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我在楼下等你。”

“嗯。”无比黯然地挂上了电话,骆云清失魂落魄地换了衣服。穿衣镜前的自己,目光黯淡,面色苍白,身上的裙子还是几年前的款,如果林纪寒见到了这样的自己,他一定会让她去买新衣服,那么,褚少寰会怎么想呢?

“等了很久了吗?”云清僵硬地微笑着。

褚少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便移到了她身上那条款式老旧的裙子上。表情变化丰富多彩,云清看在眼中笑在心里。天下男人,不,应该是天下富人都一样。她在等褚少寰跟她说衣服的事,如果他开口,她马上就可以义正言辞地拒绝去出席这场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音乐会。

“可以走了吗?”云清问。

褚少寰马上拉开了车门,“上车吧。”

引擎启动,车子上路,褚少寰打开了话匣子。“我妈比较喜欢音乐,现在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指挥家。”

“小有名气的指挥家?”云清皱眉,接着问道:“难道是那个——那个梅若云?”梅若云,中国不多女指挥家其中一位,演奏风格明快热情,气势宏大,富于动力感。擅长指挥法、德作品。在国内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甚至连骆云清这种不懂音乐的菜鸟都知道。想不到褚少寰竟是她的儿子,云清的心理压力顿时又大了几分。

“我妈很喜欢自信而富有主见的女孩。”少寰眨眨眼,笑着说道。

云清笑着说道:“那你妈妈肯定也是自信而富有主见的。”

“没错。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去德国学音乐,后来又去了维也纳,一个人四处闯荡,坚强自信,跟你的性格有些像。”少寰沉声说。

“算了,我跟大指挥家可没法比。”云清叹了口气,就算是都是一个人闯荡,但她跟梅若云能相似吗?她是在强大的家人支持下去学习,而她却是个孤儿。

“云清,其实有时候你可以试着忘记过去。”少寰说。

云清目光茫然地看着前方,自语道:“我也想,可是我忘不了。”

因为话题变得沉重,于是接下来两人便开始沉默。

“你妈妈是个大指挥家,那你是不是在音乐方面也很有造诣啊?”为了打破这沉默的尴尬,云清努力制造话题。褚少寰当然欣然接受,兴致勃勃地说:“是啊,我比较擅长钢琴和小提琴。高中毕业那年,我还开了一场演奏会。本来我妈想让我继续学音乐的,可是我爸不同意,他觉得男人就应该有个男人的样子,不去战场就去商场。于是我才去了瑞士读书。”云清看着方向盘上褚少寰那双十指修长的手,精致细腻,跟钢琴的黑白键果然是完美的契合。这个男人,云清用余光撇着少寰的侧脸,他俊美,儒雅,受过良好的教育,家世优良,完美的几乎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可是这样一个几近完美的男人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她呢?

“如果你有兴趣,以后我也可以教你。”褚少寰愉快地说。

云清从思绪里挣脱出来,连忙摇头,“我没有一点艺术细胞。”如果说她还有点专长,那就是做菜,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行,更别提音乐这种高雅的东西了。说话间,便到了目的地。褚少寰下车,然后非常绅士地将车门拉开,这时,他又目光复杂地打量了一下云清的衣着。骆云清依然只是笑,她倒是要看看褚少寰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哥,你看那是谁。”什么叫狭路相逢,就是连你看场音乐会都能遇上。林纪寒锁好车门,恰好看见骆云清对着褚少寰巧笑倩兮。于是他的表情便瞬间结冰。

“云清——”褚少寰也看见了林纪寒林紫千,于是他微微一躬身便将娇小的云清揽到了臂弯下,接着便簇拥着她走,他本意是不想让云清看到林纪寒他们,不想他这样做,却激怒了林纪寒,因为这样的举动之前都是他做的。现在却反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是示威吗?于是林纪寒拉着林紫千,霸道地拦住了云清和少寰的去路。看到他们的忽然出现,云清才反应过来褚少寰的“不正常”举动。

看到林纪寒的那一刻,她竟是鬼使神差地想从褚少寰的怀中挣脱出来,几乎是条件反射。

“骆小姐,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啊?”林纪寒嘲讽地盯着云清。

云清扬起头,挣扎的动作也克制地停止了,她努力地保持镇静,微笑着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说完,她便拖着褚少寰想走。

“不是吗?现在又找到新欢了?哦不,应该说以前的地下情现在终于变成光天化日下的卿卿我我了。”林纪寒放肆的挖苦与讥笑,让褚少寰怒火中烧。云清面色惨白,竭力争辩道:“林纪寒,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跟少寰是清白的。”

“少寰?都叫得这么亲热了,还说是清白!”林纪寒的目光简直能杀人。如果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在,他估计都能把骆云清撕碎了。看着他失态的样子,云清忽然笑道:“真是笑话,林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正式离婚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我跟谁在一起,是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她故作亲热地挽住褚少寰的胳膊,厉声问道:“难道你允许你去寻找你的幸福,我就不可以吗?没错,少寰现在就是我的男朋友!”

“骆云清!”林纪寒气得浑身发抖,相反,听云清这么说,褚少寰却是喜出望外。他激动地看着云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林先生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进去了。今天是少寰妈妈的音乐会,我不想生事,也请林先生自重。”说完,云清便拥着褚少寰走进了大厅。

“之美,那挽着少寰的女孩子是谁啊?怎么这么飞扬跋扈的?”舞台一隅,一位身材高挑,穿着黑白燕尾服,系着领结的高贵妇人,问身边的女孩。

女孩二十岁左右年纪,黑发披肩,留着可爱的齐刘海。饱满的瓜子脸,白皙水嫩,大眼睛水光潋滟,气质清新优雅。

“可能是少寰哥的朋友吧。”女孩浅眉微皱,小嘴不自觉地努了一下。

没错,这位高贵的妇人,便是少寰的母亲梅若云,而这美丽清纯的小女孩则是梅若云的嫡传弟子,宁之美。

“云清,跟我去跟妈打个招呼。”褚少寰早看见了母亲,于是他便牵着云清想去跟母亲打个招呼。但是骆云清有点不愿意,她有直觉,如果现在去见褚母,估计会是一场极不愉快的见面。而且这种场合——看着华丽的会场,璀璨的舞台,云清总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不如还是等演出之后吧。”云清委婉地拒绝。

褚少寰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没强求,“那好,你现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去。不然她又要生气了。”褚少寰说完,调皮地跟她眨眨眼睛,便一个人步履轻松地往舞台上走去。此时演出还没开始,观众还未到齐,演员们都在整理自己的乐器。大家一看褚少寰来了,都纷纷过来打招呼。

“妈!祝您演出成功!”褚少寰变戏法似地从背后变出一个大花篮,两个工人抬着。云清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呢!看来褚少寰真的是个非常细心、非常体贴的人,什么都能想到。

褚母横了他一眼,故作不悦地说:“你还记得你有个妈妈呀。”

褚少寰哈哈大笑,“您跟爸爸说得一模一样!妈——”他上前一步,体贴地搂住了老妈的腰,有些撒娇地说:“您还生我气呢!过几天我就会回去住啦!”

褚母推开儿子,却怎么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了,笑看着儿子,说:“你就还剩下一张嘴。之美,还不来跟哥哥问好。”褚母看了一眼徒弟。

于是宁之美,便忸怩而害羞地走到了褚少寰身边,低低地叫了一声:“褚哥哥好。”

“哎呀,之美,才今天没见啊,你就长大了。”褚少寰故作惊讶地问。

宁之美瞬间红了脸,低声说:“谁说才几天啊,都四年了。”褚少寰拍着脑门,恍然大悟道:“时间过得真快,难怪小之美都变成大美女了。”

“少贫嘴。我问你,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是谁?”褚母打断了儿子的话。

“哦,那是云清。”少寰说。

这一介绍,台上三个人都朝云清看来,云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却僵硬的厉害,虽然隔得很远,但她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台上那两个女人充满敌意的目光,于是她不禁暗暗摇了摇头。

“你跟她什么关系?”褚母追问。

褚少寰清清嗓子,低声说:“妈,演出马上开始了,等演出结束我再告诉你,现在我先下去了。”说完,他便大步走下了舞台。

“褚少寰!”褚母急得跺脚。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唯独在女人这块是个白痴。他对女人的品味永远跟别人不一样。她真担心这次又不知道带个什么样的女人回家。

“我回来了。”少寰坐到了云清身边。

云清低声问:“你妈妈是不是问你我是谁了?”

少寰点点头。“是啊,我说等演出结束我再跟她解释。云清,等演出结束,你一定要见我妈。”

云清笑着说道:“少寰,你真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我觉得你妈还有那个女孩都不是很喜欢我。”

“你多心了。我妈不是那么武断的人。”少寰笑着问道:“至于那个女孩——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骆云清惊诧地看着他,有些好笑地问:“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少寰叹了口气,失望地说:“我倒是希望你能吃醋。那个是之美,我妈的学生,一个小妹妹而已。”

又是小妹妹!唉,云清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单纯的妹妹。有了林纪寒和林紫千的教训,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轻信什么妹妹了吧。正在冥想之际,云清觉得身边忽然有人坐了下来。

她本能地往少寰身边靠了靠,却听那人说:“骆小姐,我们好有缘啊。”她转身,正对上林纪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云清下意识地去查自己的座位号,然后冷笑地问:“林先生,你不会是故意换到我身边来的吧?”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林纪寒表情僵硬地说。

“云清,我跟你换位置。”褚少寰看林纪寒坐过来,有些不悦地说。

云清刚想换过去,却听林纪寒说:“怎么?心虚啊?怕我这位‘前夫’打搅你们啊?”

于是被他一说,云清便赌气重新坐回去,她冷冷地看着他,轻蔑地说:“无聊。”

“真是奇怪,现在连麻雀都能听懂音乐了吗?”林纪寒耐不住寂寞一般冷嘲热讽地说。

云清一听,这很明显是在嘲笑她没文化还来听音乐会嘛!

“林纪寒,你——”

“骆小姐,我可没说你,别着急对号入座。”林纪寒得意地看着云清。

云清愤怒地横了他一眼,又骂了一句:“无赖。”

这时褚少寰忽然揽住了云清,并趁机和云清放在他身侧的那只手,十指相扣。云清十分震惊地看着少寰,但他却专注地看着舞台,脸上是淡淡的笑。林纪寒看得怒火中烧,拳头都握了起来。云清虽然十分尴尬,但碍于林纪寒在场,她便任由少寰握着她的手。

音乐会正式开始了,优美的旋律伴随着褚母优雅的身姿,宛若流水般,浸染大厅的各个角落。第一章是序章,节奏比较明快,听起来让人愉悦。

但是音乐会再精彩,曲子再好听,这一排四个人,却没有一个把心思放在这场音乐会上。林紫千是被忽略的那个人,她不满哥哥换票换到骆云清身边,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会显得她不自信!林纪寒用余光狠狠地盯着云清的一举一动,如果他的目光能当刀子用,褚少寰那只手,估计早就断了。而云清呢,她虽然专心地盯着舞台,可全部心思都在自己被握着的那只手上,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很想拿回来。

而褚少寰虽然表面上最平静,但内心却是激流暗涌。他知道林纪寒处心积虑,他甚至知道他们彼此都余情未了,所以他担心云清或是纪寒会变卦,于是他也同样暗自观察骆云清和林纪寒的一举一动。他抓云清的手很紧,唯恐她会逃掉。

“少寰,那个——”云清结结巴巴地说:“我想上去洗手间。”几个人的气氛实在太诡异,太压抑了,于是云清忍不住想从这里逃走。说完,她不等褚少寰同意或者反对,便逃也似地往洗手间冲去。鬼使神差地,云清走过没几分钟,林紫千手中的咖啡便泼到了纪寒身上,甚至连她本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纪寒低咒一声,也匆匆离席。

隔着两个空位,林紫千看着褚少寰,两人同样的表情。

云清躲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那个有些慌乱的自己,黯然地叹了口气。

“骆云清,你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其实——”她盯着镜子,自我催眠地说:“其实,少寰还不错啦,你可以尝试接受他。拜托,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跟林纪寒不可能了!”

她话未落音却见身后人影一闪,整个人就被拖进了厕所隔间。她以为遇见了变态狂,张嘴就想大叫,去被狠狠地捂住了嘴。

“林纪寒!”云清定定神,竟然发现抱着她的人是林纪寒,“这里是女洗手间!变态!”她低声骂道。

“是啊,所以我建议你不要乱叫!”他恶狠狠地看着她,怒问:“你是不是和褚少寰在一起了?我不是跟你说过——”

“没错!”云清倔强地笑看着他,一脸骄傲。

林纪寒忽然欺身过来,将她紧紧压在墙上,大力地捏着她的嘴,低声怒问:“我不是说过不许跟他在一起吗?!”

“放开我!”云清挣扎,“我们离婚了,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有关系吗?”她也怒问。

林纪寒怒视着她,忽然就霸道地覆住了云清那饱满的红唇。

“唔——林纪寒——”云清感觉自己被侵犯,痛苦地挣扎,但是手脚都被林纪寒大力制住。他的吻好霸道,偏偏不给她呼吸的契机。云清面色惨白,她感觉自己快窒息了。于是不知是哪里来地力气,她忽然挣脱一只手,反手就狠狠地甩了林纪寒一巴掌。

“林纪寒!”她眼中有委屈的泪,气喘吁吁地怒视林纪寒道,“早说了跟你一刀两断!你如果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纪寒被打得嘴角带血,他看着云清急速起伏的胸口,像是一只杀红了眼的野兽,满眼都是贪婪的光。

“你爱的人,你要娶的人,是林紫千。而我,现在,以后,都不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云清颤抖着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推开林纪寒想走出去。不料林纪寒却又紧紧抱住她,那么紧,那么不舍,骆云清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一巴掌打不醒你的话——”云清趴到纪寒的手腕,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林纪寒低吼一声吃痛地放开了她。

“这次是咬,下次我就要防狼喷雾了。”云清冷笑着,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而后严肃地说:“林纪寒,我很讨厌你这种样子。”说完,她便想走。

“站住!”林纪寒叫住了她,他沉声问:“你当真这么恨我?”

但是云清却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等他们前后回到演出现场,音乐会刚好到**。

“哥!”林紫千发现了纪寒嘴角的血迹,纪寒赶紧把被云清咬伤的地方藏到了衣袖里。“你嘴角怎么有血?”

“走!”林纪寒漠然地拉起紫千,不顾她的疑惑,强行将她拉出了会场。

少寰看了看云清,想问,但张了几次嘴,他最终还是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哥!”一到会场外,紫千就发作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每次骆云清出现,你都这样失态?以前那个沉着冷静,冷酷潇洒的哥哪里去了?难道以后我们都要躲着她吗?甚至连一场音乐会都听不完?”

“够了!你不想回去,我一个人回去。”林纪寒恼火地看着紫千,兀自上了车。林紫千一跺脚,转身冲到了马路上去拦出租车。林纪寒也不理她,一个人烦闷地点了一支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反正每次见到骆云清跟褚少寰在一起,他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气。他也很讨厌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