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昊天带着文成到南京的时候,婉婷和迎春都在南京。仲诚带着队伍开拔了,但家眷都留在南京,如果打听一下仲诚的住处,也许昊天真有机会带走婉婷,但这一切都只是也许。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就错了一生,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情。

婉婷自昊天带文成走后,心里乱的很。她想过要去找昊天,梦想着和他们爷俩一起生活,但理智下来之后,她知道她已经不爱昊天了,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于是她又试着和仲诚平静地生活。

仲诚一如既往地爱着婉婷,他看到婉婷痛苦,自己也心疼,看到婉婷向自己寻求依靠,他要用激情将她再次点燃。

夜里仲诚用自己的唇允吸着婉婷,婉婷在这一刻兴奋的忘掉了一切,她沉浸在爱的潮水中,她娇声吟着,轻声喘息着。

仲诚开始进入她了,他一边用着力,一边和婉婷说着话:“答应我,永远都不离开我好吗?”

“仲诚,我永远也不离开你,我要你以后夜夜都爱我。”

两个相爱的人在**的激情时刻可以放下一切,但激情过后,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去面对。

婉婷尽力尝试着去迎合仲诚,但是这一次之后,仲诚却再也没感到婉婷澎湃的热情,他感到的是人性的本能,感到的是结束后她的迷离。

仲诚也很苦恼,他希望能让婉婷幸福,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

他又试着给婉婷留诗:“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何妨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评,诗随羯鼓成。”他希望婉婷能与自己享受大好时光。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当他看到婉婷回给他的诗句后,他知道,那个快乐的婉婷再也回不来了。

正在仲诚为婉婷的忧愁而烦恼的时候,他接到了开拔的军令。抗战后的和平是短暂的,西元1946年6月,蒋介石撕毁了和平协定,大举进攻解放区。

为期三年多的国内战争全面开打,结果众人皆知,蒋介石的国民政府逃到了台湾岛。婉婷当时说什么也不走,她要留下来去找文成,婉婷已经有些抑郁了,仲诚和迎春强行把她带到了台湾。

到了台湾,仲诚并没有得到重用,事业不顺,婉婷的病情也愈来愈重。

一次迎春带着婉婷到寺庙里烧香请愿,不曾想到,婉婷听到寺里木鱼声声,竟下定决心要了却尘缘,皈依佛门。迎春劝她回去想清楚,她说什么也不离开寺庙。

“姐姐,哪怕你回去跟仲诚说一声,对他也是一个交待啊!”迎春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妹妹,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但只有这里能让我平静,或许我前世的做的孽太多了,你就让我在这里把罪过都还清了吧,我也会为你们,为文成和华君祈福的。”

婉婷留给仲诚的只有一首诗,缘深缘浅凭谁定,爱来爱去不自由。红尘已难随人愿,青灯古佛了烦忧。

当仲诚看到这四句话的时候,心里不是滋味,他去找过婉婷几次,可婉婷都避而不见,他只好作罢。

仲诚最后一次见到婉婷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老了。这一次婉婷没有拒绝,并且她还用好茶招待了仲诚。如今她对红尘再也没有牵挂,她如今是了尘师太。

他们俩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你过得还好吗?”在仲诚心里,婉婷一定很苦。

“很好啊,你也不错吧?”

“恩,我们都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仲诚本想说自己这些年心里很苦,但这些都已成为了过去,他看到婉婷脸上的微笑,他自己到比婉婷衰老的快多了。

时过境迁,仲诚心里毫无抱怨,他是真心希望婉婷过得开心,见过这一面后,他放心了。

仲诚临终的时候,他没让迎春去打搅了尘师太,他临终只给了尘师太留了一句话,“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当迎春告诉了尘师太这个消息后,了尘师太到家里为仲诚诵经超度。

相濡以沫的爱从来都让人们羡慕不已,但爱情更多的结局却是遗憾,这遗憾之中也包含着一丝丝温暖的回忆,如果没有快乐又何来遗憾呢?

迎春在这次回大陆探亲前,也来见过了尘师太,了尘听说之后,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固了,手里的佛珠转的也快了。

“姐姐,有什么要捎给他们的话吗?”

了尘被迎春这么一问,还是写了几句话。她其实很想知道他们爷俩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些年又是怎样过得。

她又怎能想到昊天早已不在人世,而文成又经历了多少喜怒哀乐。

文成回到东北之后,虽然王三姑对他百般呵护,陈彪的两个儿子在母亲的要求下对文成也总是让着,但文成离开了母亲,又失去了自己刚刚有一点儿接受的父亲,他变得非常沉默,王三姑看着他的沉默,非常心疼。

多亏了私塾先生救了文成,昊天从小最怕读书,但他的儿子却就喜欢读书。长期的沉默,使文成甚至在后来一度口吃。因为喜欢沉默,在读书的同时,他也慢慢养成了喜欢思考的好习惯。

新中国成立之后,陈彪做了县长,战后百废待兴,陈彪十分忙碌,家里的事情还是全权交由王三姑来处理,只有文成能让陈彪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关心一下,他忘不了对昊天的承诺。

看到文成爱读书,陈彪非常高兴,他给文成起了表字——净生,他对自己的儿子从没有费这么多心。随着两个儿子越来越大,他们对自己父母的偏心都有些不满,所以文成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只有书才是文成最好的朋友。

文成上了新学堂之后,成绩依旧名列前茅。圣贤书读得多了,他的人生观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突然有一天,他就像是捅破了一张窗户纸一样,把以前的一切都放下了,变得乐观了起来,但在他心底深处,战争给他留下的伤痕或许永远也无法完全抚平。

文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东北师范大学,他的理想是当一名人民教师。他想学国学,但大学里并有这个专业,于是他选择了历史。他希望将来通过自己的工作,让更多人了解历史、牢记历史,让孩子们知道我们的祖先多么伟大,我们的民族也遭受过那么多的屈辱。

陈彪的两个儿子书都读的不好,为此陈彪没少骂他们,但他没有时间管孩子,他有太多的工作要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当文成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陈彪的两个儿子都已经进入了工厂。

文成毕业之后,陈彪硬是不让他去学校,自行做主把文成安排进了政府工作。

文成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按说“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稳重老成的性格很适合从政,但政治不是文成的志向所在。他在机关中呆的很别扭,每天除了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之外,还是以书为伴。

他和陈彪的两个儿子如今又在一个城市里了,但他们不经常往来,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若不是那场历时十年的风波,也许陈彪的家庭关系永远都难以和睦。所以陈彪心里对这场风波并没有怨恨,而是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了很多关于人生,关于国家前途等问题。他因为自己曾经的土匪身份受到了审查,大概有五年多的时间,他离开了自己的岗位。

这些日子里,妻子王三姑终于有机会好好陪在他身边了。在王三姑心里,无论陈彪是土匪,是抗联战士,是领导干部,还是农民,他都是自己崇拜的丈夫。

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爱人陪在身边,他们俩不像是老夫妻,倒像是很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而且是已经失散了很久的朋友。

陈彪知道得这些年亏欠妻子、儿子太多,他觉得自己在追求世界大同的路上走得太快了,走得已经迷失了。在剩下的时光里,他不能再把一切都献给事业了,他也应该把自己的家庭经营好。

文成在此时没有跟他们划清界限,而是不顾自己的前程陪在陈彪一家人的身边,也就是从此时起,陈彪的两个儿子把文成作为了自己的长兄;也是从这时起,陈彪开始给孩子们讲述他和昊天年轻时候的故事,有战斗的,也有情感的。

他们在一起探讨人生,探讨祖国的未来,探讨传统文化。陈彪始终相信,人还是要有理想和追求的,他也相信他的祖国一定会越来越强大,相信中华传统文化是世界上最好的文化。但他也知道“人间正道是沧桑”。世间所有正确的、美好的事物都不是可以轻易得到的。

这五年他们收获的不仅仅是亲情,还是智慧。当然文成在这期间还收获了自己的爱情。

说起这段爱情还是陈启泰帮着牵的线。刘莲是启泰的工友,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来陈家做客。因为解放前家里穷,她没有读过书,但她却非常渴望读书。

文成的教书生涯就是从教刘莲开始的,“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自然产生了好感,陈彪夫妇对刘莲的人品很认可,但刘莲的父亲怕受牵连,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姑娘大了不由人,自由恋爱受法律保护,刘莲终于战胜父亲,嫁给了文成。

婚后不久,刘莲就怀了身孕。隔年春天马艾文就出生了,她这个名字也是父母合作的成果,刘莲那天来了灵感,给女儿起名马爱文,一语双关,爱文成,爱文化。文成觉得这个爱字有些俗气了,就把爱字换成了方兴未艾的艾字。

王三姑说马艾文是陈家的小福星,自从她出生后,陈彪就重返岗位,而且一年多就提升到了副部级。陈彪的东山再起,让刘莲的父亲大跌眼镜,刘莲的母亲从此有了讥讽丈夫的话柄。

“幸亏小莲当初没听你的,不然现在,我们娘们哭都不知道找谁抹眼泪去。”

不过很快刘莲的父亲又不满意了,因为他想让陈彪帮他的朋友办点儿“小事”,但却被陈彪给拒绝了,他觉得这个大官亲家根本不讲情面。

“哼,当初没人理的时候,咱们把小莲嫁到他家,现在风光了,居然跟我讲原则,真以为自己是包青天啊。”

他没少在孩子面前埋怨,不过没多久他就不敢再提了,因为女儿和女婿为此,干脆不回娘家了,他只好从此绝口不提此事了。

陈彪复出之后,因为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他非常珍惜为人民服务的时光。当然他只要没事就回家去享受天伦之乐,在他心底深处东方筱永远都在,但对于结发妻子王三姑,他越来越珍惜。

在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文成做出了去教书的决定,他辞去了机关的工作,主动申请到县城的高中去教书,他的举动得到了陈彪的支持。

“嗯,孩子,以前我的想法有些左了,既然你的志向和兴趣都在于此,我支持你,你选择去县里帮助农民的孩子,我更举双手赞成。”

为了支持文成,陈彪还第一次动用了关系把刘莲也调到了县里工作,从此文成和刘莲便在广源县城扎下了根。平时很少有机会去城里探望陈彪夫妇。不过每到假期,文成夫妇还是要带着小艾文回陈家住上一段日子的。

刘莲的父亲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嫁女儿是赔本了,有权有势的亲家是个大公无私的人民公仆,自己一点儿好处没捞着不说,女儿还跟着女婿把城里户口给混没了。每次女儿和女婿回来,只要两杯酒下肚,他就絮叨这点儿破事儿,清醒的时候他不愿提,也不敢跟女儿提。

文成在学校里教历史,他总在琢磨采取何种方式才能激起同学们对历史的兴趣,慢慢地他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教学方法,不仅深受同学们喜欢,学校方面也高度重视,很快他就成为了史地教研组的组长。

为了扩大自己的历史知识量,他在省城的图书馆借阅了大量的历史典籍,也查阅了许多历史资料。他的工资有三分之一都用在路费上了。

文成在查阅东北抗联历史资料的时候,他被抗联战士艰苦卓绝的斗争经历所感动。他突然冒出了个想法,要写一本关于东北抗联的小说,而主人公就是自己的长辈。但写小说谈何容易,他仅仅开了个头就放下了笔,这一放就是几年,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马艾文小学还没毕业,等他再次提笔的时候女儿已经高三了。

经过一年多的写写改改,文成的小说终于要结尾了,这一部融合了历史、爱情、武侠、抗战的小说也有马艾文的辛勤付出。

此去经年,婉婷她们母子彼此都有着不平凡的经历,但也是简单的,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也是年复一年的淡定从容。只有在迎春有了文成的消息之后,她们娘俩心底才又起了一阵波澜。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