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了的审食其慌忙进了宫,把郦商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了吕雉。

看着审食其紧张的表情,吕雉也陷入了沉思。的确,郦商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要说吕雉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想到此举的危险,事实上她也是做了一些准备的。但所有这些准备都基于一个前提——暗自做为、突然下手。然而现在这似乎已经不是一件隐秘的事情了。既然郦商能说出这种话,可以想象得到会有更多的人已经开始在暗自准备。

“诛杀群臣”的确不是一件轻松快乐的事情,平时看起来下边跪的那些人都老老实实,谁知道会不会留有一手?

更何况,这件事情牵扯极广,那些必杀之人肯定会狗急跳墙,更可怕的是自己准备留下来的那些人也可会跳出来反对。因为这种事情,没到最终结果揭晓之前,任何人都是热锅上的蚂蚁,谁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安全的。

现在的吕雉已经不是“犹豫”两个字可以概括了,她现在应该是恐惧,她甚至想象到了群臣造反的场景。她知道给自己留下来的时间并不多了。

吕雉不自觉地向审食其投去了一眼,审食其仰着煞白的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吕雉清楚,眼前这个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如果硬着头皮继续搞下去,眼前这个人已经派不上多大用场了。

吕雉盯视着审食其,长长地吐了口气,冷峻的脸上流出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然后开口说话了,“传召!皇帝驾崩,大赦天下!”

刘邦公元前195年四月二十五日死,直到四月二十八日才得以大丧天下。刘邦在**多躺了四天后,吕雉方给他准备棺材板,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随着大丧的诏令下发,笼罩在西汉朝廷的阴云渐渐散开。这场由吕雉挑起来的暗流,差点让刘邦辛辛苦苦开创的西汉王朝毁于一旦。不过事实证明,吕雉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不仅仅会玩弄权术,更重要的是她能审时度势,能够用合适的方式解决面临的困难。

对群臣而言,一场灭顶之灾随着大丧的诏令而烟消云散,从今天开始,他们也真正进入到了一个新的朝代。在这个新的朝代里,他们面临的也许是机会,也许是挑战,但更多的却是抉择。

无论他们将面临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是肯定的。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以打仗为主业,以身体强壮程度和消灭对手的数量来决定自己的身份地位;而从今天开始,他们需要换一种姿态应对眼前的局面。

事实证明,在朝堂的明争暗夺中,生存的难度系数并不比战场上小,甚至可以说是更大。这是一场淘汰赛,能笑道最后的,绝不能以身体强壮程度来确定,因为还需考虑两个方面,一个是智商,另一个就是关系。

吕雉终于着手刘邦的后世了,就在举哀天下之时,一位仁兄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这位仁兄就是陈平。

陈平已经在路上跑了很多天了,并不是我不想介绍他,也不是我故意不让他回家。关键是他出生的年代不是太好,既没飞机又没火车,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马,更为夸张的是当时的柏油路还没顾得上修建,以至于让陈老兄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过还好,如果陈平早几天回来,可能面临的难题会更大,因为刘邦正在装活着,吕雉也不会让他进去探望,甚至会让他早一点歇菜。应该说,陈平回来的挺是时候。

因为他刚到长安,刘邦的灵堂刚好修缮完毕,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宫中,跪倒在刘邦的灵前,放声大哭。

不过陈平很清楚,哭是打动不了人的,尤其打动不了坐在一旁的吕雉,因此他准备说些话。陈平要说的话就比较上路了,可谓一针见血。

陈平一边哭一边说道:“陛下,您让我就地斩决樊哙,我不敢轻易处置大臣,现在已经把樊哙押解回来了,您怎么就走了。”

陈平的智商绝不是白给的,这句话看似是说给躺在棺材板里的刘邦,而事实上却是在向吕雉表功。

吕家姐妹听说樊哙没死,都松了一口气,吕雉甚至还上前宽慰了一句:“君劳,出休矣!”

按理说,陈平这个时候应该磕磕头,说一句节哀顺变,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如果陈平真的这么搞了,那他可能就真的完了。但陈仁兄不是一般人,他做事绝对是滴水不漏,“防患于未然”这句话他理解的还是比较透彻。

陈平规规矩矩地磕了磕头,然后又说话了,“臣愿意值守宫中,服侍太后和新君。”

陈平这句话是很有意思的,他现在跪倒这里实际上算是一次违规行为,说的专业点就是“抗命”,不要忘了,在他回来之前是先得到一个诏令的,诏令的内容是“戍守荥阳”。

陈平没敢真的去荥阳,而马不停蹄地跑回了长安,这本身就是与人口舌的事情。如果不借着机会得到吕雉的首肯,他这份罪名迟早会被坐实的。

更重要的是,陈平很有自知之明,因为他有两个长项,一个是耍阴谋诡计,另一个就是贪污。

他第一个特长很得刘邦的赏识。但毕竟吕雉不同于刘邦,他和吕雉之间毕竟没有什么交情。更重要的是,这个特长本身就是招来杀身之祸的油头。从古至今栽在这一条上的人数不胜数。如果不趁着机会和吕雉涛套近乎,那以后就不用再混了。

如果第一个特长比较危险的话,那他第二个特长就更加危险了。好像“贪污”这个词从来没被做为褒义词用过,随便哪个落马官员,都能很幸运地被扣上这顶帽子。

虽然在古代,贪污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这一条就怕别有用心的人拿出来做文章,你还别不信,这个罪名还真得屡试不爽,很多牛人就栽在这条大家心照不宣的罪名上来,的确难能可贵。

陈平很清楚,这些年来自己捞了不少钱,不过也得罪不少人,如果自己现在敢拍拍屁股走人的话,相信前脚刚走,举报信会一时三刻就会送到吕雉的案前。

更夸张的是,这次毕竟阴了樊哙一把,还把他捆的给粽子似得给拉了回来,虽然没砍掉他的脑袋,但那个二百五却一点也不承情。也就是说,待得樊哙回京,就是和他陈平撕破脸的日子。别人可以不在乎,但樊哙这个人陈平不得不引以重视,因为他的老婆叫吕须。

陈平的心机真是太重了。

陈平跪在吕雉的面前,请求一次,吕雉没答应。那就接着跪,接着求,几次三番后,吕雉终于松口了。还拜他为郎中令,辅助新皇。

陈平留京,为他顺利躲过以后的明枪暗箭做足了准备。

十几天后,樊哙也坐着自己的专用囚车回京了。刚进长安,吕雉就下令打开囚笼,放出樊哙,并恢复他的爵位封邑。

樊哙一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扯着嗓子把陈平全家问候个遍。还好,陈平已经做足了准备,这个滑头又一次安然过关。

实际上,在此时还有一些人的命运也发生了转折,当然这几个人我们也是做过介绍的。

一个就是前边讲到的卢绾,因为此时的他栽这脑袋奔向了匈奴。

还有戚姬和刘如意,自从刘邦病重,这个女人就没被再临榻前,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没那个机会,因为她和刘邦之间隔着吕雉,那个女人成为她难以逾越到障碍。这对母子走到了命运的转角。

还有一个人就是审食其,这个并不算聪明的人,开始登上了舞台的中央,不过他的表演不能算出彩。

要说还有很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一些转变,不过在此时,这些人是顾不上考虑这些的。因为现在的重点工作是刘邦的大丧,还有新皇的登基。

事情进展的还是比较顺利的,刘邦驾崩两个月后,也就是公元前195年6月26日,刘盈继皇帝位,吕雉荣升皇太后。

吕家开始真正登上舞台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