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周伯大惊失色。“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纪寒冷笑着推开周伯,嘴角滴着鲜血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眼看着我跟仇人的女儿山盟海誓,周伯你怎么忍心!”

周伯痛心地看着纪寒,他知道最不想看到的事发生了,纪寒不肯原谅骆景泽,迁怒云清。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少爷!犯错的是她的父亲!她何其无辜,为什么要为他父亲背负这一切?如果她的想法跟你一样,难道你们就真的要恩断义绝吗?”周伯问。

纪寒咆哮道:“周伯,你觉得我们还可能吗?”他屏住怒火,眼睛瞬间模糊。

“少爷!这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一定要拿上一辈的错误惩罚在自己呢?”周伯生气地问。

“我妈死得那么惨,那么冤,我不能为她报仇就已经够不孝了,怎么还能再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不杀他们已经是我仁慈了。”纪寒的表情瞬间变得残暴冷血,周伯只觉得他瞬间不认识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他骨子里到底还是流着林静海的血,这样冷血的表情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那童童呢?难道你打算也不认他吗?”周伯问。

“童童是林家的人,自然要认祖归宗。”纪寒的转变,简直让周伯瞠目结舌。他真的不愿意相信,纪寒会变成第二个林静海。

“少爷?”

“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纪寒含血的嘴,看上去十分骇人,这样的话更是十分伤人,可是他现在正在人生中最悲愤的时刻,什么都管不了了。

周伯痛苦地笑着点点头,“好,少爷。我这一把老骨头早就该离开了!可惜——”可惜他苦心想挽回的,却一点都没挽回。

“少爷,当心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有骆煜树,既然你要报仇,人家也要报仇,呵呵,就这样一直冤冤相报下去吧。”

“对了,公寓那边我帮你找了新管家,挺年轻的,人也勤快。”

“再不高兴也不要喝酒,你啊,酒精过敏。”

周伯絮絮叨叨地交代着,纪寒却怒不可遏地大吼哦:“走!”

于是周伯便步履蹒跚地走出了灵堂,朝大门外走去。纪寒忽然雷霆大发,摔了父亲的遗照,周伯听到声音,身形一顿,但却没再回头。纪寒摔完父亲的照片,慢慢转身看着周伯苍老的背影,忽然就如同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般瘫在了地上,接着便流下泪水,这,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流泪。

“都是你!!”纪寒心中的恨,难以言表。他瞪着父亲的照片,真是恨不能将他从棺材中拉出来问个究竟。他怨恨周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真相,可是又怨恨他为什么不坚持到最后,现在告诉了他真相。现在,以无路可退,他跟云清的幸福终于成了过眼烟云。他想要为母亲报仇,可是当事人都已经死了;他要相他们的子女报仇,可仇人的女儿已经成了他儿子的妈,这是命运跟他开的最大的玩笑。林纪寒狠狠地砸着父亲的灵柩,接着便拨通了依云的电话。

“纪寒吗?”依云接到纪寒的电话,马上安慰他:“到家了吗?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爸爸一定也不想看到你伤心。”

但是她却迟迟没听到纪寒的回音。

“纪寒,你在听吗?”

“纪寒——”

林纪寒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平静地说:“我在听。我想知道你现在在哪?”

依云觉得纪寒的语气和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她只以为是因为他父亲去世,情绪低落,竟也没多想。

“我告诉你,我没在香港。嘻嘻——”她炫耀地告诉纪寒:“我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你那天走后,我便带着童童回韩国了。”

“韩国哪里?”纪寒平铺直叙的语调,让依云越发不安起来。她试探着问:“纪寒,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告诉我你在韩国的地址,我过去接你们。”

“事情都处理完了?”依云疑惑地说:“还是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再说吧。”

“现在都结束了。”纪寒一语双关。

“我知道你想儿子。”依云便将在韩国的地址告诉了纪寒。

结束跟依云的通话,纪寒回到自己寓所,将所有跟林氏相关的资料全都找了出来。他现在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接回童童,把握对林氏的掌控权,除掉林纪霆和林纪风两兄弟,多少也能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至于骆煜树,他敢找上门来,他就能灭了他。

韩国依云住所。

“童童,爸爸说要来接我们了。”依云捏着儿子的小脸,开心不已。

童童雀跃着拍手大叫:“我能见到爸爸了。”看着儿子的小脸,依云忽然觉察到一股莫名的忧伤,这是女人最灵敏的第六感,于是她鬼使神差地问童童:“儿子,你是喜欢妈咪多一点还是爸爸多一点?”

童童歪着小脑袋笑着将手背到了身后,依云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心灰意冷,这样看来童童是喜欢纪寒更多了,想想也是,儿子一般都是喜欢爸爸多一点的。不过就在这时,童童却忽然趴到她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我爱妈咪多一点。”小乖乖稚嫩的声音,却无比诚恳。

依云瞬间感动落泪,着急地问:“为什么呢?”

童童马上小大人般将手背到身后,学着电视剧里人的强调说着:“你们这些女生就喜欢问为什么!既然这样我就说说,爸爸是男生,他很强大,不需要我保护,可是妈咪不一样,妈咪需要童童保护。之前爷爷跟我讲过,爸爸也讲过。所以妈咪你放心——”童童还没说完,就被妈咪宝贝一样抱到了怀里,没头没脸地亲他。

就在依云沉浸在幸福与感动中时,忽然有人敲门。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钟,十点多了,她来韩国几乎没人知道,除了林纪寒,那么这个时间来访的会是谁,难道是酒店客服人员。依云将童童藏到卧室,大声问:“是谁?”

“水小姐,我们是三少爷的人,来接你们。”听到门外的人这样回答,依云才松了口气,只是林纪寒怎么这么快就派人来了,这么赶时间吗?会不会是别人冒充的?想到这里,她开始紧张。

“林纪寒他自己怎么没来?”依云问。

“三少爷正在处理林老爷的葬礼,分不开身。此次少爷执意接小少爷回去,只是想让他尽一尽孝心。”他们倒是对答如流,“如果您还不相信,我这里有少爷写给你的便条。”说着那便条便被从门下塞进来,依云一看果然是纪寒的笔迹。

于是便打开了房门,让她意外的是,来人都很陌生,一个都不认识。

“水小姐不用担心,我们是少爷在香港的人员,所以你不认识也不足为奇。我们马上要带小少爷离开。”为首的黑衣男子行事作风都是跟纪寒很相似。依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纪寒这么着急要把童童带走。

“稍等片刻,我收拾下衣服。”依云转身往卧室走去。那人却忽然说:“不必了,水小姐,你不必这么着急,我们先带小少爷离开,至于你,你可以选择任何时间。”

依云的心瞬间大乱,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林纪寒的人。”依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做好了防御准备。

那人忽然笑了,紧张的情绪随着他的笑也瞬间缓解一些,“水小姐,你误会了。少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小少爷安全,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致电少爷。”那人将手机递过来。

依云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拨通了纪寒的电话。

“是你要马上接回童童?”电话一接通,依云马上问。

纪寒的声音不见任何波澜,只是那种平铺直叙的声音,显得十分生疏冷淡:“林纪风等着跟我打财产官司,童童作为当事人,必须马上回到我身边。”

依云听顿了片刻,忧心忡忡地问:“纪寒,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把孩子交给他们。”

“那我呢?”

“你随便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林纪寒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的林纪寒就是这般冷血而不近人情。

依云挂了电话,心情十分糟糕。论理说她不该怀疑纪寒的,因为他是童童的父亲,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就是有些疑虑。将童童的衣服玩具收拾好,她才嘱咐道:“童童就拜托各位了。”

“水小姐请放心,我们一定将孩子平安送达。”

“妈咪,你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走?”童童伤心地问。

“因为妈咪还有别的事,”就在这时,依云的手机忽然毫无预兆地想起来,她瞥了一眼只见是个陌生的号码,因为着急要送童童离开,她无暇接电话。

“妈咪,你快点来找我啊。”童童背着小小书包,牵着大人的手,对妈咪千叮咛万嘱咐。

依云笑着说:“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定机票。”

虽然对纪寒要连夜接走儿子很不解,但想到自己明天就可以赶回去,心里的担忧也少了几分。

“快去吧。”依云跟儿子挥手,童童则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妈咪,不停地挥手,直到最后消失在楼梯口。这时,依云发现那个陌生号码再次打来。

“喂,你好哪位?”依云问。电话里马上传来周伯焦急地声音:“依云吗?童童现在是否在你身边?千万不要让他被人带走。”

听着这些话,依云的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她口干舌燥结结巴巴地问:“周伯,出什么事了,孩子是被纪寒派人接走的。”

“现在到哪里了?”周伯问。

依云魂飞魄散地回答:“刚出去。”

“快去追!”

于是依云扔了电话,撒腿就往外跑,结果哪里还有那群人的影子,他们只一转眼就不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依云跌跌撞撞地返回来,马上拨打纪寒电话,但此时他的电话已经是无人接通,水依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再次致电周伯。

“周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纪寒为什么要带走孩子?”依云说话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难道纪寒要拿童童去做什么交易吗?不会的,他那么爱她。

“小姐,我在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你明天一定要赶回来。总之少爷变了,他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少爷了,此次,他带走童童根本不是为什么遗产继承,而是想把童童永远从你身边带走。”

水依云马上尖叫:“为什么?他有什么权力?”

“周伯,林纪寒怎么变了?难道他不爱我跟童童了?”水依云想不明白,他们才分开不到一天,林纪寒怎么会发生这么大变化,除非之前他根本就没爱过她,难道她所感受到的,看到的都是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楼?这怎么可能?不可能!

“因为你爸爸是害死他母亲的直接凶手,他现在知道了真相,不肯原谅你们一家。”周伯实在无法表述清楚这复杂的关系,如果再让依云知道,自己父亲是死于林父之手,这两人该以什么形式见面?

“不,这怎么可能?”依云难以置信,“我父亲害死了他母亲?这太荒谬了。他有什么证据?”

“我就是证据。”周伯惋惜地说:“对不起,云清。我一直都想隐瞒你们,可是现在却成为这件事的最大推动者,是我对不起你们。”

“林纪寒凭什么就信你的一面之词?周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何谓里外不是人,周伯现在的处境便是这样。

“云清小姐,周伯现在也理不清这里的关系,等你回来之后找到你弟弟,也许他比我清楚。”周伯伤心地挂了电话,依云失魂落魄地坐到了地上,呆若木鸡。幸福果真是昙花一现,现在又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不是吗?林纪寒那么爱他的母亲,如果真的是自己父亲害死了他母亲,估计他这辈子都会再想见到自己了吧?

第二天林父葬礼正式举行,各路人马纷纷出现,偌大的林氏庄园停满了各种豪车,这其中尤以致远集团的水之上、卓亚金融褚少寰和骆煜树最为抢眼,这三人的相貌风度、家世背景都是绝佳,又是当前的焦点人物,想不引起注意都难。三人虽都着黑衣,可款式、搭配又都不一样。水之上因为是韩国人,所以西装选的也是偏日韩风格的休闲款,俊秀有余正式不足,好在他天生一副好身材,才不至于被剩下两人比下去。褚少寰的着衣风格向来都是最得体的,此次他选的是阿玛尼最新款西装,不过衣领却是中式味道十足的中华立领,稳重端庄,大气浑然,这中华立领设计绝对是点睛之笔,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自信、温润的性格特征。骆煜树吃亏在腿脚损伤,他的黑西装穿得有些随意,却正好能衬托出他的桀骜不驯,此时他双手随意搭在腿上,由得力助手推着,虽然身有残疾,但气场却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健全人。三人立在林氏庭院里,彼此却并未打招呼,因为他们各怀心事。就在这三人暗中较劲的时候,灵堂里的林氏兄弟也开始较劲儿。

纪寒换上了白色的孝服,呆若木鸡地跪在孝子位,林纪风不知去向,估计仍在警方周旋,想把林纪霆弄出来。果然九点刚过,就见他身着孝服出现在灵堂了。

林纪霆一脸憔悴,上来就抱着父亲的遗相大哭,接着一身素白的紫千也出现了,看来林纪风果然还是有几下子的。紫千哭得更是哀伤,纪寒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讽刺地想这些人估计是哭自己更多一点吧。林纪风的如意算盘现在打得非常好,为了争夺遗产,他在最大化壮大自己的阵容。

“爸爸,我来迟了。”林纪霆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真是让人动容,纪寒却不合时宜地提醒道:“二哥,你再哭,爸该活过来了。”这句极具讽刺意味的话,让纪霆瞬间恼羞成怒,他冲动纪寒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野种你凭什么跪在这里?这是我们的父亲,不是你的。”事到如今,林纪霆还是这么幼稚。

纪寒不慌不忙地回答:“就凭我是林氏继承人。你不服,可以问问里面的父亲。”

“你是林氏继承人,难道我们不是吗?”纪霆怒吼。

“你们当然也是,不过只不过是几套物业而已。”纪寒的微笑,让纪霆几乎发疯。

还是林纪风识大体,他把弟弟拉到一边,怒斥道:“宾客都在外面,你们这样做是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纪寒不以为然复又跪在地上,只是紫千看他神情乖戾,以为是因为父亲去世,他受刺激而致,于是还安慰他:“三哥,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他伤心?纪寒冷笑,他的确伤心,伤心这棺材里的男人死得太早,他不能亲手为母亲报仇。

“我不伤心。”纪寒冷冷地说。他这样的回答,让紫千无言以对,她讪讪地看着这个昔日里深爱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云清怎么没来?”多么不合时宜的话题,可是她偏偏要问。

林纪寒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没回答一个字。接下来便是宾客祭奠,兄妹四人跪在父亲灵前,答谢四方来宾。

“褚少寰先生到——”没想到第一位到来的竟然是褚少寰,只见他步履沉稳地步入灵堂,一脸肃穆。纪寒瞧着他,心中满是讽刺。这做戏的功夫,简直是一流。褚少寰从侍者手中接过燃香,恭敬地走到林父面前插上,而后又是鞠躬。

“林伯父驾鹤归去,早登极乐,是大好事,各位还要节哀顺变啊。”褚少寰对着给他鞠躬的林氏兄妹,如是说。这句话多少有些含沙射影的味道,让人尤其是家属听了不舒服。不过他们既知道这其中缘法,也都不足为怪了。

“多谢褚兄关心。”林纪风代表兄妹四人答谢,不过褚少寰并不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向了纪寒。

“纪寒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你也要节哀啊。”他面带笑容地说。之前看他带着依云离开,还以为他不会再回到这片土地,没想到父亲一死,他马上又赶了回来。多少人都盼望他就此离开不再回来,可是这家伙偏偏喜欢冒天下之大不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