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祈宣眼前一亮,片刻间便想到了对策。他急忙将石秒昕与金永和唤至身前,压低声音道:“石护法,金堂主,在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兴许可以将那公子离弦逼出山庄!”

石、金两人顿时大喜,急忙催促他快讲。只见祈宣微微一笑,轻声说出了两个字来——“火攻!”

此话一出,石秒昕与金永和两人顿时面面相觑,半晌,只见金永和面带了几分不屑,冷笑道:“想不到人称‘狡诈如狐’的天魔教祈宣,竟然也是个如此短视的草包!若是一把火烧了个痛快,那萧家上下必然尽数死在庄内,所有的东西都一把火烧成了灰,我们又到哪里去寻那‘岚泠古卷’?!”

祈宣却也不恼,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金堂主,在下何时说过……要将这萧家山庄一把火烧个干净?若是只在庄外架起柴堆,将熊熊篝火化为浓烟,再以浓烟引入山庄之内,即便不能将那苏离弦逼出来,也可将洛城之中的贼子尽数呛死,更可保全那‘岚泠古卷’。更何况依苏离弦的性子,他是定然不会坐视萧家一门受其拖累的,到时候,那‘岚泠古卷’便是我辈囊中之物了,如何不可?”

此话一出,纵然石秒昕生性小心多疑,却也晓得此计可行,深思片刻,方才缓缓点头,心中直赞祈宣智计多端。而那金永和则早已涨红了一张老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于是,三人吩咐麾下众弟子四处散开,在山庄四周寻找枯枝败叶,尽数堆积在山庄之外,作为引燃浓烟之物。非儿与傅离悠藏身在草丛之中,也有魔教弟子扫荡至此,却被他们先一步远远避开,安然无恙。

待到无数柴火堆积在外,早有魔教妖人燃起了一支火把,远远投入柴火堆中,便只见火苗吞吐之间,忽而轰然涨大。也不知魔教妖人用了什么助燃的法子,火势越燃越旺,渐渐升起了缕缕黑烟,越来越浓,顺着风向,尽数飘入了洛城山庄之内。

非儿藏身在草丛之中,早已经急得满头是汗,低声喝道:“卑鄙!他们……他们居然用如此卑鄙的法子!”

傅离悠颔首苦笑道:“魔教中人,行事心狠手辣,自然不会顾忌什么江湖道义。唉……也不知是什么人想出了如此办法,真是缺德!只怕不出三刻,便要有人受不得浓烟呛鼻,从那山庄中逃出来了……”

洛城山庄之外,魔教众妖人眼见火势熊熊,浓烟滚滚而去,顿时个个乐得眉开眼笑,几乎出尽了心中的恶气。站在最前的祈宣三人更是面带微笑,心中对于逼出苏离弦又多了几分把握。

山庄外的草丛之中,非儿早已经心急如焚,眼见公子身体衰弱,若是再受那浓烟一激,只怕性命堪忧。她急得团团乱转,却眼见傅离悠静静伏在自己身旁,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对此全然不以为意。

非儿顿时气得跳脚,一把揪住这老头儿的衣袖,低声喝道:“神医大人,公子他危在旦夕,还请你念在正道苍生,出手相救吧!”

谁知傅离悠却是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这笨丫头懂什么!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至于那姓苏的臭小子……你别看他一副病歪歪的死样子,命倒是硬得紧,想必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老夫自有计较,你且稍安勿躁,不要再聒噪半句,乖乖跟我看戏便是了!”

非儿见他目光之中闪烁不定,似乎是有些畏惧之色,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她怒哼一声,道:“呸!你这死老头子,分明是怕了那些个邪教妖人,还好意思说什么稍安勿躁!无耻!下流!”

傅离悠听此一言,顿时气的老脸通红。这丫头年纪小,他老人家不跟她一般见识。傅离悠也不多反驳,只是嘿嘿笑道:“丫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总是明白些道理的……”

话音未落,便只见非儿猛地站起了身来,也不知怀中掏出了个什么东西,忽而大喝一声:“呔!魔教妖孽不要放肆,且吃本姑娘一记‘暗器’!”说着,她将手中那东西用力掷了出去,向着那胖子金永和的头顶砸了过去!

说起来,这些个魔教妖人中,除了祈宣,石秒昕,霍子易以及金永和四人,非儿倒是真的一个也不认识。只不过,那金永和生得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倒是个上好的靶子,也活该他一身赘肉,站在人群之中分外乍眼,非儿不及思索之下,顿时将他当作了首要的目标。

魔教妖人阵中,忽只听身后一声女子娇喝,顿时警兆突生,那金永和更是反应极快,抬臂一挥,手中九环宝刀光芒连闪,舞得如同一团银月,顿时将那“暗器”劈成了碎片,纷纷扬扬洒在了地上。

傅离悠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只见那所谓的“暗器”,赫然正是自己赠给非儿的那一副亲笔丹青。只不过,被那金永和一刀斩下之后,这“丹青墨宝”顿时变作了片片废纸,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原样来!

“啊啊啊啊啊!老子……老子跟你们拼了!”傅离悠气得双目通红,状似疯虎一般的跳将起来,哇哇大叫着冲出了草丛,径直闯入魔教阵中,向着那犹自傻呆呆的金永和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金永和哪里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便惹上了如此一个大麻烦。

他只见一团杀气腾腾的黑影冲着自己飞奔而来,便好似自己抢了别人的老婆一般,顿时感觉满身赘肉都绷紧了几分。匆忙之下不及躲闪,这胖子一个驴打滚便向侧旁闪开,着实狼狈不堪。

傅离悠是何等人物?他虽号称“神医”,武艺却也早已臻至化境,一双肉掌虎虎生风,只迫得金永和在地上滚来滚去,沾上了满身的灰尘杂草,看上去倒好似一只硕大的红烧狮子头,只显得滑稽非常。

魔教众妖人这才回过神来,眼见那老者窜出草丛,如同饿虎一般杀入人群,顿时个个齐声发喊,下意识后退半步,只将金永和一人留了下来。唯有石秒昕大喝一声,奋然扑了上来,与傅离悠悍然对了一掌,两人俱是身躯剧震,“蹬蹬蹬”倒退数步。

石秒昕猛然一惊,不想这凭空竟然杀出这么一个高手出来。

傅离悠满脸悲痛,竟像是死了儿子一般。忽然见他猛然抬头,“嘿嘿”怪笑一声,高声道:“该死的一群魔教妖孽,竟敢毁了老子的墨宝!都给老子纳命来罢!”

说着,他又如同旋风一般欺身而上,与石秒昕斗在一起,只听“噼噼啪啪”之声连响不断,却竟是他们二人瞬间交手数记,卷起了两股偌大的旋风,直刺得魔教众人睁不开眼。

苏离弦站在城墙之上,将这一幕看了个满眼,心下也是焦急。

别说众魔教妖孽,就是傅离悠与程非烟二人也无法突破这九天玄门阵,怎么就如此莽撞,贸贸然的便冲了出来?这可不像神医的风格。

正在他忧心之际,却听尹无尘惊呼一声:“苏公子,夫人就要临盆了!”

苏离弦听她此言,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连忙转身走入庄内:“不要惊动萧门主,我们去看看。”

尹无尘点头应诺,然而城外浓烟已至,不禁让人忧心。

庄外,傅离悠仗着内力悠长,兼之经验老道,终于觅得一处空隙,两掌拍出,重重击在了石秒昕胸口,将他打得闷哼一声,斜飞出去,一头栽倒在魔教人堆之中。

傅离悠打得兴起,更是毫无顾忌,他斜眼看向身旁魔教众人,凡是被他目光扫过的邪门教众,无不感觉如坠冰窟,一阵彻骨的寒意直直蔓延上脊梁。

只见这神医忽而低笑一声,正待再次扑入人群,便只听那洛城山庄之内有一女子传音入密道:“傅先生,萧夫人方才阵痛不已,想必是临盆在即,还请神医您入内救治!”傅离悠收势后退,连忙找寻那女子身影。

谁知那火势尚未蔓延来开,便只听山庄之内传来一连串的剧烈咳喘,继而便见一名长衫青年快步走了出来,怒视着眼前的魔教妖人,高声道:“苏离弦在此,你们不要伤及无辜!”

祈宣顿时眼前一亮,大笑道:“苏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好好好,终于将他从庄中逼出来了!

此话一出,魔教众妖人顿时一怔,纷纷举目看去,只见滚滚浓烟之中,一名青衫长袍的文弱青年傲然立于山庄大门之外,面色肃然,紧紧盯着祈宣的面孔,赫然正是公子离弦。

只听他轻叹一声,忽而微微一笑,开口高声道:“祈先生,你邪门三教将山庄团团困住,也只是为了苏某手中那‘岚泠古卷’罢了……又何必使出如此狠毒手段,伤及无辜呢?!”

祈宣不由哈哈大笑,道:“苏公子果然悲天悯人,在下着实佩服。只不过……如今你自身难保,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待那浓烟蔓延入庄,在下倒是只等公子你狼狈逃出阵外,束手就擒了。”

苏离弦颔首道:“天魔教祈先生果然足智多谋,在下甘拜下风。这‘岚泠古卷’事关重大,在下万不可能将它拱手送出。更何况,苏某病残之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怎么会惧怕这区区毒烟。纵然不敌,也只是一死而已……”

祈宣面色大变,他怎么会听不出苏离弦言下的赴死之意。而那‘岚泠古卷’纵然得手,这世间也再无人可破解其中奥妙。如此一来,倒是将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之中。这苏离弦令他们恨之入骨,却偏又杀不得、碰不得。

想至此处,祈宣顿时语塞,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支吾道:“这个……公子离弦果然刚烈,只是可惜了这山庄内的百余老小,在下听闻萧夫人她身怀六甲,若是活活呛死在庄内,那可是一尸两命了……”

此话一出,苏离弦果然变了脸色,似是内心挣扎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颔首道:“祈先生以庄内百余姓名相胁,苏某虽一心赴死,却也不能凭白送了他们的无辜性命。若是依苏某之言,不如我们两方比试一番,那‘岚泠古卷’自有胜者居之,不知祈先生您……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