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莎被关禁闭了,虽然禁闭室的光线柔和,家居精美,还有各种美味食物提供,但这一切都改变不了她被限制了行动自由的事实。

关禁闭是一种惩罚,同时,也是一种关爱——惩罚她不通报一声就擅自撕裂空间,导致虚界与无尽云海的通道受波及而临时关闭;同时,也惩罚她回归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在浮岛上造成了诸多不良影响。

至于关爱,则是因为泰瑞莎的进阶太过于凶猛,需要好生静养,好生消化。

关禁闭的日子是索然无味的,虽然屋里放了n多书,虽然她可以在固定的时间在固定的地点散散步,虽然从兰伯特到弗罗拉,再到戴安娜、安德鲁,以至于小麦芽都会不时地过来陪伴她,可是,日子依旧是单调而无聊的

因为,泰瑞莎被禁止使用炼金术。

对于一名资深炼金师而言,使用炼金术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一种行为,例如,如果天气热,想要扇点风降温,普通人会想着找把扇子来扇风,魔法师一类则可能会使用基础风系魔法,至于炼金师,必然是用炼金术来“造风”——或使用魔法卷轴,或组装魔法道具,或培育风系魔植,或驱使契约兽或傀儡兽……

其实,泰瑞莎也不是离不开炼金术就活不了,只不过,人嘛,都有这么点劣根性,越是不让你做什么事,你就越想做——就算平时对这事不怎么上心,但只为了与“规矩”相抗衡。便难免更加用心。

所谓欲擒故纵,某种意义上,依据的也是同样的道理。

戴安娜和安德鲁给泰瑞莎关禁闭,自然不是为了“欲擒故纵”。而是真心希望泰瑞莎接受教训。

午餐过后半小时,每天固定放风溜弯时间,“禁闭小屋”外面就有一个小花园,十来颗银火桑环抱着小花园。阳光照耀之下,洒了一地的银辉,如有风起,更是会下起一片“红雨”,翩落于地的金红树叶会顷刻化水,渗入地底,滋养土壤——对于土地贫瘠的浮岛来说,银火桑是最天然、最低成本、最具可持续发展性的绿肥。

泰瑞莎溜弯,可不是单纯的散步——绕着小花园走一圈。顶天不过500米——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照顾花花草草上面。不能使用炼金术。自然就不能使用炼金产品,所以,泰瑞莎十足乖巧勤奋、按部就班。不加外挂地照顾着这一小片花园。

罗曼草喜阴贪凉,并不太适合在无尽云海中生存。不过,它的草茎是炼制固化药剂的重要配料。

无尽云海中的守军每年消耗大量的固化药剂,罗曼草始终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虽然后方可以大批量提供罗曼草,但到了一些药剂炼制的高峰期,后勤提供的数量往往不能满足所有炼金师的需要,所以,云海的炼金师们才养成了自种自提取的习惯。

当然,如罗曼草一般常用而好养护的炼金植物还有诸多

梵妮进入小花园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泰瑞莎为一颗希来红果花松土的过程,只见她整个人跪趴在地面,小心翼翼地用十指轻轻拨动希来红果花根部的土壤,——这种植物的根系极其脆弱,稍微用力过度就有可能折断,以至降低希来红果的品级。

也不知道泰瑞莎是怎么弄的,不只双手沾泥,就连脸上也是这里横一道黑,那里横一道灰,像只小花猫。

梵妮没有贸然打扰,而是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着泰瑞莎完工,眼见着她松完土,浇完水,剪完枝,理完叶,把一行十株希来红果花伺候得舒舒服服,时间已经悄然流逝了一个多小时。

梵妮自认不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可是,如今,却是被泰瑞莎彻底地无视了——虽然她并不是有意如此作为。

为免继续浪费时间,梵妮决定主动出击,她走近几步,出声道:“泰瑞莎,日安。”

泰瑞莎闻声惊跳一下,猛然转身,目带惊吓地望着梵妮,一手捂在胸前,轻轻拍抚着,似在安抚受惊的心脏,显见是被狠狠地吓到了。

梵妮见着她这模样,面上虽是依旧带笑,心底却难免多思量了几分——能进入无尽云海的编制,说明,泰瑞莎也是经过战争洗礼的,怎么就这么没有警惕性?抑或者,这样被吓到的模样纯粹是装出来的?

虽说心思几转,梵妮却依旧诚恳地向泰瑞莎致歉,为自己的突然惊扰请求谅解,礼仪周到,言辞恳切,很是有大家风范。

泰瑞莎眨眨眼,微笑道:“这与大人无关,是我自己太专注了——近来听说北海战线上屡创佳绩,想来对您今年的考核必然大有裨益。”

“这一切都是安德鲁大人的功劳,我只不过是运气好,正好接着安德鲁大人创造的好时局,顺水推舟罢了。”梵妮说得十足客气,提示安德鲁的时候,眼神发亮,显见是十分崇拜。

“您太客气了,父亲也曾说过,对北海战线形势看好,他的所为不过是一个催化剂的作用罢了,”泰瑞莎说完话,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不知道您今天来,没什么好招待的,实在是太失礼了。”

“原本就是我不请自来,”梵妮又说了一堆客气话,绕了一大圈,这才说到正题上来:“今日冒昧拜访,主要是为了探明噬魂魔的动向——日前,噬魂魔曾接连异动,令前线指挥陷入进退两难境地,这件事很是蹊跷,不知你们在虚界时是否也碰上什么异状,与此相类?”

“这种事儿我也不是很了解咩,”泰瑞莎眨眨眼,作无辜无知状,“虚界里

。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没有什么所谓的异状——如果是说噬魂魔的情况,我想。兰伯特的报告上已经事无巨细,十分详实,我也没什么好补充的。”

话说一箩筐,却是没有一句落在实处。也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

梵妮眼神暗了暗,又迅速恢复一惯的温良优雅,微笑道:“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去理解,自然会有不同的见解。”

说着,也没在意泰瑞莎之前隐晦的拒绝,继续慢条斯理地提出早已准备好的问题,一条一条地问着。声音轻柔和缓。态度亲切大方。只是,无论泰瑞莎是热情还是冷淡,梵妮始终锲而不舍。

泰瑞莎也不好当真不给人脸面。所以,挑着能说的地方。说了一些,其它的内容则便或是半真半假,或是转移话题,总归不给正面回应。

这样的对话进行得很艰难,但却并不乏味,梵妮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也是个很能带动话题的人,泰瑞莎并不需要多说话,多思考,只要听着,适时给出些许反应,整个场面就不会尴尬。

两个女人正说着,兰伯特颠颠地拎着一个瓦罐模样的事物,一步三摇晃地走了进来——眼见泰瑞莎在待客,他脚下一慢,走路恢复到正常的模样,

再看一眼,泰瑞莎正在接待的客人居然是梵妮,兰伯特的眉毛不由一挑,不过很快又放松下来,慢慢地走了过去。

泰瑞莎看到兰伯特手中的瓦罐首先皱起脸来:“我早就好了,没必要再喝它了吧!”

“这是戴安娜姑姑让我拿过来的,”兰伯特将瓦罐往桌上一放,憋着笑道,“你这话,还是去向她说比较有用。”

“女暴君……”泰瑞莎嘟着嘴,嘀咕了一声,抱起瓦罐,向梵妮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开。

兰伯特也没盯着泰瑞莎“完成任务”,而是顺势在她之前站起身的椅子上坐下,与梵妮正好面对面:“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来最近北海的形势果然大好啊

。”

梵妮垂目微笑:“监理会需要我们对最近的战局出具一份自陈报告,所以,这其实算是公事。”

兰伯特恍然,摸了摸下巴,道:“原来到了要出具自陈报告的时候啦——啧,这一趟在虚界里待的时间有点久,都好几天了,‘时差’还没调过来,都忘了这件事了。”

“你以前的记忆可比现在好得多,”梵妮忍不住吐槽,“一株紫株黑草都能记上好几年。”

“那时候还年轻的嘛,”兰伯特面不改色地说着令人喷饭的话,“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眠不休都不觉得累——现在可不成喽。”

屋里听到这话的三人中没人吃饭自然没有喷饭,但有人在喝汤,所以,毫不犹豫地就被呛到了……

“咳咳咳,兰伯特,你下回要说笑话之前能不能先提个醒,要出人命呐,这会!”泰瑞莎猛烈咳嗽一阵,好容易才缓过来,摸了摸刺痛的咽喉,没好看地抱怨道。

兰伯特回转身,抛了一个媚眼给她,回应道:“您的指示,我的使命。”

“耍宝!”泰瑞莎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低头望着还剩下的小半碗补汤,皱了皱鼻子——天天喝这玩意儿,早就喝腻了,刚才做了无数心理准备这才捏着鼻子往下灌,如今“一鼓作气”的气势已过,她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所以,泰瑞莎便如此光明正大地端起碗,走到小花园的水槽边,作洗碗状,顺手就将剩下的半碗汤贡献给了下水道……

兰伯特见状,微一挑眉,奸笑两声,似有某种特别的谋算在胸。

两人间的互动虽然并不多,但只这简单的几个字,简单的几个眼神,却透出旁人无可融入的亲昵与默契。

梵妮默默地看着,而后整理了一下手中的文稿,起身客气地道别——自小接受的教育与训练令她深知一个道理,只要认准目标,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所以,她决不会如此轻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