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香烟缭绕,木鱼声伴随着诵经声在殿中轻轻回响,俨然已经成为一种佛音。

林落雁先在门口的木桶里净了手,然后挨着赵婉心跪在蒲团之上。

赵婉心将点好的香放入林落雁的手中,轻声道:“不要光给别人祈福了,自己的姻缘也是重要的。”

林落雁脸露虔诚,双手合十夹着香躬下身去。一祈国家风调雨顺,二祈家人身体安康,三祈父亲事业顺遂,四祈姻缘……心中默默念着,念到这里停了下来,祈求自己的姻缘如何呢?没有词语可以向佛去形容对于姻缘的期盼,那么就顺其自然吧。

刚刚站起身将香插到香炉之中,却听耳边赵婉心低声念道:“祈求菩萨送给落雁一个好姻缘,能够永远幸福美满……”

林落雁的心中升起了那么一点感动,自她及笄以来,几乎每年冬至她祈祷的内容里都有这一项,往日里那些亲密无间的情景复又浮上心头,她轻轻地蹲下来搂住了赵婉心的肩。

赵婉心的眼睑微微湿润,“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要再提。”林落雁微垂了眼睑,打断了她的话。在梁门经历过生生死死,往事已经如烟,她亦不想追究。

赵婉心展眉而笑,在林落雁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二人出了大殿,正看见陈尚书的夫人走了过来。彼此寒暄几句,赵婉心被陈夫人拉着一定要去找殿中的僧人卜卦,林落雁兴趣不大,便告退而出。

沿着走廊一路往里,进了后院,这里是林落雁比较喜欢来的地方,因为后院里有一方雕墙,上面雕满了各种佛经人物,后院还有一间书斋,里面放满了各种书籍。

此刻雕墙上积了盈盈的白雪,林落雁伸手去抚,触手冰冷凉意直冲心底,连忙收回手来,看见拂过的地方正好露出一个仙女飞天的图案来

。仙女飞天身姿轻盈柔美,周身有朵朵白云相伴,自由飘逸。

林落雁看着看着不禁感从心底而发,轻赞道:“像她这般能在天地之间自由飞翔,真真让人羡慕!”

铃儿张了张嘴想要搭话却不知说什么,她的这个小姐想法特别,常常让她跟不上趟。正自思索间,却听一个浑厚的声音朗声道:“姑娘只是羡慕其随心所欲,却不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你可知仙女固然自由却也孤独。”

林落雁微微一惊,万没想到竟还有个男客进了后院,忙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大步踏进院来,眉目疏朗脸带微笑。

该男子身量颇高,衣着华丽,林落雁只看他一眼,便知他定然出自高官厚爵之家。自幼随父见得多了,也不怎么稀奇,林落雁低首微微福了一礼,也不与他多说,转身便欲退去。

谁知那男子却意犹未尽,见她转身欲走,忙道:“姑娘可同意在下的看法?”

林落雁抬起头来淡淡瞧他一眼,微微一笑回答:“公子言之有理,正因如此才会有不甘寂寞的七仙女下凡来找董郎。”

“既然如此,姑娘还羡慕飞天的仙女吗?”那男子脸有得意之色。

“我只羡慕她飞翔的自由!”林落雁淡淡道。

那男子没有答话,深深凝视了林落雁片刻突然问:“不知姑娘是谁府上的千金?”

是谁府上,你知道了又如何?想到此,她不禁微微一笑,“萍水相逢何必追究出处?”说完便朝他微微一颔首,转身飘然离开。

出了后院沿走廊回到大殿前,见赵婉心和陈夫人正拉着手谈得兴高采烈。见林落雁走过来,陈夫人忙高声道:“雁儿几日不见越发俊美了,若是我家环儿再大上几岁,定然是要将雁儿娶回去的!不过,现在就算想娶也不能了,雁儿乃是枝头之凤,将来必有无上的荣宠!”

陈夫人此话说得没来由,还带着些酸溜溜的味道,听得林落雁皱起了眉头不解地看向赵婉心。赵婉心微微一笑解释:“刚才我给你卜了一卦看你的姻缘,卦上说你的姻缘是龙凤之合,将来必是大富大贵

。”

林落雁听了眉头蹙着微嗔道:“这些没有根据之事,母亲岂可轻信?”

“灵泉寺一向很灵,我倒是有些相信……”赵婉心笑道。

林落雁的情绪却忽地变差了,头一次希望灵泉寺不灵验。卦中的断言她不是不懂,一朝入宫全家荣耀,可是就算尽得荣宠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人老色弛移情别恋是最终的归宿,在宫中,天长地久与子偕老都是屁话。而她,追求的正是那些屁话!

赵婉心见林落雁脸色微沉似是不悦,心知她向来不喜此说,便忙向陈夫人告辞,拉着林落雁出了灵泉寺。

二人正要上轿,忽听一个小僧人急追而来,林落雁忙停下步子等他走近,却见他手捧一个纸包。“慧光大师让小僧替他向林小姐致歉,此次未能见上一面有些遗憾。”小僧人说着将纸包递到林落雁手中,“这是慧光大师送给小姐的茶叶,他说小姐若有烦心之事就静下心来好好品品此茶。”

林落雁微微一怔随即醒悟,将茶叶小心收好,淡淡地笑了:“请替小女多谢大师!”

小僧点头转身回寺,铃儿好奇,在一旁问:“那是什么茶叶?”

林落雁目光飘渺越过重重叠叠的远山定格在某个地方,轻轻道:“无忧。”

轿子缓缓往山下而行,皑皑的白雪在轿夫的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山林之中,林落雁的心情渐渐变得好起来。

铃儿一向活泼,在轿外一边走着一边和赵婉心的贴身丫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林落雁一边听着一边露出微微的笑容。

过了一会,忽听一声惊呼响起,轿子停了下来。

林落雁的心不知为何猛地一悸,不自禁地推开轿门走了下去。

皑皑的白雪之中,一匹浑身漆黑的狼挡在轿前,骄傲的目光冷冷地瞪视着众人。

赵婉心的丫鬟吓得连声惊叫,铃儿却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没事,这匹狼不会伤害我们的!”一连见过黑狼两次,她的胆子也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