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任何明确的指示,这件事本身就透着无比的怪异。往日里,凯瑟琳给家里传信的时候,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答复,可是这一次却石沉大海。是因为这件事对家里来说无足轻重?还是说家里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亦或者是家里出了事?

如果是前两种情况,凯瑟琳自问还能应付的来,可如果是后者,麻烦就大了。凯瑟琳和紫罗兰商会只是家里的外围成员,但因为涉足太深,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如果这个时候家里的决策层想要收手的话,那么凯瑟琳和紫罗兰商会里里外外好几百号人可全都没活路了。

……

此时的万里之外,一群大腹便便的贵族们正围坐在一起,喝着茶,聊着天,彼此分享一下昨晚床第间的乐趣。贵族们的聚会大抵就是这样,腐朽且堕落,谁都没有把万里之外几百号人的安危放在心里。一位年轻的贵族忽然闯了进来,气血方刚的大声呵斥这群老爷,但马上就被身后赶来的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贵族拉了出去,又是安慰又是求饶。众贵族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笑了笑,继续喝茶聊天,仿佛刚才的一切完全就没发生过。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那可是几百条生命啊!”

年轻的贵族愤怒了,但也绝望了。年纪稍长的贵族在旁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年轻贵族的脸色变了数遍,一甩袖子,愤怒的扬长而去。

……

家里没有消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思索片刻,凯瑟琳果断作出了撤退的决定。紫罗兰商会发展至今,规模已经不比另一个世界的跨国公司差多少。好在紫罗兰商会当初早有预案,再加上凯瑟琳超强的驭下能力,不然光是变卖资产,就得花好几个月的时间。

“盖伊,这件事就交给你来负责,如果有问题的话,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是!”

盖伊是紫罗兰商会为数不多的几位能够涉及到核心机密的成员之一,从老克拉普时代起就一直是紫罗兰商会的高官,两任会长均对他都信任有佳。只是在接到会长大人的任命后,盖伊的神色明显一滞,想了想默默的接受了。

凯瑟琳看了盖伊一眼,知道他是舍不得这份家业,所以也没说什么,又向其他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的出了门。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折腾了一天的太阳此时早已锐气尽失,半边脸懒洋洋的挂在天边,将半个天际映照成一片火的海洋。湖畔的树荫下,一对年轻的情侣坐在铺了餐布的草地上,分享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美食。在他们的不远处,几个孩子嬉笑的追逐、打闹。一个调皮的小家伙还搬起一块石头噗通一声扔进湖里,水花四溅,把一个小伙伴吓得顿时大哭。

把伞收拢起来当做手杖,轻拄着低头向前走。白天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表明,事态真的越来越严重了。与大陆几个正在角逐的势力相比,紫罗兰商会最多就是大象脚边的一只蚂蚁。蚂蚁对大象做出一些不善的举动,大象可以无视之;可如果蚂蚁非要爬到大象身上咬一口,那后果可想而知。

紫罗兰商会是家里在南方布置的一步暗棋,算是一枚闲子。起初的时候也只是想通过这枚闲子了解一下南方的动向,顺带向某些立场不坚定的家伙传个口信。可是随着凯瑟琳接手商会之后,这枚闲子在南方出人意料的打出了一片天地,最后居然和南方帝国的

温丽莎长公主搭上了线。

闲子的突然上位,让家里的贵族老爷们感到惊愕,接着便是欣喜若狂,几个头脑灵活的老家伙立刻做出激活它的决定,为自己捞取更多的政治资本。

凯瑟琳一直以为老克拉普是个居无定所的鳏寡老人,突然出现的使者让她有种找到亲人的感觉,在得到商会几个老人的确认后,凯瑟琳接过了老克拉普的班,开始频频活跃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中。

刚开始的时候,凯瑟琳还隐隐的有些兴奋,骨子里本就不安生的她十分享受这种危险程度极高的刺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凯瑟琳慢慢的发现,在那张美丽迷人的繁荣外皮下面,居然藏着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咀嚼着这个世界的激|情和阳光,并且向外喷吐着腐朽和绝望。

家里的那些人缺乏信仰,却从不缺乏反抗腐朽的热情。像那位一直未曾蒙面的信使,就是反抗腐朽的急先锋。鼓励和赞美,一直是信使回信的主旋律,这让凯瑟琳很受感动,也让她在工作上更具热情。

信使是个称职的领导,在布置任务的时候考虑的往往都比较全面,比如哪些事情能做,应该怎么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为什么不能做,诸如此类,不厌其烦。凯瑟琳是个优秀的学生,在他的影响下学会了思考,学会了布局和操控,做起事情来也是愈发的得心应手。例如夫人路线,就是信使给凯瑟琳量身打造的一条捷径,而且从结果上看,应该说十分的成功。至于百合什么的,只能算是意外中的意外,信使没有预料到,凯瑟琳也隐瞒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凯瑟琳便走到了魔法学院的大门前。那扇大门高大、威严,是一道能够决定人生命运的一道鸿沟,处处透着不容置疑的气息。走进去,便能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生也会因此而改变。凯瑟琳没有修炼魔法的天赋,没有资格走进这扇大门,但并不妨碍她安排别人走进去。有魔法天赋却没钱交学费的孩子数不胜数,随便选几个,替他们交了学费,出来之后便能为自己所用。如果想让这些人更忠诚一些,只要扣住他们的家人就可以了。

在魔法学院的大门前停留了片刻,凯瑟琳继续向前走。沿着那条贴着高墙的青石小路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远远的便看到了一扇紫红色的门。

回到“熊的小屋”,凯瑟琳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来到了威廉的卧室。床头柜上放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稀粥,这是劳拉刚刚煮好送来的。凯瑟琳不在的时候,便由劳拉负责给威廉喂食,现在凯瑟琳回来了,劳拉便知趣的躲了起来。

劳拉是凯瑟琳安插在魔法学院的暗线之一,因为成绩出色,能够接触到魔法学院的核心机密,因此也就受到了凯瑟琳的重点“照顾”。凯瑟琳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有多么过分,给她一笔钱交学费,让她由可怜的女仆变成高高在上的魔法师,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恩赐。如果这都算不公的话,自己当年被人像货物一样扔来扔去又算什么?

凯瑟琳没有折磨人的嗜好,却有足够的理由让自己奴役别人。

用小勺舀了一点比水稍微黏稠一点的稀粥,送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感觉不太烫了,这才送到威廉的嘴边,撬开他的牙齿灌进去。

相比之前一个月,威廉现在的状态要好了很多,虽然仍处于高度昏迷之中,但至少还知道把喂到嘴里的食物或者清水咽下去,而不是任由它们顺着唇齿流出来。稀粥不

算多,为了6-7勺便没了。将小银碗放到一边,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了擦嘴,眼神愈发的温柔起来。

对威廉,凯瑟琳说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如果说是朋友,很少有交心的时候,如果说是盟友,却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介乎两者之间,但又什么都不是,很奇怪的一种关系。

白天做出决断的时候,凯瑟琳曾一度感觉非常的犹豫。自己走了,把威廉留下,十有八九会因为自己的关系而送命;可他现在这个状态又明显是个累赘,带上他别说是安全的撤离,能不能走出博斯维尔城都还两说。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凯瑟琳忽然笑了起来。自己不止一次的告诫对方,要小心再小心,别做出惹恼魔法学院的举动,可实际上,自己才是那个让魔法学院最头疼的家伙。

掰着手指头算算,这些年自己已经从魔法学院的手里抢走了60多个杰出的工匠,其中一部分在送往家里的过程中死掉了,但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家里最受瞩目的人才。家里的崛起,就是这些人的功劳,嗯……也是自己的功劳。

这些年为家里做出的贡献,已经替自己换来了一块不错的封地,和一个不能世袭的男爵头衔。女子封爵,虽然不是全大陆第一次,但也屈指可数。至少在近100年里,女子封爵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替弟弟打理过江山的温丽莎长公主一个。

不管那个男爵头衔是多么的无足轻重,至少百年内的大陆第二,这个荣誉是跑不掉的了。

房间里的魔法灯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将椅子往床边挪了挪,左手的手肘拄在床沿上,手掌托着腮,右手翻动着放在大腿上的订成卷的羊皮纸。经过一个多月,凯瑟琳还是没能看懂上面的文字,倒是那些线条简单的图画,已经看明白了一些。

羊皮纸上的图画毫无艺术感可言,同样一个东西,往往会在一张纸上画两三遍,但就算什么也不懂的自己,看到这些图画之后,脑袋里都能马上浮现出某个物件的完整形状。

“还真是个天才啊……”

抬头看了正在安详睡觉的威廉一眼,目光又转移到了羊皮纸上。不可否认,他是自己在这些年里的最大发现,相比于其他人,这个年轻的有些不像话的男人更像是个全才,涉猎极光,而且又务实,想到什么马上就能弄出来。不像有些人只会讲不会做,别说是自己,就算魔法学院的人也懒得多看一眼。

“上次他说他多大了?16,应该17了吧。才17岁,但至少已经是个男人了。如果再大一点的话……”想到这儿,凯瑟琳的脸忽然红了,在幽蓝色的魔法灯光下,显得更外明艳照人。

凯瑟琳对男人一直很抵触,就算是生意场上的应酬,也大多交给昆特或者肖恩。实在躲不开的,也都保持着谨慎的距离。见过凯瑟琳的男人,都会不可避免的生出想要搭讪的念头,能够把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女王气息的女人压在身下,估计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一些人因为顾忌凯瑟琳的名声主动退却了,另一些人则想通过生意上的打压,迫使其低头,继而再征服她。

这似乎是个恶性循环,凯瑟琳越是抵触,那些男人的手段就越是强烈。只有在这个小男人面前,才能感受到那种久违的关心。

“快点醒过来吧,不然姐姐就真的要走掉了哦……”轻轻的抚摸着那张消瘦的脸蛋,凯瑟琳把嘴唇凑到威廉的耳边悄声低语。

(本章完)