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皇九十八年十二月十五日烈风致起了个大早,由营帐里走出。其实昨天夜里并不好睡,整个晚上吵个不停,守夜的侍卫至少逮住上百个想要夜袭的武林人。幸好,昨晚负责守夜的是陈路及金白青、晁虎等三星宿,而不是钱一命,不然一大早起床就看见遍地尸体,那可不是一件很下饭的事情。

“略施薄惩后,把他们驱离便可。”烈风致看着被麻绳紧紧捆绑,跪了一片的武林人,下令道。

“是,帮主。”

陈路依言办理,烈风致再令道:“用完早膳,我们立即起程入山。”

约定的地点是山上的右崎峰,二龙山地势蜿蜒如蛇,如一条蛰伏在平野之上的双头恶龙,两座龙头十分靠近,龙首部位各有一座突兀的山峰,看起来就像龙头长了角似的。这两座山峰便被称为左崎峰和右崎峰,一般人称之为双崎峰,二龙山便以古怪的山势和犄角闻名。

双崎峰白雪皑皑,由下往上看去,有如两根擎天冰柱。因山路崎岖不平,加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使得路程更是难以行走。走到半山腰,功力较差的门人便赶不上烈风致的脚步。

“天行、闻风,你们和其他的人留下。”烈风致干脆下命令,要跟不上的人在半山腰把守接应,避免其他的闲杂人等再来打搅,再与其他的人继续出发。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登上右崎峰顶。如之前探子的回报,玉皇朝的人马尚未出现,但距离约定的时间仅剩下半个时辰不到,莫非玉皇朝的人打算放弃明离火不成?

“有发现玉皇朝的人吗?”烈风致问着。

“没有。”陈路道:“山下的人也没传来信号,玉皇朝的人并未现身。”

“我们应没走错路吧?”烈风致问道:“除了这条路可以直接登上右崎峰,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对面山峰能不能直接过来这边?”

“不行,双崎峰看似十分接近,但两峰之间还有三十余丈的距离。峰顶也无绳桥之类的工具通行,只有从山腰绕道。”

烈风致溜目四望,山峰顶端一片雪白,根本看不到人影,且狂风怒号,飞雪满天,若站在这里的时间久一些,迟早会被冻成冰棍。便道:“我们到下面一点的地方等待,那里有山壁可躲风雪,总好过在这里穷耗。”

等待总是漫长的,好不容易挨过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约定交换的时间,但是仍然没看见玉皇朝的人出现。

显得有些急躁的烈风致自语道:“玉皇朝是否打算放弃明离火?”随即又否认。不可能,以现今的情况,天龙门、玉皇朝皆被逼得不得不浮出台面正面决战,对穷途未路的两大邪派而言,集全明离火破,坏仙源乡的天朝风水壁,是他们唯一的路。

“别急烈风,他们一定会来的。”钱小开安慰道。

“总不会是他们搞错地方吧?。”烈风致远眺对峰,可惜满天飞雪遮盖了他的视线,仅能勉强看见山峰的轮廓。

“帮主,要不要属下派人至对峰观看?”叶月恭声问道。

陈路自愿请缨道:“就让属下前往一探究竟吧!”

虽然陈路自愿,不过烈风致仍是摇头道:“算了,从这里过去,少说得两个时辰,加上正在下雪,一来一回,天色都暗了。”

钱小开也跟着烈风致远眺对峰,道:“这里距离对面山峰大概有多远?”

烈风致望向叶月,叶月答道:“约莫三十五丈。”

钱小开道:“烈风,你手下轻功最好是哪一个人?只要帮他做出借力的点,应该就能跳过去。”

金白青立即道:“轻功最好的当属陈路无疑。”推了陈路一把,道:“上吧!现在就看你施展看家本领了。”

“金鬼面,你想我去送死呀!”陈路瞪了他一眼,道:“三十五丈的距离,谁跳得过去呀?你真把我当成鸟了不成?如果要掷石作为踏脚借力之处,在一般情形下尚可一试,但现在可是风雪怒号耶!一个失足,下场就是摔下悬崖,你以为我是谁呀?”

“算了,此法过于危险,还是作罢吧!”烈风致摇头道:“明离火对玉皇朝而言,就如同枫儿对我那般重要,我想他们一定会来的,我们再等一会儿吧!”

“哈哈哈…”忽而左崎峰上头传来一阵清冷的笑声。

烈风致等人皆大感意外,竟然有人在山峰上,是什么时候上去的?而且还能无声无息地通过自己布下的防线。连忙奔上山峰,查看对方是何许人,其他的人也跟在后面追上。

就看见两条身影伫立在漫天飞雪之中,仔细一瞧,两人皆不陌生,一是玉皇朝元老级高手冰神东魄,另一人则是杀人不留头屠千里,却没看见枫瑟母子。

“咦?”烈风致心中暗疑,以冰神东魄之能,或许可以藉着风雪狂吹的天气悄悄溜过,但以屠千里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他们二人一定有其他的方法登上峰顶。

屠千里问道:“烈风致,明离火呢?”

“在这里。”烈风致自怀里掏出一只锦盒,里头放的便是明离火。锦盒一开便合,他反问道:“枫儿母子呢?”

“那边。”屠千里往后一指。

烈风致随着手指方向,极尽目力一瞧。这时风雪稍歇,隐约在对峰发现几条人影,怀抱婴儿的枫瑟就在其中。

陈路怒斥道:“屠光头,你在开什么玩笑!人在对峰怎么交换?难道要我们把珠子交给你,你再放人吗?”

“两位,玉皇朝换人的方法,烈请恕某难以茍同。”烈风致皱眉道。

“哈!”屠千里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道:“紧张什么?张大你们的狗眼瞧瞧,我脚下站的是什么。”

烈风致定睛一瞧,赫然发现冰神东魄及屠千里两人居然站在山峰外头。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立足之处竟有一座冰雪拱桥,这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烈风致,上桥交换。”屠千里打出手势,一名手下便带着枫瑟走至雪桥中央。

“可以。”烈风致点点头。没想到玉皇朝还有这一招,在两座山峰间搭起一座雪桥,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搭建的。向后方使眼色,钱小开和钱一命二人齐步走上前来。

烈风致看着冰桥,问道:“这座桥能承受多重?”

“放心,这座冰桥站上十来个人都不会有问题。”

东魄与屠千里二人退至冰桥中央,烈风致才踏上冰桥。脚微一用力,真气透入冰桥,发现这座冰桥比想像中还要坚固。

“能想出这座桥的人,可真算天才。”烈风致走在桥上,禁不住称赞。

屠千里道:“双方各推一人代表交换,我方是由东魄代表。”

烈风致闻言一顿,回首向二人示意,便独自一人继续前进。屠千里也退至另一边山峰,只留下东魄及枫瑟母子。

东魄简洁道:“东西放在地上,人就还你。”

烈风致依言将怀中的锦盒放在地上,退后半步。

枫瑟刚想起步,不料东魄忽然伸手抓住她,又抢过她怀里的婴儿,掷向烈风致,接着反手一引,将地上的锦盒吸至掌中。

烈风致连忙接着孩儿,怒视东魄道:“这是什么意思?快放了她!我把明离火交出了,却不放人,莫非你想出尔反尔不成?”

“哼!”东魄冷冷道:“明离火换人,一珠换一人,把你身上另一颗明离火交出。”

烈风致微感讶异,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拥有两颗明离火,消息是从那里泄露的?莫非是麦府里有内奸?不可能,知道此事的都是值得相信的兄弟。但,东魄又是从何得知?难道是曹梦楼?

“烈风致,你交是不交?”东魄抓着枫瑟,将她大半的身体推出冰桥。

“致哥哥…”

烈风致望着花容失色的枫瑟,长叹一声,又从怀里拿出另一颗明离火。“东西在此。”

“丢过来。”东魄伸手便要索取。

“不。”烈风致摇头道:“我把珠子丢至半空,你取珠,我接人。”

“可以。”东魄寒声道:“如果你想搞鬼,你的妻子便会没命。”

“彼此、彼此。”烈风致亦是不甘示弱,道:“烈风致的金星真气并不逊于你的寒霜一念。”

“一、二、三,接着。”烈风致将明离火直直往上方抛去,东魄同时拔身而起,烈风致乘机冲前,一把抱住枫瑟。

隆!忽而整座冰桥一阵震动,抬头一看,屠千里竟持着巨斧,将冰桥另一头狠狠轰垮。

“可恶的家伙!”烈风致左手搂着枫瑟、右手抱着婴儿,转身拚命逃离,后方破空尖啸响起。

“卑鄙的家伙。钱小开,接着孩儿!”烈风致将怀里孩儿掷向钱小开,右手拔出星魂剑,一式“天成一剑”,金色剑罡划出,将东魄击来的寒霜一念击得粉碎。

但这一耽搁,脚下冰桥已然碎裂,烈风致夫妻失势随着掉落的冰块急坠而下。

“呀--”枫瑟发出一声惨叫。

“枫儿,相信我。”烈风致低喝一声,运劲将枫瑟猛力抛向同伴的方向,自己却加速坠往山下。

“不要呀!”

枫瑟尖叫着飞出,钱小开接着婴儿,却腾不出手接住枫瑟。身后的陈路一个箭步飞掠而去,接着差点就撞上石头的枫瑟。

“帮主!”

“烈风!”

其他人见烈风致加速坠下,禁不住大叫。

烈风致不慌不忙,由怀里取出一只长型小木盒,运功一注,木盒竟射出一道金色的光炼,金炼直直钉入山壁。藉着金炼,烈风致荡至山壁,一扯,身形直直掠上,再射出两颗金星作为踏脚之处,接连两次纵跃,掠回左崎峰顶。

众人定睛一看,才知烈风致手上的木盒是不字辈之首不要你活的奇门兵器--飞魂棺。

烈风致看着手上的飞魂棺,自语道:“没想到这东西救了我两次。”

“哈哈哈…”悬崖对岸的屠千里大笑道:“没想到你的轻功如此好,这样子你都爬得上来。”

“可恶的大光头,你让我生气了!”烈风致怒喝一声,五颗金星跃出掌心,射向屠千里而去。

轰隆声响!右崎峰被金星轰垮一角,但屠千里等人已经扬长离去。

“后会有期了,烈风致!”

“致哥哥!”安全返回的枫瑟扑向烈风致,止不住的眼泪如长江黄河,差点将烈风致淹没。怀里的婴儿也一起凑热闹,母子俩哭得天摇地动,日月无光。

烈风致连忙柔声安抚枫瑟母子,将两人一并搂入怀中,道:“好了,一切都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烈风致顺利救出枫瑟母子,麦和人这边却是遭遇意外的强敌。美人名剑曹梦楼竟出乎意料摆下计策,引来太岁门人,围攻骆雨田二人。

被太岁门包围的骆雨田与萧瑟,面临众太岁的战仗,感到异常棘手。这些人的武功至少都在二级以上,本就不弱,再加上每组人皆有不同的长短武器配合,更是让骆、萧二人难以应付。

“让开!”骆雨田发出天都魅踪剑法第一式“残虹飞魂飘天涯”,暴射而出的剑气,如绵绵春雨般击打在身穿重甲的戊子太岁身上。

“喝呀--”戊子太岁双臂护住面门,丝毫不畏惧威力足以穿石洞岩的剑气,正面冲撞而来。

纵使全身上下被剑气刺得千疮百孔,他仍然悍不畏死,闯至骆雨田身前,右拳狠狠狂擂而来,一副与敌同归于尽的拚命模样。

“流虹一剑!”骆雨田两指一并,由剑脊抹过,凌厉剑芒自剑尖疾吐而出,剑势快如奔雷,力道惊人,洞穿戊子太岁胸口。

戊子太岁当场毙命,但他亦为其他同伴争取到极佳的攻击机会。癸午太岁的精钢炼子枪紧紧缠住陌下飘尘,丙申、丙亥二太岁分持双刀、双斧,乘隙夹击。

“喝!飞絮乱错柳!”骆雨田不愿弃剑,低喝一声,身形以双手为轴化为两人,左右开弓,双足连环攻出,先踢飞二太岁的兵器,再踹翻两人。

一旁的萧瑟战况同样陷于焦着,夜叉冥王刀法招出奇诡,刀式似慢实快,劲道威力万钧,却是轻、飘、化变化灵活无方乙酉太岁势如猛虎出柙,手中关刀以开天辟地之势直劈而来。萧瑟侧身避开,冥王刀在他腰间横拖出一道血槽,令他吃痛跌开。

壬寅太岁远距离助攻,掷出手中兵器,两只车**的锯齿飞轮正面拦腰斩至。车轮后方攻势未止,戊卯太岁冲前,庚辰、庚丑太岁分持钢鞭、铁斧狂杀而上。

萧瑟翻身拔地而起,避开飞轮,刀出腾空破竹,气芒华光遮日,劲如流星乱射。戊卯太岁护体神功极是强横,硬生生接下大半刀锋,甲裂血溅,却是只伤不死。钢鞭、铁斧联手夹攻,萧瑟无惧落下,挤入三人之中,刀起斧落,擦出火星万点。

“哇!”庚丑太岁溅血抛飞,铁斧脱手掉落。辛子、辛辰两名太岁各持一对护臂、铁拐加入围攻。

骆雨田、萧瑟全力出手,每招攻出,必是带血而返。但太岁门众杀手个个强如龙、勇似虎,悍不畏死,且要拚尽最后一口气才肯倒下,想要杀光这批人,势必花上不少时间。

麦和人对上邪道第一名剑,不但丝毫无惧怕之色,且更带有几分兴奋味道。才交上手,便是节节抢攻。曹梦楼剑式虽然平淡无奇,可是每一招递出的皆是攻麦和人必守之处,杀得他不时得变招换式。

“曲虹是流!”变化多端的剑锋像灵蛇出洞,条条画过的剑虹,由四面八方同时刺出。

曹梦楼身形飞进,羞花剑抖出淡淡红光如雾,一朵金色的牡丹隐隐浮现,盛开的牡丹吸纳所有刺来的剑虹。

“旋气化刃”--麦和人圈剑吐劲,连环化出十数道紫青剑轮,清冷的光轮以波浪之势层层发出。

“曹梦楼。”麦和人出剑的同时开口问道:“我实在好奇,为什么你会如此不顾自己的名声,不惜以强压弱,并联合南龙之人杀我?不管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你身败名裂。”

“海棠春睡!”曹梦楼身形轻移,脚下碎步细踩,避开十九道剑轮,接着前倾身子,转身面朝上,右手羞花剑向后递出。好似风华绝代的慵懒美人,小憩在软榻上头,充满撩人的媚姿,虽然他是一个男人,但令人无法否认,这种姿态竟有种独特的魅力。

羞花剑来势极缓,麦和人身形后退,就是没能躲开这一剑,腰胁中招。

“你们的存在,严重妨碍到我们的计画。”曹梦楼冷冷淡笑道:“就其是你,麦公子,你的疯狂举动将我们的计画彻底打乱,数十年的心血完全泡汤。就算将你碎尸万段,亦无法平复我愤怒的心情。”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麦和人讶异道:“连你也是玉皇朝的人?怎么除了被栽赃嫁祸的五灵门和圣邪门,其他的全是一丘之貉啊?”手底下半分也没慢着,身形倏退忽前。

“七诀合一,轮回六劫!”飙身冲前,身形虚空回旋,连环六剑斩出。以旋字诀为主,配合斩、轻、快、重、震、雷六诀,每一剑皆包含不同劲道,眨眼之间,六剑连劈而出。

轮回六劫带着强烈吸劲,曹梦楼飘逸的身形被旋风缠住,没能第一时间脱身,羞花剑硬接麦和人六剑。

曹梦楼不愧是邪剑宗第一高手,羞花剑剑锋轻颤,意图将剑上的内劲化去。两人错身而过,麦和人左肩再添一道血痕。但曹梦楼亦没完全化掉轮回六劫,接至第六剑,雷字诀所含真气爆开,射出的气劲划过他的脸颊。

麦和人哂笑道:“唷--曹名剑,你破相了呀!”

“小小皮肉之伤,就让麦公子如此高兴,你也不过如此。”曹梦楼拭去脸颊血痕。

“现在只是前菜,接下来就要在你身上挖个洞喔!哈哈哈…”麦和人大笑喝道:“看我的九诀合一,沧海霞屏浪千重!”

沧海霞屏乃是异剑流金剑长者于四海绝学。原本只是旋、卷、雨、斩四诀合一的招式,经过麦和人的研究,又在上头加诸快、重、雷、风、云五诀,进化成九诀合一的招数。

紫虹宝剑化出朦胧霞影,接着暴成一片烈烈霞光,组成一堵充斥紫芒剑霞的密实厚墙。以守为攻的沧海霞屏转为以攻为守,一**由剑气组成的紫色霞影似海浪、似狂涛。

“玉步香尘。”曹梦楼身形一展,竟似无骨之人,避开第一重霞屏。碎步连踩,体态轻盈柔美,飘飘舞动,穿梭在重重霞影之中,逸态横生,艳姿百出。羞花剑配合身法不断刺出,宛若翾风回雪,恍如飞燕游龙。

锵锵锵…随着不断响起的金铁交鸣,无数血滴、布屑横飞在二人之间。交手再过十数招,麦和人完全落至下风,身中数十剑,鲜血淋漓。

虽然伤势不重,但再这么打下去,光是淌血,就会淌掉他的小命。麦和人大喝一声:“呀--风雨归人来!”忽而左手一握,重拳轰出,夹带着高温灼热的刚猛气劲,狠狠擂中曹梦楼剑尖。

曹梦楼没料到会有此招出现,整柄剑不犊禳抖,强烈的真气震得他手腕微酸,退开数步。

“曹梦楼,本公子要使绝招了。张大眼睛瞧瞧吧!”麦和人出奇招抢回主动,拔身浮空。此时夕阳斜照,悬空的身形竟好似融入夕阳之中。

“十六诀合一,斜阳映阁山独挂,微绿含风月满川!”

霎时之间,天色昏沉,一片朦朦胧胧的白雾遮掩了夕阳,周围银白的雪花映着带水气的斜阳,好似一条粉红绒毯。美得夺人心魄,美得令人颠倒迷醉,忘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