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忧虑地说:“我真有点儿担心。”陈忠孝满不在乎地说:“你担心什么?”

他说到这儿,又想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变得庄严郑重起来,他很果决地说道:“在这最困难时期,你和我风雨同舟共渡难关,我决不会忘了你和小强。将来,如果我变坏了,我就不得好报!”

肖兰听了陈忠孝的话,知道这又是一次发誓,还是信誓旦旦。但是这个冤家的美丽的誓言,我已不感兴趣了。这十几年的共同生活,活生生的事实已不能使我再相信他了。

他真的能不变坏能不忘我?我心里一点儿底儿也没有。回想起和他生活过的这十几年,哪曾有一天好日子过?的的确确是委屈了我自己甚至于波及到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孩子。十几年来,可惜我白白地生活在这个新时代,偏偏过的是几千年前的旧生活。

十几年来,他一直是在封建家教的熏陶下活着,心总不在我这,和我咫尺天涯,这种离心离德的局面,怎么会有家庭和睦、夫妻恩爱?一切只是凑合着,我的身心遭到了伤害,我的生活受到了影响,我的工作也受到了波及。

本来,可以成功的事情却不能成功,本来可以享受到的人间温暖却享受不到,本来可以沐浴的天伦之乐却沐浴不到。

这十几年的漫长岁月,多是别扭着,争吵着,撕打着。我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我失去了什么?我失去的太多太多。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一切都已过去,一切都已成灰,一切都已成为梦幻。青春已悄然逝去,不知人生是否还有来世,不知一切是否会从头再来?

为什么他会有如此狠毒的父母兄弟姐妹?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受害毫无觉醒?为什么我捧着从坟墓里扔出来的老古董嗅着**的气味受害无穷?为什么我紧紧地抱住不放?为什么他不和时宜遭此劫难我却与其分享这风刀霜剑的摧残不能逃避?为什么我给他慰藉与力量使他从毁灭中走出来?

为什么他只是一瞬间的醒悟和感激而不能永恒的记忆和以德报恩?为什么要是我遭此大劫他会弃我于淖浊中逃之夭夭?为什么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一切还执迷不悟去救中山之狼?难道这就是善良和邪恶的天渊之别吗?老天就这么造就了千千万万个不同性质的人,老天就这么不公平,阴差阳错?

善良和邪恶,各自会明白的,但他们各自做不到本来该做的,所以,就这么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他的誓言,我不会相信的,是欺骗他自己,是欺骗我的,更是欺骗所有的人!最多不过是一瞬间的真情流露,是时间没走到一定里程的贩运,是一种镜中月、水中花的梦寐以求!

肖兰的不说话,陈忠孝有点儿失落,也有点儿不满。陈忠孝说:“怎么,你不相信我?连个屁都不放?”汪局长听了,皱了皱眉头说:“忠孝,你怎么说话呢?”陈忠孝看看汪局长,指着肖兰说:“汪局长,我都发誓下保证了,她像没听见似的,你倒有个话呀。”肖兰她说什么呢,她无法说。

肖兰说:“你的保证都多少回了,我还是担心你记不住,说过了就忘了。”

陈忠孝还是不高兴了,说:“今天你怎么净说些丧气话?”肖兰没有说话。汪局长说:“忠孝,你不要总埋怨肖兰,你是个男人,说话要算数,不能说完就忘了,不能说是说,做是做,你说到做到,她不就不担心了吗?”

肖兰点点头说:“嗯,我就是这个意思。”陈忠孝经过汪局长这么一激将,肖兰又是这么个态度,他的男子汉的自尊似乎复活了,他此时也许真是这么想的,不,可以说,就是这么想的。他看看屋里所有的人,他又一次地发誓说:“苍天在上,我说的保证做到,我要是做不到,将来变坏了,做了对不起肖兰和孩子的事儿,我不得好死!”

汪局长见了,也就想,这也就到份了,还能怎么样呢?至于他将来能不能变坏,那是将来的事了,现在也不能过早地下结论。只好走着瞧吧。给他敲了警钟,总比不敲好吧。汪局长说:“肖兰,忠孝又发了一遍誓,也就这样了吧。还能怎么样呢?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相信忠孝他能说到做到的。”肖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看快中午了,肖兰说:“汪局长,你就别走了,中午在这儿吃饭,你们再谈谈,粮库那么大,事情还是很复杂的,你多提醒他怎么办。”陈忠孝听肖兰说这样的话,也就说:“对,汪局长,咱哥俩喝点儿,边喝边聊。”汪局长也没推辞,就说:“那好。”陈忠孝就上街买食物去了。

肖兰对汪局长说:“他发誓保证多少次了,过后还是那样,我真是信不了他。”汪局长说:“哦,这个问题嘛,也不好办,他就那秉性,也是难改的。也许他能做到。就是做不到,现在你能怎么样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你现在也不必多想,就是你再担心,也没有用,该发生的,也躲不过。”肖兰也觉得即使陈忠孝还是做不到,现在也真是没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瞧一步,到时再想办法。

饭好了,几个人坐下来吃饭。当然,是边喝边吃边聊。肖兰说:“汪局长,那粮库一千多人,人多事就多,自然是复杂了。”汪局长说:“那是自然的,多是拖家带口的,亲戚套亲戚,你都不知道,谁和谁是亲戚,谁和谁是一伙儿的,那真是盘根错节,复杂难缠哪。”陈忠孝也说:“这个嘛,我也有所耳闻。不像咱公安局那么单纯。”肖兰说:“就是呢,不好处哇。”

汪局长说:“所以,忠孝,你去了,可要多加小心,别心直口快,有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不知道谁就把你说的传过去了,关系复杂呀。不要轻易表态。”陈忠孝点点头说:“嗯,我会注意的。我今后要少说话,多干活。”肖兰说:“你那好说好抱不平的脾气,可真得收敛点儿。”

汪局长又说:“粮库里的偷鸡盗狗的事也是不少,特别是偷粮食,你干保卫,这事不能不碰到,你处理时,可要慎重,有人犯事了哦,说不定和谁有关系,求情的,也会有的,你可要把握住。”肖兰说:“是啊,可得三思而行,好在,你和老同志多请教,多请示领导。”陈忠孝说:“嗯,我会加小心的。我都吃过亏了,我做好记载。”汪局长点点头,说:“还有,那孙主任,是个好人,你还要和他保持好关系。好有个后盾,有人保护你。”陈忠孝说:“好的,我能和孙二哥处好。”汪局长说:“还有那个保卫科长老周,人也不错,是粮库老人儿了,你尊重他,一定要和他处好。有事和他商量。那孙海,比你先去的,我想,你们虽然在公安局里很好,可是,你们都在警队,他当队长,你当指导员,他的能力可比你远去了,他会不会嫉妒?”

陈忠孝说:“不会吧,我也不和他争权。”肖兰点点头:“这可不好说, 人心难测呀。”陈忠孝说:“即使他真的那样,我也不和他争斗,我小心就是了。”

汪局长听了肖兰夫妻的对话,他沉思了一下,说:“这个嘛,我看,你还要做好思想准备,这个是很有可能的,如果真的发生了,你就好好地酌量着办吧。”陈忠孝点点头。

汪局长又说:“一粮库的领导班子,也不是太和谐的,这个问题,我家你姐也早就说过了,那孙主任确实是个好人,也是个好领导,他对人很真诚,也不整人,但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个副主任。这四个副主任,就不一样了。”陈忠孝说:“也是,这个我不太清楚,汪局长你说说吧。”肖兰没有说话,她看着汪局长的脸,见他的脸上,表情不是很晴朗的。汪局长说:“那四个副主任,刘霆贵,比较好一些,这个人,品质不坏,人也比较老成,他和孙主任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他对孙主任的工作,是很支持的。”

陈忠孝说:“这个人,我接触过几回,看他真还像你说的那样,比较平和本分,不是滑啦吧唧的,我也可以和他多多地接触点儿。”肖兰插言道:“这个人可靠,那就多接触点儿吧。”汪局长说:“第二个副主任,就是曹凯,这个人也比较不错,他好说好笑,人也大大咧咧的,心眼儿不错,和孙主任的关系也不错,你可以多接触一点儿。”陈忠孝又点点头。

汪局长说:“剩下的副主任张长山和李长群,就不太好了,尤其是李长群,狡猾,心术不正,和孙志洪的关系不怎么地。你对他们俩都要小心从事。”肖兰看看汪局长,又看看陈忠孝,说:“这几个主任,都不能不理不睬的,除了孙主任外,也都要尽量地相处好一些,别叫他们挑理,过后整你,那孙主任也不能呆一辈子在一粮库,不能不记住这个教训。”陈忠孝明白肖兰的意思,那汪局长也不能不明白肖兰的暗示吧。

汪局长说:“这就好。粮库虽人多复杂,也不可怕,小心、谨慎,就是了。陈忠孝说:“好吧,我尽量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