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儿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心下好笑。怪不得每到月圆的时候公子都不让她出门,她这印子也太吓人了些。

“我这个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每到月圆,眉心就会有这么个印子。挺吓人的?”非儿咯咯直笑,就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沈青桓冷着一张脸,不再睬她。方才这个女人还是一脸脆弱的偎在他怀里,现在却笑得异常可恶。看着非儿眉心一丝血红,沈青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终究没再说话。

非儿在这宫殿里走了两步,大殿里回荡着他们两个的脚步声。非儿一脸兴奋的看着这座神祗的宫殿,每一处皆是白玉雕刻而成,不知道……能值几两银子?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的转头问向沈青桓:“找到天珏神剑了没?”

沈青桓摇了摇头,眼睛里也尽是迷茫。

非儿无奈的耸了耸肩,反正这神兵利器她也不想要,关心这么多干嘛。她只要在这里等公子来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她来操心。

沈青桓仍旧在这宫殿里敲敲打打,左转一下,右拧一下,一看就是个经常闯入人家机关的高手。非儿无聊的坐在玉宸之上撇了撇嘴,当日她做小贼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他这般淡定从容?

忽然,她发现有一丝淡淡的光束从怀刃氏的雕像上面折射出去。仔细一看,那道光是从雕像手里的镜子上射出的。

隐约可见那镜子上面有两道光线,一道来自于太阳,一道射向月亮和漫天星斗。

非儿看得有趣,老人说月亮的光都是怀刃氏将太阳光折射过去而产生的,看来却是如此。你看那光,就像是世上无数的生灵一般,耀眼,明亮,炽热,就如同生命的光辉一般。

她忽然看到镜子上映照出的一副景象,满天星斗,浮云若素。

而这镜子的形状……为何像极了她的菱花镜?

非儿莫名其妙的自怀里拿出菱花镜,却发现镜面上闪耀着淡淡的光华。她在这破镜子上看到了那天曾经见到过的画面——流云无际,天空干净如洗。初升的红日总是带着圆润的质感,不会太过刺眼,不会如此张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非儿想要凑近查看怀刃氏的雕像,却听到沈青桓大叫一声:“不要碰他!”

然而非儿手中的菱花镜已经与那雕像手中的镜子互相对应着——白昼里清晰明亮的景物和白夜中的星辰交替相互映衬着,仿佛世界上所有美丽的景物都囊括在这两面镜子里。

忽然,宫殿里弥漫起一股氤氲的雾气,然后,是强烈的光。

沈青桓在这一瞬间想要夺下非儿手中的菱花镜,可却受到这股强光的照射,不能视物,只能闭上眼睛。他的手也在这一刻抓住了非儿的胳膊,下一刻,巨大的吸引力撕扯着他们的身体,坠落的失重感包围了他们两人。

非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在黑暗的空间之中了。她睁大眼睛看着纯黑的空间,无力的四下摸索着,忽然,她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面具,继而是因为呼吸而起伏着的胸膛。

是沈青桓,她可以肯定。

这到底是哪儿?

忽然,她的手被沈青桓抓住,她听到那人说道:“我还没死。”

“祸害活千年,谁说我替你担心了来着?”非儿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笑出来,然而在这个人身边,好像鬼神都会畏惧他的杀气一般,非儿很放心自己的安危。

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团火光,却是那沈青桓划亮了火折。

沈青桓环顾四周,似乎没看到什么东西:“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既然是神迹将我们带来这里,就肯定有什么蹊跷。”

“神迹神迹,不过就是两面破镜子,能有什么能耐?”非儿借由着火折的光亮四下打量这篇空间,白玉的浮雕,精致的摆设,然而这个地方没有出口。

忽然整个空间亮了起来,非儿转头看去,却是沈青桓点亮了一旁烛台。那神女的雕像手中托着一盏莲花灯,现在,那盏灯的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现在怎么办?”非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有找到出路,你呢?”

沈青桓摇了摇头,一边四下查探:“你那个菱花镜是怎么回事?”

非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告诉你吧。”她要想好了怎么跟沈青桓说有关那个叫阿夭的奇怪姑娘的事,难道要她跟沈青桓说那姑娘一掌打死了雷家子弟?说她易容术天下无双?说她为人奸诈狡猾?说她……说她的癖好诡异?

“无妨。”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她的答案并不重要。

见他的神色,就像是她有意隐瞒一般,看得她十分不舒服。非儿心中有气,手下一使劲儿,竟然拽下了手边一支莲花。

沈青桓冷眸一眯,淡然说道:“如果我们出不去的话,你什么都带不走。”

“你!”非儿气得涨红了脸。真当她是个贪得无厌的小贼了么!

沈青桓不再睬她,墙壁上的浮雕纪录这一段段熟悉的神话故事。神女惜歌分阴阳,炼天珏神剑,斩杀天魔,最后惹魔上身,引天珏杀己。

他冷笑一声,世人皆道苍天有眼,为何他见到的总是苍天不仁?

什么神仙妖魔?什么天理昭昭?倘若当日胜出的是那魔,现在人间的“正义”恐怕又成了另外一种模样了吧?

找寻数次,非儿早就疲惫的瘫坐在墙边,就连沈青桓也有些力竭,单手靠在一边。

时空好像凝结了一般,没有人说话,他们两个人静静的凝望着灯火,那悠悠的颜色就像是生命的光辉。

“沈青桓,我们会不会……被困死在这里?”非儿苦笑说道,四肢软弱无力,已经懒得挪动一下了。

沈青桓阴沉着一张脸说道:“凡是此类密室必有机关,我们不会困死在这里的。放心,我还没打算就这么死掉。”

非儿轻笑一声,心中早知这人不会如此任命。

莲花灯摇曳不停,似是将要熄灭一般。

沈青桓无奈的叹了口气,抽出火折准备重新点燃莲花灯。然而他却在那盏灯上看到一个小孔,就犹如那莲花被人生生的抽去了莲心一般。

莲心……莲心?

沈青桓思忖之际,恰巧看到地上那支莲花,正是非儿不知从什么地方拽下来的那一支。看那花茎的大小粗细和莲花灯上的小孔几乎无异,他将那支莲花捡起来插入莲花灯的小孔中。

非儿见他动作,就知他定是找到某处机关所在。可是那花茎插入莲花灯之时,这密室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她不禁有些失望,原本以为他们能够找到一线生机,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沈青桓紧紧的皱着眉头,这莲花和这盏灯是如此的匹配,他不可能没有找到机关所在。他试图将那莲花转动位置,只听“咔”的一声,整个莲心都被按进莲花灯中,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非儿失望的叹了口气,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沈青桓的反映,只见那黑衣煞星已经阴沉着一张脸,似乎想要动手砸碎面前雕像。

还是……冷静点好吧……

非儿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是不行么?”

沈青桓冷眸一眯,腰际软剑倏然出击。只听“铿”的一声,那华美的浮雕上顿时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非儿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煞星居然真的也有做这样的傻事的时候。等到他用软剑将石壁凿穿的时候,他们两个早就饿死在里面了。

非儿顿感无力,她把手搭在莲花灯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忽然那本来牢固的莲花灯竟然被她的动作推动一分,非儿险些因此而跌倒。她兴奋的大叫道:“沈青桓,你快来看!”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莲花灯轻轻旋转,只听“咔咔”的声响过后,石壁之间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那道石门轰隆隆的移开,他们二人便见到门后面那灯火通明的走廊。

非儿转头看向沈青桓,只听他低声说道:“我们走。”

沈青桓将那墨色软剑收回腰间,他抬起头,看向那走廊的尽头。无论那里到底有什么,今天这一趟也在所难免。

他以前的时候总认为世界上只有所谓的妖魔而没有所谓的神仙,现在看来,这些所谓的神,也许只是一些人罢了。或许能力超绝,或许天赋异禀,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了。

非儿走在沈青桓的身侧,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狭小的甬道里。这里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就连地面也不像外面一般华美瑰丽。白色的石头铺设在甬道里,就像是世间最平常的一条走廊,可它偏偏铺设在这么玄妙的一个地方,这不禁让人觉得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石门,沉重的颜色还有沉重的门环,看起来重逾千金,决计难以打开。非儿偏头看向沈青桓:“我们还要继续?”

沈青桓墨色的眸子一沉,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由得我们了。”

非儿点了点头,将手搭在门环上,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冷过后,隐约又有一股子灼热传了出来,这样的感觉十分怪异。

沈青桓沉了一口气,将全部的内力集中在手掌上。

便听“嘭”的一声,他已经一掌拍在石门之上。那巍峨的石门未被移动分毫,反倒是沈青桓的手掌印却清晰的印在了闷上。

非儿见状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倘若初见沈青桓时他为受重伤,恐怕她的下场……就和这石门一般了。

这一掌似乎耗费了沈青桓所有的力气,只见他忍不住倒退两步,这才将翻腾的气血压了下去。他那苍白的唇紧紧的抿着,墨色眼睛仍是看着沉重的石门,似乎想要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让他们两个进到里面去。

非儿见他脸色不善,连忙翻出锦囊里面最后的一颗月桂子递给他:“先休息一下吧,前几日你才受伤。”

沈青桓看着她手心之物,似乎有些诧异她竟然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他。按照他对这女人的了解,她大概每天都要想象一下这月桂子怎样才会卖个好价钱吧?

他见非儿并无收回之意,道了声“多谢”便将那月桂子接过来纳入口中,气行三四周天之时,胸中气血已平。

非儿见他脸色又见红润,也就放下心来,安心说道:“莫急,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