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怎么不进去?”他的笑容比之前真实了好多,阳光下的他,简直像个发光体般让人夺目,把衬衫,西裤,普普通通的穿着,竟出奇的性感。目光沿着他明亮的眸子下移,小疯子看见了他脖子上那些盛开的桃花,醋意瞬间爆发。她愤怒地挣脱他的手,厉声说:“要你管!”说着,她便哽咽地哭起来。黑亮的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映衬着泪光楚楚可人。纪寒只当她是耍孩子脾气,依然宠溺地笑着:“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啊?那,我跟你道歉?”

“谁要你道歉!”小疯子哭得更大声,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怎么就不知道她是为何而哭吗?

“乖!不哭了!”他好不避嫌的携住她小手,将赖在地上的她拉起来,“上次是姐夫错了。”

小疯子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更大声地哭。林纪寒终于手足无措起来,“别哭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小疯子揉揉眼睛,嘟哝地问:“什么好消息啊?”

“进去吧。”纪寒将她带到房内,将依云和童童叫了出来。

“又是你,坏人小姐姐,是不是要跟我抢爸爸?”童童伸着小脖子,警惕地问。小疯子马上给他做了个大鬼脸,童童一笔之道还施彼身,回敬一个更丑更大的。依云和纪寒都哈哈大笑。

“知道她是谁吗?”纪寒指着依云。

小疯子不屑地昂着头,嘀咕道:“你的新欢。”

纪寒毫不生气,他笑拥着依云指证道:“错,是旧爱。丫头,你不是一直说你姐姐会回来吗?她现在真的回到了我身边,谢谢你。”

小疯子和依云同时怔住,因为她们彼此都不相信啊。

“你骗人。明明是你喜欢上这个女人,忘记了我姐姐,现在还在好借口。”小疯子毫不客气地指责纪寒。依云也疑惑地问:“我还有妹妹?”

纪寒耐着性子给小疯子解释:“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可是她真的就是云清。至于前因后果,我一下也解释不清楚,总之,依云真的是你姐姐。”

小疯子哪里肯相信,充满敌意地看着依云,厉声道:“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的。姐夫,你真的很过分耶。”

“丫头,你先别急。”依云微笑着走到小疯子身边,宠爱地看着她,“我是不是骆云清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知道你的心思。”

小疯子瞬间红了脸,更是口不择言地说:“你走开,谁要你管。”

“真的不要我管吗?”依云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们可以公平竞争哦。”

小疯子被说破心事,面若流霞,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依云大声道:“我是为姐姐不值,谁——谁要和你竞争。等姐姐回来了,一百个你也竞争不过她。”

纪寒也附和着依云道:“你乱说什么呢?她还是个孩子。”

小疯子听纪寒这么说,又像是秃头抓把盐似地大叫:“我马上十七岁了,谁是孩子!”一席话说得依云又忍不住笑了,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真的没错啊。

“纪寒,这是真是我妹妹吗?”依云笑问。

纪寒蹙眉,就把小疯子和云清的关系解释了一番。接着又安抚了一下烈马似地小疯子,把依云的遭遇大致地给她讲了一遍,但小丫头死活不信。

“除非,云清姐姐亲口跟我说,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小丫头梗着头。

纪寒有些恼,灰心地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小疯子听到他们要走,眼睛里又浮出眼泪。但倔强的她,硬是忍住没哭。

“你是不是姐姐,我自会打听。姐夫,如果她是姐姐,我自然会祝福你们;如果她不是姐姐,我也不会放过你。”说完,她竟一溜烟的跑了。

“死丫头!站住!”纪寒跟着追出来,就不见了她的踪影,这丫头的脾气跟四年前的云清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大帅哥!”依云揶揄地看着他,“都走远了。”

“依云,你不会误会吧?”纪寒有些窘迫地看着依云,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依云大笑:“我怎么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倒是你,既然她叫你姐夫,你就要好好地担起姐夫的责任来,我这个姐姐记忆全失,现在只能靠你了。”

纪寒点头,“这死丫头野马一般,天不怕地不怕。好多学校都不敢要她,我打算把她送去英国——”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喜欢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依云问。

纪寒不以为然:“小丫头而已,什么都不懂。”

依云翻翻白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这男人是真的大条,还是死鸭子嘴硬。

“只要她相信你是她姐姐,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纪寒抱着双臂,有些小得意地笑着。依云皱眉:“你怎么让她相信,我现在对以前的事一无所知,样子也变了这么多,任谁都不会相信。”

纪寒搂过心爱的女子,点着她的鼻头,宠溺地说:“还说没吃醋啊?明天我们就离开了,什么事都影响不到我们。”说完,他又忍不住吻了吻那张满是诱惑的小嘴。

小疯子一边哭一边用力奔跑,真是好伤心。林纪寒说得一切不像是假的,可是,可是她就是不愿意相信,如果姐姐真的回来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再说,姐姐的样子完全变了,那她还算是云清姐姐吗?

小疯子一路疯跑来到卓亚办公地点,却被保安拦住。

“小姐,你找谁?”

“我要见褚少寰。”小疯子气鼓鼓地说。

“您有预约吗?”

小疯子霸道地推开保安,又是一路狂奔推开了褚少寰办公室的门。此时,他正在跟一个客户谈生意上的事,冷不丁见她冲进来,两人吓一跳。

“褚先生,那我们改天再谈。”客户看着气喘吁吁脸色僵硬的小疯子,马上识趣的告辞了。褚少寰也没挽留,客气地送至门口,便重重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褚大叔!”小疯子口气不善,将背包啪地摔在了少寰的办公桌上。

褚少寰眉头紧蹙,不耐烦地问:“你来做什么?又没零花钱了?”

“我问你,那个水依云是不是我姐姐骆云清?”小疯子扯着嗓子问。

褚少寰看她脸色很差,情绪又这么激动,他便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嘲讽地说:“怎么,知道自己没希望无法承受了?”

小疯子涨红了脸,怒声道:“我无法承受什么?褚大叔你说清楚点!”

“依云是云清,姐夫找到了姐姐,还有你这个小姨子什么事。”他冷哼。

小疯子颓丧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水依云真的是我姐姐?”出了会神,她忽然想起什么来似地问:“你早知道对不对?”

“这跟你有关系吗?”少寰埋头看文件不理她。

小疯子一把抢过文件,不饶人地说:“怎么没关系。褚大叔,你别忘了,我做的那些针对林氏的事都是你教的。”

褚少寰的眼神凌厉起来,不过他是不会把这种黄毛丫头放在眼里的。

“死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疯子神情寥落寂寞,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

“那就回到学校好好念书。”

这次轮到小疯子笑了,她一边拍手一边笑道:“这一点,你倒是跟林纪寒持同样观点。”

“褚大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也是很喜欢姐姐的。为什么现在放弃了呢?”

褚少寰看着眼前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颇有些失落地说:“放弃又如何,不放弃又如何?”

“你可以跟林纪寒竞争啊,凭你的条件,肯定不会输给他。”小疯子跑到褚少寰身后,一边走一边给他筹划:“我很了解姐姐,她很喜欢你这样的,我可以帮你——”

“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林纪寒在一起了是吗?”褚少寰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舒服地躺进身后宽大的皮椅。他开始觉得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于是收起刚才的凌厉,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小疯子还想耍赖否认,却听褚少寰又说:“丫头,你尚未成年,林纪寒那种老头子不适合你,好好读书,在学校找个小男朋友不好吗?”

小疯子红着脸,嘟囔道:“那些男生全都非常浅薄。”

褚少寰的笑意越发深了起来,他索性抬起上半身,一本正经地说:“林纪寒,他也是从浅薄的年纪过来的。还有,我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好,让你们姐妹前赴后继的?”他蹙眉。

“哼!说这么多干什么!我不喜欢他,难道让我喜欢大叔你吗?”小疯子抱肩,眉头高高挑起。褚少寰长叹一声:“我没有兴趣。只是,想劝你不要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话应该我跟你说才对,姐姐和林纪寒马上就要离开中国了,如果不抓紧这最后的机会,你以后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小疯子撅着嘴巴,赌气的样子。

听说他们要离开中国,少寰沉默了。压抑的爱意,如同涌动的潮水,夹杂着失落、绝望、悲伤,简直让他五脏俱焚,他忽然就雷霆大发,推落了一桌子的文件。小疯子吓得马上噤声,“那个,褚大叔,我还有事,先走了。”

少寰颓然坐倒,满眼寂寥。

纪寒私人寓所。

“依云,下午陪我去看看母亲。”纪寒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说。

依云逗着童童,答道:“好啊。”从跟他认识开始,他好像都没怎么提过母亲,唯一的可能是母亲也许早就过世了。所以想到这里,她不禁慢慢将目光投向那个认真做事的男人。纪寒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这么认真无比,一脸专注。此刻,他浅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从依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眉眼的一侧,英俊得几乎没有一点瑕疵。依云轻轻走到他身边,撒娇般从身后拥住他,然后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感受着他的体温。

“纪寒,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依云深情地说。

纪寒转过满是笑意的脸,将她捞入怀中,“这是怎么了?”

“没有啊,只是觉得我应该照顾你啊。以后我们要背井离乡——”依云欲言又止,撒娇地抱着他。

“傻女人,要照顾也该我照顾你。”纪寒轻吻依云长发,轻轻揽着她的纤腰。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很快就被那张饱满的樱唇吸引了,下意识地便凑了过去。依云马上推开他:“童童还在呢!”结果两人一回头,果见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畔,正一脸迷惑地看着父母。

“我也要亲亲!”他如梦初醒般抱住了爸爸的大腿,“爸爸,童童也要亲亲。”

林纪寒哈哈大笑,大力举起儿子,父子俩一起跌进沙发中。

“儿子,亲亲来了——”纪寒搂住儿子,就是一阵乱亲。童童被亲到痒痒肉,笑得喘不开气,大叫妈咪救命。依云摇摇头,忽然发现满房间都是幸福的泡泡。

墓园。

春日的墓园,虽然笼罩在阳光中,但还是难掩阴冷。尤其是清明刚过,似乎到处都还弥漫着思念的哭声。看着墓前那一束束即将凋零的鲜花,依云想着自己有一天也会躺在这冰冷的泥土中,心中忍不住一阵失落。

“想什么呢?”纪寒握住她的手。依云失神道:“哦,没什么。”

说话间,纪寒便停在了一座墓前。依云看那墓碑上照片,真是一张非常年轻姣好的脸,差不多就是她现在的年纪,没想到纪寒这么早就失去了母亲。

“这里就是我母亲安息的地方。”纪寒摘下墨镜,依云将手中的鲜花放到墓碑前。

“妈,我带云清来看你了。”纪寒的声音很低沉,依云听得出他很伤心。墓碑上的女人,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满满都是微笑,眼睛很大,很明亮,不知道她为何会英年早逝。

“纪寒——”依云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想给他安慰。纪寒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我没事。”他该怎么说呢,母亲的死,是他这许多年都不曾解开的心结,亦无法对外人诉说。他永远记得23年前那个晚上,父亲答应他说会带母亲来见他,不想等来的却是母亲的噩耗。父亲说母亲死了,原因更是不堪,凭着对母亲的了解,他死都不相信父亲的话,所以潜意识里他把母亲的死归咎到了父亲身上。他痛恨父亲的虚伪,更痛恨他不负责任。

“妈妈也希望你开心。”依云低声说。

纪寒长叹一声,默默地说:“是我无能,没有完成妈的心愿,更没能查出她的真正死因。”依云诧异地看着他,暗想:纪寒这么说,难道他母亲死得蹊跷吗?

“妈她——”依云看着纪寒,小心翼翼地问:“妈的死,有什么问题吗?”

纪寒伤心地叹息,沉声说:“是。妈的死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说到此处,他重重地拍着墓碑,似乎是懊悔不已,“他们匆匆告诉我,匆匆了结这件事,匆匆葬了母亲!妈死得冤,可惜我却没能力查这件事,23年来,父亲掩盖了一切真相,每一次只要我提到母亲的事,他便想方设法阻拦!一定是他害死了母亲!”

“可是他现在已经重病,还能追究什么呢?”依云低声说。

是啊,如果父亲死了,一切真相都会随着他一起被埋葬,母亲的死也许永远是个谜团。事到如今,他也没力气再追究了,母亲的死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现在父亲重病将死,他是不是也该释然了?紧握依云的手,纪寒给母亲深深鞠一躬。

“妈,希望你能原谅儿子。”纪寒重新戴上眼镜,久久地注视着母亲的照片,似乎陷入深沉往事,依云静静地一侧,其实纪寒还好,不管是好是坏,他还有可以追忆的过去,而自己呢?没有记忆,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在哪里,是谁。弟弟煜树,好像也没提过,也许她的父母也早就离开了吧。

“走吧。”站了好一会儿,纪寒才拖着依云的手依依不舍地离开。在往回走的路上,纪寒讲起四年前那次醉酒,云清将他背到山下的事。

“真的吗?那时候我这么有力气?”依云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巧笑,“林纪寒,那时候是我倒追你哦。”

纪寒不置不否,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笑容:“是我做得不对。”他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骆云清的,也许就是那次被他下山之后,也许更早……

翌日。

“骆先生,依云小姐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先飞香港,逗留三天之后再飞新西兰,据可靠消息,这次他们可能不会再回来。”下属手拿一张行程单,站在骆煜树背后,而煜树则面向窗户,对着温暖的朝阳。他已经决定独自吞下那个秘密,放姐姐和林纪寒自由,前提是他们以后都不能再回来。

“既然如此,就随他们去吧。”煜树低语,“不要再跟踪他们了。”

“好的,骆先生。”

煜树依然望着外面,脑海里却不断地回响着下属的话,十点的飞机,姐姐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他唯一的亲人——不,他现在还有沁儿。

“周妈,沁儿醒了吗?”煜树问仆人。

“没有,先生。”

“好,等她醒了,告诉她我出门了。”沁儿在煜树的心目中,好像已经不只是一个四岁多的孩子,而是一个非常重要非常特别的存在,他们彼此可以相依为命,尽管现在沁儿依然不肯叫他爸爸,不过他相信,总有一天沁儿会明白的。

时针慢慢移动,秒针分秒不停,离上午十点越来越近。褚少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心里万分煎熬,到底要不要去机场?去了,去做什么?送他们离开,还是请他们留下来?他越是走来走去,心就越是无法静下来,云清的种种便走马灯似地在他脑海里闪个不停。

“帮我备车去机场!”在离十点还差半小时的时候,褚少寰忽然在办公室里大吼,接着便一阵风似地奔了出去。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她最后一面,今生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