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一九九五年,全国大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嘉萨县和清原镇也毫不例外。肖海所在的变电所也进驻了工作队。

一天,在变电所所长的办公室里,工作队队长韩应洪和肖海谈话。韩应洪是个四十左右的人,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

韩应洪说:“肖海同志,根据我们的观察和了解,你是个好同志,你思想进步,靠近党组织,爱所敬业,积极上进。”肖海听队长这么夸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说:“队长,过奖了,我有许多缺点,请你多加帮助。”

韩应洪摆摆手说:“嗯,小肖,你很谦虚,他老人家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你要牢记呀,再接再厉,更快地进步。”肖海还是谦虚地说:“队长,你还是多给我提缺点,我自己觉悟有限,看问题不全面,还是你指出来吧。”

韩应洪沉思了一下说:“嗯,你也没什么大缺点,只是提高应更快一些,比如,写个入党申请。”肖海听这话,不好意思地低头说:“我差得太远了,出身又不好,恐怕是——”

韩应洪打断肖海的话说:“不能自卑啊,出身不好也不要紧,重在表现嘛。很多人出身不好,但是,他们背叛了自己的家庭,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加入到革命队伍中来了。你不要背包袱,不要总在出身上打圈子,喔,你的家庭成分是——”肖海一听问他家庭成分,沮丧地说:“小地主。”

韩应洪听了,有点儿诧异地问:“怎么,是小地主?”肖海更加沮丧,低低地说:“是啊,当时就是这么定的。”韩应洪不知怎么来了兴趣说:“你家怎么个情况?怎么定这个成分?”肖海叹了口气说:“那时,我太小。听我父母说,我家就在解放那年,东北解放的前三个月买了十三垧地,没出租,没耕种,就解放了。”

韩应洪越发感兴趣说:“为什么没出租没耕种?”肖海犹犹豫豫地说:“买地钱,是我妈没出嫁前做手工挣的,买地了,地契在我姥姥家手里,后来,我爸失业了,想要地生活,姥姥家不给,经官要回来的,秋天了,不能耕种就解放了。”韩应洪听了,沉思着:“嗯,嗯。”

肖海却心痴地说:“我出身不好,很背包袱,就不能——”韩应洪听肖海说这话,就说:“你等等,小肖,你说的都属实吗?”肖海很奇怪,说:“啊,我说的都是真话呀,我怎么能欺骗组织呢?”

韩应洪摆摆手说:“喔,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根据你说的情况,我对照一下政策,我个人认为,你家的成分划错了,划高了。”肖海听了很吃惊说:“韩队长,你说什么?我家的成分划错了?”

韩应洪点点头:“嗯。”肖海懵懂地说:“我怎么不明白呢?”

韩应洪笑了一下说:“小肖,你看,你家就在东北解放前三个月吧,买了地,还不在自己手里,虽然是经官要回来了,但没有出租,也没耕种,也就是没有剥削,地主是有剥削的,你们家哪来的剥削?所以,我说是划错了。”

肖海不禁有点儿兴奋说:“韩队长,既然是划错了,现在还能纠正过来吗?”韩应洪点点头,肯定地说:“能,这次社教,也有纠正错误一说。”

肖海听了,不由得惊喜说:“那可太好了,就请韩队长帮帮忙吧。”韩应洪笑了,说:“这不是帮不帮的事,这是理所应当的,是我们工作队的责任,我们要对革命负责,对人民负责,具体到每一个同志,更要负责!”

肖海更加高兴说:“要是能纠正过来,可就太好了,我家确实没有剥削,就那么几个月,打官司才要回来的,根本也没来得及处理就解放了。”

韩应洪又问:“那么,当时怎么没申诉?”肖海见问这个,就很懊丧地说:“当时,我家住在县城,农村给定的成分。再说,我妈我爸不懂,都是老实巴交的,吓都吓坏了,哪敢说什么呀?”韩应洪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是。”

肖海担心地问:“韩队长,你看我家的成分还能纠正过来吗?”韩应洪点头说:“嗯,我看能,关键是你家没有剥削呀。”肖海似乎是悬着的心放下来了,说:“要是能改过来,就太好了!”

韩应洪看看肖海沮丧的样子,也是很同情说:“我们工作队和所里领导研究一下,不过,需要调查,只是你说不行。”肖海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呀。”

韩应洪站起来说:“这样吧,小肖,你写个材料,就实事求是地写当时的家庭情况,我们好进行调查研究。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根据政策纠正过来的。”肖海连忙道谢说:“那可太好哦,谢谢组织,谢谢韩队长!”

韩应洪连连摆手说:“不用谢,这是我们的工作,再说了,咱们党,不愧是伟大的党,有错必纠正嘛,对人民要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