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发丝万千舞妖娆

他的大手不断的擦着她的嘴角,企图将那半红半透明的粘稠『液』体擦掉,可总是擦不完。

“石天澈”

“我在我在夭儿我在呢!”

“快走,这里很危险快点走”:

“好好走我们走,我带你去找『露』珠,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露』珠吗?桃夭想笑,可惜没有力气了,他好傻啊,上一次就给她找『露』珠,可他不知道,不是每次的创伤,喝『露』珠都会管用的。

“走我带你走”

石天澈捡起斩魂,支撑着站起身,一手抱着桃夭,一手斩魂支地,一步步的往前走,身后,留下一串血迹。

“夭儿不要睡啊和我说话好不好?”

“夭儿,应我一声好不好?你看,路边的花好漂亮,我采给你好不好?”

“恩”一声清『吟』若有似无。

石天澈闻言,如听到了世间最美的乐曲,惊喜的差点落下泪来。

“夭儿我给你讲故事好吗?你一定要听啊!”

“恩”

“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孩,他从小就没见过爹娘,由很多叔叔伯伯们养大,他不爱说话,只有一个从小跟他一块习武的伙伴,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的家很大,也养着很多人,从小,那些人就对他很尊敬,教他很多东西,教他做一个厉害的人。”

“他很努力,一直对自己很严格,不断的上进,不断求索,不断的突破,终于不负众望,成了他们眼中的英雄和脊梁。夭儿你在听吗?”

“恩”那一定很累桃夭默默的想着。

“他是一个沉默的人,或者,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看到别人或哭,或笑,或发癫,他都觉得奇怪,而且感觉无聊和厌烦。”

这也是个人吗?

“直到有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小乞丐”石天澈的目光变得悠远。

小乞丐?桃夭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那个小乞丐,浑身好脏啊!”石天澈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怀中的桃夭,语气里不是厌恶却更像是宠溺。

“真的好脏,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她竟然飞到了我的身上,像个猴子,扒在我身上就是不下来。我当时,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石天澈自己也没有觉察,故事中的“他”已经变成了“我”。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她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美丽『惑』人的眼睛,比深海的珍珠还要璀璨,比天上的皓月还要明亮,比林中山泉还要清澈我如遭电击,我的身体内顿时翻滚起一股气流,好像有什么复苏了一般。”

“后来,我想,那是灵魂,见到她的那刻,我的灵魂苏醒了。”

“再后来,我把她带回了家里,从那之后,我总是梦到她,梦到她的眼睛,梦到她甜甜的朝我笑。我开始无时无刻的想见她。夭儿,你在听吗?”

“恩”

“你知道吗?她喜欢吃糖葫芦,就是大街上几文钱一串的东西,那个玩意我从来没有吃过,因为我是个男人,因为我是受尽尊崇的一方霸主,怎么会吃那小孩子吃的玩意。”

“可她总是吃不够似的,总是嚷着要吃。所以,有一天,我避开所有的人,偷偷跑到街上买了几串刚出锅的沾满了芝麻的糖葫芦,一路上,想象着她吃糖葫芦甜美的样子,我几次都笑出声来。”

“我回去之后,在她院外站了很久,才敢进去,却不料”石天澈声音变得低沉忧伤。

“她的手中抓着好几支糖葫芦,正吃的开心,而我的弟弟,在一旁脸『色』红红且欣喜的看着她,这让我好难过,像有根刺狠狠的扎了心尖一下,然后是闷痛,我唯一的弟弟,我疼爱的弟弟,爱上了她”

桃夭感觉石天澈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不禁轻声问道:“后来呢?”

“我逃也似的跑出去,将糖葫芦扔到了池塘,喂了鲤鱼。”

“恩真幼稚。”

“幼稚吗?呵呵,我觉得也是,我石天澈竟然也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石天澈低声轻语,“没有了”

“她去了哪里?”

“她消失了”

“消失?”

“对不过,一定还会回来的。”

“对她会回来的会回来找你”桃夭搂着石天澈脖子的手臂紧了紧,脸贴到了他的胸口。

为什么他讲的故事,她感觉这样熟悉?好像里面的人,其中有一个是自己?

“我好怕我等不及了”石天澈看着桃夭,轻喃出口,不舍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他看不够。看不够啊轻柔的一吻,印上她的额头。

该死的宿疾,为什么总是在他忘情的时候突然跳出来,提醒着他,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胸口隐隐的撕扯起来,石天澈的额上青筋慢慢显『露』。

桃夭忽然半睁开了眼睛,暗涩的眼睑始终抬不起来,“它,又来了!”

一团黑雾诡异般的欺近,一片阴影照在了头顶,而这一次,无风无浪,树叶好像被冰冻了般,纹丝不动。

这一次的乌煞,竟修炼到了可以控制气流的地步!

难道,他们真的要命丧于此?

“我,很喜欢,你的故事,石天澈。”

“那以后,再给你讲,好不好?”石天澈爱恋的看着她,二人都没有理会凶神恶煞滚着黑雾的乌煞。

今天,是他说过的最多的一次话,把好几年的都说完了。

情浓似海,彼此的目光在黑雾缭绕中,深深纠缠。

“夭夭,你好残忍!”

“为什么总是他?”

“如果今天换作是我,你会不会义无反顾的回来?”

姬殇凤目忧伤,遥望着远处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轻喃的话语如干枯的野草,层层断裂,疼痛而心碎。

“教主!你看,那黑气将他们包围了,我们我们还过去吗?”

过去吗?会死的。

过去吗?那里有个他毕生的仇敌。

过去吗?那里还有个他唯一爱上的女子。

过去吗?那个女子爱的不是他。

“啊教主。他们他们”

他们不见了!不见了,被那团黑影吞噬的无影无踪

“夭夭”姬殇的血『液』凝固了,恐惧篡住了他的心脏,只觉得浑身冰冷的没了知觉。

“不”头脑清醒的那刻,姬殇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冲了过去。

“教主!”“教主!”“教主!”

“夭夭,夭夭,我不准你有事,不准!不准!你听到没有,你给我出来,不要开玩笑了,你给我出来!”

狂『乱』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银白,他再也找不到以往妖邪冰冷的模样,如同一个失爱的最普通的男子,痴恋癫狂。

“恶魔,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剑穿透乌煞的身躯,没有丝毫阻碍,他面对的根本就是一团空气,是没有形体的亡魂。

“夭夭!夭夭!夭夭!”

“嘎呜”乌煞怪叫着,嘴形处吐出一口黑雾,巨大的轮廓又左右摇摆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风起!树枝解冻!波澜乍起!

范逸臣和岚凤赶来,震惊之后,面『色』惨白到极致。

“天澈!你在哪?”

“堡主!堡主”

“呜嘎嘎吱”乌煞扭曲成了麻花状,像极了人在极度痛苦时的挣扎模样,却依然不见石天澈和桃夭的身影。

“夭夭到底在哪里?在哪里?”

姬殇感觉到深深的无助,对着这样一团空气,杀不了毁不得,他杀人无数,心毒血冷,却在这一刻,有了后悔之意。

莫不是上天在惩罚他的罪孽,惩罚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却连个尸首都不给他留下?

“老天,有种你冲我来,你不要伤害我的夭夭!”我的夭夭好善良,这里唯有她不该受此灾劫。

“我们都该死,我们该死,恶魔!你吃了我,吃了我,把我的夭夭吐出来!”

“教主,教主呜呜呜呜”

从来没有见过姬殇如此疯狂又痛苦的模样,三个巫女慌『乱』的拉着他,忘却了恐惧,皆哭了起来。

吃?

范逸臣顿时如被抽空了神智,木然的看着扭动不已的黑影。

“堡主?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堡主,堡主,你在哪里,你应岚凤一声,堡主求你应一声”

没有意识的看了岚凤一眼,范逸臣握着剑不由自主的走向乌煞,“天澈,我刚才,不该丢下你的,是不是?你是不是生气了?”

意识有些模糊了,他的眼前浮现出深深扎根在他脑海铭刻在心里的一副画面。

荒凉的院落,杂草横生,被砍断的荆棘在地上扑了厚厚一层。

荆棘之上,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赤『裸』的身子,满身的血刺让他痛不欲生,哀嚎在荒废的院落盘旋,如即将绝死的雏鹰。

“哈哈哈哈,活该,这么低贱的出身还想学武功,呸”身着华贵衣服的同龄少年举起手中的荆条狠狠的抽向光身少年。

“就是,贱人生的野种,爹爹根本不该将他带到石家堡!”

“哼,简直丢我们的脸,我们都不敢看堡主练武功,你竟然偷偷的学,要是告诉爹爹,不打断你的腿!野种!”

“野种!”

“野种!”

“野种!”

“打他!让他偷学武功。”

荆条上的少年承受着下一轮的鞭打,却不再嚎叫,只是死咬着下唇,咬的鲜血淋漓,面目全非,眼中是渐渐燃烧起的耻辱和仇恨。

是的,他没有高贵的出身,他的母亲只是父亲的一个侍女,他根本就不该存在。

他的父亲是石家堡新任的护法,有着崇高的地位,却冰冷无情,在他眼里,儿子根本就没有位置,何况是一个侍女生的儿子。

他,不该来到这个世间,受着这样的屈辱。

“野种,怎么不叫了?”

“叫啊,叫啊,叫得好听,本少爷就饶了你!”

身体被几只脚紧压在荆棘上,全身的刺痛不言而喻,可他的喉咙哑了一般,再也喊不出一丝声响。

“再打!我看他叫不叫!”

华服少年举起手中的荆条,狠狠的抽下去,光身少年的背部马上就多了一条血红的鞭痕,伴随着响起一声呜咽。

就在此时,“啊”一声撕扯的嚎叫从上空传来,紧接着又是几声。

几个刚刚气势凌厉的少年皆都跪倒了地上,捂着膝盖哀嚎起来。

一个身穿青『色』金边尊贵衣饰的少年背着手走了过来,他也只有十岁左右,但那种天生的贵气和自然散发的霸气却让人无法不仰望尊敬。

他有张俊美的脸,沉静似水,有双锐利深邃的眼,远看幽深如墨,近看波涛汹涌,被他注视之下,让人忍不住战栗。

他就是石家堡的少年堡主,石天澈,据说,他有着狼一样的野『性』和雄霸草原的能力。

他走了过来,顶着金『色』的光环,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他那冷面父亲和几个护法。

“堡参见堡主”

地上哀嚎的几个少年不敢再出声,唯唯诺诺抽抽噎噎的行礼,却因为膝盖的伤跪不齐整。

石天澈没有搭理他们,径直走到了光身少年的身边,看着他身下荆棘上的血丝,眼睛冰凝成线。

“堡主,属下教子无方,回去定当好好责罚。”

身后,范护法有些惶恐和忧虑,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的表情,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现在却如此敬畏一个年仅十岁的少年。

光身少年对石天澈的崇敬又多了一层。

“为什么不哭?”

“因为哭没有用,会让自己更痛!”少年感觉因为他的问话,全身不再痛的那么厉害了。

石天澈眼中似乎有了笑意,但仅一瞬间就消失了。

“你叫什么名字?”

“范逸臣。”

“范逸臣,今后就跟着本堡主练武,范护法容退之后,位子由你来接替!”

他的话简短简洁,掷地有声,好像随随意意,又好像庄重神圣的颁布了一件天大的事。

范护法及几位护法的脸『色』马上变了,特别是范护法,脸上由青转白,阴晴不定。

“堡堡主”

“范护法,本堡主喜欢清净,你的其他家眷就此移出石家堡吧!”

“堡”不等范护法抖索说出话,石天澈已经蹲下身,一只手将光身少年提了起来。

光身少年的身上全是扎进的荆刺,血污布满全身,惨不忍睹,他没有叫,用那双坚毅晶亮的眼盯着石天澈。

“堡主,谢谢堡主!”

石天澈嘴角勾了一勾,站起,在众人面『色』各异中转身。

“堡主,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十岁的少年有些不太会说话,见他要离去,有些焦急的喊道。

石天澈回过身,面『色』平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堡主,你要相信逸臣,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有多凶险,逸臣都在您身边,不会离开您的。我发誓!”

少年急切的举起右手,期待着看着石天澈。

“恩!”石天澈点了点头,眼睛似乎亮了亮,然后沉默了许久说道:“明天陪我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