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在平时,没有忘记自己所定的二十四字为人处事原则,就其中的“宽以待人”来说吧,具体地体现在对待组员身上。语文组的几个老同事都有特性,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拿黄淑兰来说吧,她虽然五十多岁,可还喜欢出风头搞小动作。她本以为前个组长调走了,凭着自己的工作年限,正统本科生的资历以及党员的身价,工会主席夫人的地位,教研组长的经历,她的心里认定了自己能当这个语文组的组长。

结果出乎意料,她心中自然是十分嫉妒和恼火。

肖兰和她推心置腹地谈心,再三地说明自己这个组长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做的,她才心里平衡多了,也确实做了不少有利于工作和集体的事情。但是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黄淑兰的本性渐渐显现出来了,她还总想当个慈禧太后,垂帘听政,让肖兰当个光绪皇帝。

平时好刺得哄的,时常出个难题,凭着她那能说会道的三寸不烂之舌,虚情假意的行为,哄骗拉拢组员尤其是年轻的教师,挑拨离间,破坏组员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挑拨肖兰和组员之间的关系。这一切,肖兰了如指掌,但从未和她计较,宽恕地对待她。肖兰虽然是宽以待人,但是在原则立场上还是“当仁不让”,不是无原则地一团和气,她掌握着尺度。

黄淑兰和李长富都是教三年级语文的老师。

黄淑兰平时就看不上李长富,认为他懒散不讲究仪表,也认为他老实可欺。十一月份的一天,黄淑兰刻了点儿练习题,她就不给李长富用。李长富就开玩笑地说:“老黄大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咋刻题吃独食儿啊。”

李长富说的时候,故意把“独食”的“食”儿化了,也把调拉得很长,大家觉得他说得挺滑稽,都哈哈大笑起来。李长富见大家都笑了,不由得兴趣大发。他站起身来,又对黄淑兰深施一礼,学着黄梅戏《天仙配》董永的动作和腔调说:“大姐,请你让我——过去吧,你就——”

大家看着李长富的样子更觉得滑稽,笑得前仰后合。黄淑兰没有笑,她大怒道:“李长富,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来耍戏我?”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长富。大家正笑得不可开交,黄淑兰那么一叫,都愣住了,谁也不敢再笑了。

大家都感到非常奇怪,没觉得李长富在耍戏人,因为平时他们就爱开玩笑,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李长富一愣,停止了说笑和滑稽动作,结结巴巴地说:“黄大姐,我没,没耍你,你呀,我是开,开个玩笑嘛。”

黄淑兰叫道:“你别放驴子屁,你哪是开玩笑?有你那么开玩笑的吗?你就是来耍弄我!”

李长富见黄淑兰嘴不干净了,脸色难看起来。但他没有说别的还是解释,黄淑兰就是一口咬定李长富是耍弄她。大家也看明白了,事情的责任不在李长富身上而是在黄淑兰身上。但黄淑兰无理三分辩。两个人就吵起来了,肖兰竭力地劝,大家也在劝,可是战火依然在燃烧。

两个人吵着吵着,李长富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妈的”脏话。黄淑兰这下子可抓住了把柄,跳起来就去打李长富,像疯了一般:“你敢骂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巴!”李长富见黄淑兰跳起奔他来了,他就往后躲,气得脸煞白:“我骂人,我不是故意的,你还骂人了呢。”

黄淑兰直往上窜,嘴里还说:“我没骂,我没骂,你才骂我‘妈的’,我得撕烂了你的臭嘴!”大家去拉住李长富,肖兰就拉住黄淑兰的手。黄淑兰一甩:“你拉什么偏架,拽住我,放了他,你和他咋回事儿,啥关系?啊——”

黄淑兰又叫又跳,肖兰一听这话,可气坏了,这哪像个老师啊,简直就是一个泼妇!

当黄淑兰和李长富吵架的时候,屋里不止是肖兰在旁边,还有其他的组员,他们开始是愣愣地看着,谁也没有说话,后来,才有人说:“算了,算了,别吵了,都是老同志,犯得着吗?”也有的年轻人,说道:“两位老老师,你们别吵了,这多不好哇。”

可是,两个吵架的人,正是吵得来劲的时候,有谁还能听他们的劝告呢。黄淑兰和李长富越吵越厉害的时候,大家见他们没有谁肯让步,都不吱声了,只有肖兰在劝说,但他们吵架的人,没有谁听。等到黄淑兰跳起来去打李长富的时候,肖兰去拉。

那黄淑兰胡搅搅地说肖兰拉偏架了,谁也不敢上前去拉架了,这不是李长富在打人,而是黄淑兰在打人,拉架,就得去拉黄淑兰,所以,无人敢拉黄淑兰。武老师见肖兰被黄淑兰诬陷,就说:“嗨,嗨,你们别打了,多不好哇,都是老同志了,消停一会儿吧。”那老王老师一个劲儿地摇头,背手,说:“嗨,嗨,还打起来了,多大个事儿呀,真是的。”他也不去劝,杨保华一声不吱,只是袖手旁观,而几个年轻人束手无策。

肖兰看拉不住,就大喝一声:“住手!太不像话了!”肖兰这一声喊,犹如半空响了个霹雳,谁也没听见过肖兰如此严厉。大家都惊呆了,黄淑兰也是一愣,手立刻停了下来。肖兰叫大家坐下来,当着大家的面,公正地指出了双方的缺点,叫他们各自做自我批评。

李长富承认了自己的不是,可是黄淑兰不服气,就说自己没骂人,说李长富骂自己了。肖兰就说:“你们都说脏话了,你黄老师在先,李老师在后,你骂的是‘放驴子屁’,他骂的是‘妈的’,你们都有错,都应该承认自己的不是,不应该只看到别人的不是。你们应该搞好团结,要合作,不要各行其是,要以大局为重。”

李长富点头称是,黄淑兰就是不认帐,她还非叫李长富赔礼道歉不可。肖兰看看他们两个,又看看大家说:“要赔礼道歉也成,不过。都得向对方赔礼道歉,谁叫你们都说脏话了?只是一个人赔礼道歉不公平合理。”黄淑兰还是固执己见,肖兰坚决地说:“这件事不能不公平,双方互相赔礼道歉。”

李长富说:“行,我同意组长的说法,别的,我就不说啥了。”那黄淑兰却不同意,她蹦起来说:“我没骂人,我没有错哟,我凭啥向他赔礼道歉?我偏就不的,可李长富得向我赔礼道歉。”肖兰坚持说:“要陪,都得赔。”

黄淑兰见肖兰很坚决,就说:“我找校长去。”肖兰笑了一笑:“那你就去吧。”黄淑兰就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回来了,什么也没有说,不知道她是没找到校长还是碰了一鼻子灰,杀猪不吹——蔫退了。

又有一天,学校指示三年级老师研究如何提高教学质量问题。肖兰就组织黄淑兰和李长富等人研究。在研究会上,黄淑兰只字不提如何提高教学质量问题,磨磨叽叽地说自己和李长富吵架受了委屈:“上次李长富和我吵架,他耍弄我不算,还骂我‘妈的’,到现在他也没向我赔礼道歉,我都委屈死了。”

肖兰听黄淑兰不说理,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黄淑兰见无人理她,又说:“也没人主持公道,人家有人向着,我可是挨骂没人管了,我研究不下去,得让李长富向我认错,给我赔礼道歉,不然的话,我干不下去呀,我都五十多岁了,儿女一大帮了,在家没人敢惹我,在学校我就挨欺负了。你组长得主持公道哇。”

肖兰看看比自己大十几岁的黄淑兰,真是哭笑不得,明明自己也骂了人,而且是先骂别人,别人都没和她计较。别人下意识地骂她一句,她就受不了了,真是胡搅蛮缠,更何况是在工作时间,研究教学问题她还扯个人的事儿,这哪儿像个党员啊,简直就是给党员丢脸。

肖兰耐着性子说:“黄老师,黄大姐,现在是工作时间,研究教学问题,你是个党员,你应该起个模范带头作用,你怎么不研究工作,反而说起个人事儿来了?况且那天不只是李老师骂人了,你也骂了嘛,李老师都说自己不对了,你到现在也没说自己的不是啊。”黄淑兰不说理:“我没骂他嘛,我承认什么?你说我骂人了,谁能证明?”

肖兰还是耐心地说:“你骂没骂人你自己最清楚,大家也清楚,你说我说你骂人了无人证明,那谁能证明你没骂人?”黄淑兰看看大家,大家谁也不说话,黄淑兰无法找到证明人,但是她还是不依不饶的没个完。

肖兰看她是没个自知之明,纠缠下去无法工作,就严厉地说:“今天是研究工作,你不要总纠缠个人问题,你觉得委屈,你就找校长去!”黄淑兰见肖兰强硬起来,戴起帽子,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假装上厕所,再不敢胡搅蛮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