百姓,我看哪,他们有些人呢,实在是够撤职查办的了,一天天,他们都干些啥事?有正事吗?你们说说?”孙海这一开口,大家又都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局里的领导了,当然了,不是个个领导都那样的。

韩伟又说:“这样的领导,不是一个两个的,咱们局里,县里的局里,再往别处看看,真是有些呢,要不,怎么会这样呢?他们不干正事的,整人的,勒大脖子的,贪污受贿的,乱搞女人的,甚至是挂码子的,不是都有吗?哪一种少了他们的身影?”

陈海江听到这里,嘿嘿地冷笑不止,孙海看见了,就说:“陈二哥,不管怎么地,你还当过一段副局长,这些事儿,你是比我们更知道得多哟。”陈海江说:“这个嘛,一点儿也不奇怪,这些个蠹虫,都在腐蚀着咱们的党哟,可惜他们还位高权重呢。哼!”

陈忠孝听了,有了感触,他说:“可是呀,人家咋都没咋地,不像我们几个被撵出来的人,唉,这种事儿,真是没法说的。”孙海说:“真是他妈的气死人,他们不干人事,啥事儿都没有不说,还提溜着大嘴叉子,喷着唾沫星子,净说别人,哼,一开会,那可是道貌岸然,满口的马列主义领袖思想。”

余秀兰说:“我看哪,咱们几个都是平平常常的老百姓,虽然二哥当了一段副局长,如今也摘掉了乌纱帽,也就轻松了,咱们随便说吧。”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停下来。齐有峰站起来,也给大家斟酒。他个子较高,梢胖,二十七八岁的光景。浓眉,大眼。有点儿帅气。

他说:“刚才各位已经说了不少了,我也不重复了。这里我的岁数最小,我到局里才三、四年。这几年里,得到三哥和各位的帮助不小,尤其是三哥,是手把手地教我,可以说,他就是我的师傅,我就是他的徒弟。我敬三哥一杯,表示我真诚的谢意!”

前面几个发言的人,在局里的时间都比较多一些,人也磨练得成熟一些。而这个年轻一点儿的民警,他还不成熟,他的阅历尚浅,还得有人指点,这个人就是被调出的人,可惜啊!齐有峰和陈忠孝碰杯,两人都一饮而尽。

齐有峰又说:“现在,我师傅调出去了,我,我心里”,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说不下去了,旁边的韩伟踩了齐有峰的脚一下。齐有峰把泪水咽下说:“我的心里挺难过。不过,我相信,我师傅是最好的同志,最好的师傅,不管师傅到哪里,我都永远不会忘记,永远学习师傅,孝敬师傅!”大家听了齐有峰的话,都很感动鼓起掌来:“好,说得好!”

陈忠孝听了齐有峰这几句话,心里很热乎。自己对齐有峰是没少帮助,那说的手把手的教,也并不过分,真是这样。现在,自己落到被撵出的下场,那齐有峰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帮助,真是个有良心的人!嗯,还没白教,孺子可教也!

陈忠孝站起来说:“我来说几句,首先,我和孙老弟感谢各位的盛情款待。来,干一杯!”大家也都站起来一饮而尽。

大家坐下之后,陈忠孝接着说道:“我在公安局一共呆了十四年。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在座的是知道的,我是个实在人,坦白地讲,工作没少干,累没少挨,人也没少得罪。”“没干好,现在是被调出去了,我是没有想到。出去也没什么,我也不想说别的,细想起来,我也没有对不起谁的地方。我这个人嘴好说,见着气不公的事儿不能忍,又不会虚呼。”

陈忠孝在说,其他人都看着他,默默地听,心里在翻腾,这是个多么真诚的人呀!陈忠孝继续说:“不管怎么说,大家放心,我上哪儿都不会消沉的,我还得干好工作,谁让我是个党员呢?就是凭良心我也得好好干工作,所以,这个大家放心,至于这十几年有得罪大家的地方请多多原谅。今后,诸位有什么事儿,给三哥个信儿,随叫随到,决不差样!哥们儿感情常在!各位,来,干!”大家站起来:“干!”孙海站起来 ,看了大家一眼说:“我也向各位表示真诚的谢意!感谢各位盛情款待我们这两个被撵之人,喝!干!”孙海举起酒杯,大家也站起来一饮而尽。这顿別宴,他们六个人,都是比较亲近的人,他们也都喝了点酒,心里头也都是很压抑的,都吐吐心里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